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心的顧泰2
顧長華穿過花園走到了書房門口,就聽見了這段句話,一時間對這父慈子孝其樂融融的情景,卻生不出半點波瀾,連以往的不平都沒有。
事到如今,他連譏諷和不平的力氣都沒有了。
在前生他就已經知道他的父親把所有的期盼都給了顧長亭,他有時候會想,要是顧長亭和他顧長華換一換,顧長亭遭遇了他前生的經歷,父親對待他這滿心疼愛的長子,是不是也恨不得掐死他?
有時候他惡毒的想,要不然他把顧長亭扒光了扔到龍牀上,試試看,那發展,那結局,想必是很好玩的。
是不是看到顧泰用同樣的眼神看自己心愛的長子,自己能痛快一點?還是看到顧長亭得到的待遇與他截然相反,而憤憤呢?
前生他差一點就付諸行動了。
現在——
罷了,他已經把這條命還給了顧家一次,他不在再顧傢什麼了,更不欠他顧泰什麼了,今生他只是顧長華,而不是顧家的顧長華。
放下心底深藏的那一點的慕孺之情,只把顧泰看成一個有血緣的陌生人,當顧長華對他沒有“父愛”的期待的時候,再看他與顧長亭的父慈子孝,顧長華抱着旁觀者的心態,也就很容易了。
顧長華心裡已經不在把顧泰當成自己的父親,面上依舊要尊敬這位父親,一個不孝的帽子,他背不起,這足以斷掉他人生的所有前程,無論是爲官的還是爲人的。
他輕輕地敲了敲門。
“父親。”顧長華走進書房,任面前的兩人打量他,面色和心中都十分的平靜,儘管他是真是不想看見眼前——前輩子在他頭上填土——的兩個人,現在,顧長華只認一個親人,就是他的母親。
“長華?”顧泰雙手撐在書桌上,身子前傾的看着面前的這個白胖子。
“二弟。”顧長聽表現的比顧泰還要激動,在看清楚走進來的小胖墩確實是他的二弟後,哆哆嗦嗦的手,就弄翻了手裡的茶盞,翻滾的茶盞就落在了顧長華的腳邊。
“小心,二弟。”顧長亭見狀立即想要拉開顧長華,在即將碰到顧長華衣角的時候撲了個空。
他好像沒有看錯,二弟一閃的是厭惡,顧長亭看着顧長華撫了撫自己的衣袖,又看看自己的手,沒有髒東西啊。
顧長華笑道:“多謝大哥,茶水沒有濺到我。”
顧長亭覺得自己真是眼花了,二弟怎麼會厭惡自己呢。
“二弟,真是對不起了,只是我——,我見到你太驚訝了。”顧長亭說。
“知道。”顧長華點頭,“不怪大哥,是我變化太大了。”
顧長亭暗舒一口氣,你知道就好,他真怕會被自己這個記仇的二弟暗中記上一筆,在他七歲的時候他就知道,顧長華是那種睚眥必報,能把一件小事記到棺材裡的人,這源於一件讓他記得根深蒂固的小事。一次晚飯,上了一道蒸魚,身爲哥哥的顧長亭好心的把自己的魚肉,塞到了還是奶娃的顧長華嘴巴里,好心辦壞事,那一塊被他仔細挑淨魚刺的魚肉裡,偏偏還有一根小刺,小刺扎到喉嚨,當即顧長華哇哇大哭,灌進了半碗醋才把那魚刺弄下去。
如果當時顧長亭當即道歉也就算了,只是當時顧長亭已經被嚇傻了。
過後,顧長華每天都會邁着自己的小短腿,不辭辛苦的帶着一盤蒸魚來和顧長華共進晚飯,直到顧長亭也被魚刺卡到,事情纔算完了。
從此知道,他這個弟弟真是不能得罪,心眼比針眼還小啊,偏偏記性好,還有不達不目的,不罷休的勁頭。
“你到底吃了什麼把自己吃這個樣子?”顧泰從書案前走了出來,讀書人的體面與常年的修養讓顧泰不能大聲的咆哮,但是還是難以置信面前的這個肥豬,那是他顧泰的兒子。
“只是胖了五十多斤而已,您未免太驚訝了。”顧長華語氣平平的回答,好像他現在的樣子只是富態而已。
“你的意思是我太大驚小怪了?”顧泰說道,“你也不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像是是一個百年望族出來的子弟,你現在就是一個江南那些肚滿腸肥的鹽商。”
鹽商可沒有您這位道貌傲然,寵妾滅妻,以庶壓嫡的父親,更沒有爲了庶子把自己的嫡子的婚事一再拖延的爹。
“父親。”顧長亭站在兩人中間,說,“外表像個讀書人,並不代表他是一個讀書人,再說了二弟也不是故意的啊。”
前一句有些氣短,後一句卻理直氣壯,顧長亭連同顧泰有一百個了理由相信,顧長華絕對不是故意把自己吃成這個樣子的,作爲一個讀書人,顧長華不可能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
先別說世人多是以貌取人,這樣一副胖子的樣子出去,不管才學如何,人就首先讓人看低三分,最重要的一點——官場擇人講究一‘身’,二‘言’,三‘書’,四‘判’。
身——就是體態,要求體貌豐偉,就是達不到有魏晉名士之風,起碼要達到周正的標準,要是長的面若鍾馗,就是能考上進士,一個七品縣令就已經到頭了。
言——辯才,最好一張嘴巴能屈百萬兵,最底線說話絕對不能結巴,至少也說得一口好的官話。
書——書法,大到寫直達天聽的奏章,小到考秀才,一手好的字,是決定榜上有名還是名落孫山。
判——文理優長。
身被放在第一位,重視程度可見一般,其重要的地位僅在才情和德行的後面。
也怪不得顧泰看見顧長華的樣子暴跳如雷了,要是他知道顧長華是故意的,就不只暴跳如雷了,他非一棍子打死這個自毀前途的逆子。
顧長華現在的形態無疑是有礙前途,這也是爲什麼顧長華大吃之前,需要封閉青園的原因,他知道父親必會阻止,只是爲了避開前生,顯然這個代價是值得付出的,畢竟身體要胖要瘦由的了自己,幾年之後他完全可以再把體重減下來,而污名一旦沾上,就再也無法洗刷。
顧泰的態度在顧長華的意料之中,他覺得無所謂,事情已成定局,他明天就要去京城準備春闈,再看見顧泰也在一年之後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明年顧泰就要回京述職了。
顧泰甩甩袖子,重新坐回了書案後,“好了,你已經這樣了,這件事就先放下。長亭,長華,你們到了京城以後住在老宅,要替我和你母親孝順你祖父祖母,遇到事情的時候,多和你們祖父大伯商量一下,你們還年輕,遇事要多想,凡事要三思而後行,千萬不要莽撞行事。”
“是,父親。”顧長亭和顧長華齊聲地說到。
顧泰把寫給好了的家信收進信封裡封好,交給顧長亭,“長亭,你是大哥,要多照顧一下長華。”
轉而又吩咐顧長華要聽長兄的話後,顧泰咳了兩聲,對下面的話頗有些不好意思,“我剛纔已經和你大哥說過了,你們這次去京城,一來是參加今年的春闈,二來呢,就是就是在京城由你們的祖父做主,爲你們兄弟,定下婚事。”
要說對於這個二兒子遲遲都沒有成親,沒有愧疚,那絕對不是,只是和虧欠甚多的顧長亭比起來,這點愧疚就要靠後了,顧長亭庶子的身份已經沒有辦法改變,本來就在嫡子顧長華面前矮了一截,他不忍心讓顧長亭的妻子在顧長華的妻子面前,再矮上一截,再說了,如果顧長華能考上進士,娶妻的門第又會比現在說親的門第再高上一層,這也是爲了顧長華好。
想到這裡,顧泰的那點愧疚就沒有了,變的理直起來,彷彿他的初衷就是爲了二兒子有個更得力的岳家,而不是爲了給顧長亭找個匹配的婚事,一瞬間,他的阻撓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你們兄弟的年紀也不小了,婚事必須儘快定下來,早一點爲顧家開枝散葉,纔是大事。”
作者有話要說:寫了快有一萬字了,成績慘淡,居然沒有一個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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