舞獅的停住了,奏樂的也停住了,那些夾道歡迎的都沒聲音了。所有人都有些畏懼地看向皇上。
這是他們第一次感受到天子之怒,雖然只懲罰了一個鄴城城主,卻讓他們脊背發涼。
城主很快就被人拖了下去,被懲罰的事情,就像是一個小插曲。
可憐了那鄴城的百姓,爲了迎接皇上一行人的到來,前後還排練了好些時間。
皇上重新上了馬車,隊伍浩浩蕩蕩地朝着城中而去。
不過在走到半路的時候,皇上從馬車上又一次下來。他身邊明裡暗裡存在很多侍衛,都是慕澤精心挑選出來的,加上有幾位王爺坐鎮,所以不必擔心刺殺。
而且這鄴城必定這幾日也是戒嚴的,若是皇上真的在這裡出現了什麼意外,那鄴城城主的命,也別想保住了,運氣不好,說不定還會牽連到許多人。
皇上都下了馬車,隨行的官員同幾位王爺自然不可能再坐着,也先後下了馬車。
王爺們是走在皇上後面,身後則是官員。元錦玉作爲慕澤的小婢女,易容成了不顯眼的樣子,所以站在慕澤身後,始終沒有人注意到她。
而元錦玉才發現,慕闕並不在這一行人中了。伸手拽了拽慕澤的袖子,在他看過來的時候,元錦玉小聲的問着:“端王呢?”
慕澤顯然是早就知道了慕闕離開的事情,也稍微將身子側過來一點,解釋着:“他比咱們先離開一步,皇上派他去沿途的那些城池打點。”
元錦玉暗襯,原來是起了個開路先鋒的作用。但這可比留在鄴城,看這些官員們虛與委蛇要好多了啊,怎麼這等好事,沒落在慕澤的頭上呢?
不過想來也是,慕澤武藝高強,必須是要放在皇上身邊貼身保護,衆人才會放心的。
他若是想先走一步,指不定還沒出了大門,就被跪地不起的官員攔下了。
那些百姓雖然不好在那麼熱情地夾道歡迎,但還是浩浩蕩蕩地跪了一整街。
元錦玉看着他們如此整齊的動作,還對慕澤小聲嘀咕着:“這些人指不定事先排練多少遍了呢。”
慕澤笑了笑,沒有回話。但不微服,是皇上的意思,他也不好質疑他的決定。
皇上揮手,很有氣勢地讓那些百姓平身。隨即他緩緩地走到了街邊一個老婆婆的身邊,微微俯下身問着:“這位夫人在鄴城是做什麼的?”
那老婆婆穿着樸素,但很整潔,頭髮花白,能看出是上了年紀的。她顯然也沒想到皇上能來問她話,此刻那些侍衛已經將身邊的其他人遠遠隔開,中間只剩下了皇上同那位老人。
皇上臉上的表情倒還算和藹,那老人卻還是嚇得差點坐在地上。
激動了許久,這才平復心情,道:“民婦在鄴城是個賣混沌的……”
“原來是做小本生意的。”皇上笑了笑:“那賣混沌的時候如何?有沒有地痞流氓過來欺凌百姓?有沒有官員富商佔你們的便宜?”
那老人戰戰兢兢地回答着:“回皇上的話……民婦賣混沌的時候,始終挺好,不管是誰來了,吃好了都是給錢的……”
皇上點了點頭,顯然對這個答案很滿意,只後也沒再和那民婦交流,只是隨便又挑了幾個其他的人,問着差不多相同的問題。
元錦玉聽了一路下來,發現最開始那位老夫人說的還是最中肯的,後來問的這幾個人,恨不得將鄴城給誇到天上去,有個農民口中說的那些田地裡的那些東西,尺寸大的元錦玉都沒聽說過。
還有誇鄴城父母官的,說他們體恤百姓,清正廉明。
元錦玉只是心中笑了笑,眼神略微不屑。
她纔不信這城中的百姓都過得那麼平和幸福,官員都那麼兩袖清風呢。不然上一世怎麼會有那麼多人落馬?
這江南也是太久沒管教過了,官員們連橫起來,就覺得能投機取巧,上下打點好了,誰也發現不了這其中的貓膩。
那慕闕倒是能撿個便宜,看着吧,他先行一步,就會有不少官員找上去,然後試圖拉攏的。
現如今天下形勢未定,這江南可是一個極爲巨大的助力,若是拉攏到了,可謂坐穩了大週三分之一的江山。
那慕闕會怎麼取捨呢?元錦玉倒是有些期待起來。
好不容易走到了城主府,有人安排皇上住下,然後又丫鬟來接待慕澤一行人。
鄴城並不是那種超級大城,沒有什麼行宮,但是城主府的風光着實不錯。
就是走在慕澤身後,她觀察着周圍的景緻,總覺得像是少了點什麼似的。
等到進了屋,遣退了丫鬟,元錦玉才猛地拍了一下手,恍然大悟:“我知道是少了些什麼了。”
“你說的是雕樑上的裝飾物?還有那些原本做擺設的東西?”慕澤問着。
元錦玉對着慕澤笑了笑,想着果然還是他更觀察入微一些。她剛剛走過來的時候,就覺得有點違和,因爲這城主府風光雖好,卻給人一種寒酸的感覺。
而且好些地方的擺設,顯然是破壞了美感。就像是將一些值錢的寶貝和比如雕石一類的東西擺放在一起,而現在雕石還在,那些值錢的東西卻被搬走了。
雕樑上的東西也一樣,很多地方,分明是鑲嵌了寶石的,現在就只剩下空洞洞的凹槽了。
元錦玉坐到桌邊,銀杏給她倒了一杯茶,元錦玉捧在手中也沒喝,只是有些玩味地透過窗子看向遠處:“這城主也不知是怎麼想的,將那些東西摳掉了,難道就能掩蓋它們曾經存在的事實了麼。這種事情,連咱們都騙不過,還怎麼騙得過皇上?”
就像是剛剛那些百姓們回話時一樣,皇上表面上高興得很,心中指不定是怎麼想的呢,畢竟他可不喜歡自欺欺人。
慕澤倒是沒有太介意皇上會怎麼處理這些事情,就算是真的要治罪,也不會是現在。
他們會在鄴城停留一夜,明日再上路,現在看天色不早了,城主準備設宴,慕澤見元錦玉這幾日始終在坐船,雖然不暈船,但也很受罪。
走到她身邊,慢慢地俯下、身,將自己的額頭輕輕貼在了她的額頭上,感受了一下,果然發現元錦玉有些低燒。
讓銀杏去找府中的下人,給元錦玉煎了點藥,隨即慕澤才叮囑着:“晚宴你就莫要參加了,本王一個人去就好。”
元錦玉點頭,她也是覺得身子有些懨懨的,要早點休息,纔不會耽誤了明日的行程。
慕澤將她抱到了牀上,臨走前才還道:“明日趕路,後日便能到洛陽,到時候本王陪你去看牡丹。”
元錦玉對慕澤笑了笑,雖然不大困,但想着明日還要趕路,所以想早些休息。
於是她略微歉意地對慕澤道:“那九哥,我就不等你回來再睡了。你晚上不要喝太多的酒。”
元錦玉現如今躺在牀上,身子瘦瘦小小的,蓋上被子以後,就露出了一個小腦袋,整個身子都恨不得被被子給埋上了似的。
哪怕現如今易容成了清秀非常的臉,但是氣質卻如同以往一般恬淡。
現如今的她,有些像是他們最初相遇那會兒,元錦玉還爲了接近他,在努力扮作一個溫婉賢淑的好姑娘似的。其實她真正的性子,根本就沒這麼淡然平和。
慕澤忽然露出了一個懷念的笑容,因爲不管是什麼樣的元錦玉,他都喜歡得緊。
元錦玉也對着慕澤笑了笑,可是在聽到某人下一句話的時候,卻直接轉過去不理他了。
因爲某人赫然對她道:“喝多了也沒關係,本王不耍酒瘋。”
元錦玉心中冷哼,不就是嘲笑她酒量小麼?不就是嘲笑她一喝多就斷片兒麼?還能不能好好做夫妻了,始終揭她傷疤有意思麼!
慕澤見着元錦玉又耍起小性子,不由得哈哈笑了兩聲:“一會兒藥熬好了記得趁熱喝,早些休息,不要等本王。”
元錦玉扭了扭身子,嘟囔着:“誰要等你了,美得你。”
慕澤傾身,在她的頭頂輕輕吻了一下,這才轉身離開。
前院設宴,同元錦玉也沒什麼關係,很快銀杏的藥熬好了,元錦玉喝掉後,只覺得嘴中苦得很。
閉上眼睛準備休息,但是迷迷糊糊的,卻始終睡得不大實。她知道,這是因爲慕澤沒在她身邊的緣故。
從南疆開始,他們就始終住在一起了,雖然真正變成夫妻,還是在成親大典洞房那晚。
在京城中,那幾位王爺,都是有妾室的,而且和王妃分房睡。就只有慕澤,身邊別說是妾室了,丫鬟都沒一個,元錦玉自從嫁過去後,就一直都歇在他們的新房中。
之後雖然南巡,慕澤也是每晚都擁着她,讓她在船上有安全感。
雖然知道慕澤也不會回來的太晚,元錦玉這會兒心中還是有些不高興。
好不容易等她都焦躁到了極點的時候,慕澤回來了。
他應該是已經洗漱完畢,頭髮都已經半乾了,身上帶着皂莢清新的味道,口中也是柳葉味兒,顯然是擔心元錦玉嫌棄他身上的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