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所有的貴女們都一涌而上,爭先恐後地上去圍觀商雪玉的畫作。
當那突起的梅枝,孤獨的窗櫺,還有以超寫真手法所畫的跌落起伏的梅瓣,登時讓人陷入了一種說不出的唏噓和嘆息之中!
明明,那一副只是白紙黑墨的畫作,可是,隨着大家的凝視觀看,卻似乎看到了雪舞翩躚,梅瓣四落。甚至,還有人看到了花飛滿地,獨窗臨枝頭的孤獨景象——人常說,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一扇窗子,或者孤獨地開着,或者冷冷地閉着,只有在遇到了同樣的一扇窗子之後,纔會想到自己的窗子,原來也可以有這樣的情形,迎梅對雪,傲立一隅!
可以說一副畫,卻讓所有觀畫的人,折射出了自己的世界。這些個貴女們,對着那畫,無觀近望,臉色不一。
有的人,發出由衷讚歎的聲音。有的人則紅着眼睛嫉妒不已。有的人,搖搖頭,自嘆不如。更有的人,卻看得眼睛都要噴出火來!
那個眼睛裡噴出火來的人,自然就是杜芯兒之流了!她原本一早的就和葉含笑商量好了,她負責搞鬼,讓商雪玉下不了臺,最好是土頭灰臉。再由葉含笑出面,收拾殘局,讓商雪玉身敗名裂,再讓杜舞陽跟着倒黴。然而,杜芯兒沒有想到的是,她苦心創造的,想要詆譭商雪玉的機會,現在,卻恰恰給了商雪玉一個展示的平臺!
杜芯兒和大家一起,正在看商雪玉的畫,這不看則已,一看之下,讓杜芯兒的心裡,既嫉妒,又痛恨不已!
嫉妒猶如一條毒蛇,狠狠地吞噬着杜芯兒的一切——她瞪着血紅的眸子,看着那一副幾乎無可挑剔的畫作,眼睛裡流露出來的,卻是狼一般陰狠的眸光!
爲什麼,商雪玉居然能畫出這樣的畫來?爲什麼,商雪玉會有如此的手筆?爲什麼,她一個卑-賤的庶女,卻可以得到衆人由衷的讚歎?
爲什麼?這一切究竟是爲了什麼?
不,杜芯兒不服,她是真的不服。原想着商雪玉只不過是一個商家庶女,無才無德的。可沒想到的是,她居然有如此畫功?現在,杜芯兒心裡想的卻是,這個商雪玉的身上,究竟還有多少東西是自己不知道的呢?
杜芯兒的心裡,真的是恨得發狂,嫉妒得發狂,牙齒也咬得痛得發狂——一個杜舞陽,已經讓她厭惡了,可沒想到的是,現在居然又來了個更更讓人沒法子喜歡的商雪玉!
杜芯兒恨杜舞陽,但是,她更加恨商雪玉!那恨,猶如盅毒,猶如颶風,只一下子,就將杜芯兒的良知,生生地吹刮乾淨!
杜芯兒看着商雪玉和杜舞陽的背影,狠狠地捏着手裡的帕子,她的眼睛裡,幾乎要噴出火來——杜舞陽,我饒不了你,商雪玉,我更加饒不了你……
然而,這仇恨和嫉妒,始終都只是杜芯兒一個人的事。那個剛剛畫完了畫的商雪玉,甚至是旁觀畫作的杜舞陽,卻根本就沒有將心思放在杜芯兒的身上!
杜舞陽和商雪玉此時不約而同地背對着杜芯兒的人,根本就沒有看她一眼——
身後,傳來那些貴女們歡呼的,抑或是驚歎的聲音。似乎,那樣的榮耀,只屬於那個最最厲害的人。但是,沒有人知道,這榮耀,其實並不能代表什麼!
杜舞陽看着商雪玉,眸子裡全部都是歉意——她看了商雪玉的畫,也明白了商雪玉的心,可是,這感激的話,似乎怎麼都說不出口!
杜舞陽握緊商雪玉的手,想說什麼,她的嘴-脣-只動了一下,卻終是沒有說出來!
一切盡在不言中——杜舞陽怎麼會不明白呢?商雪玉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她杜舞陽!甚至是爲了事個杜府!
方纔,如果商雪不挺身而出,擋住杜芯兒的話頭,那麼,還在氣頭上的杜舞陽勢必會得罪湘汀郡主!
杜舞陽若是得罪湘汀郡主,小則落得一場懲罰,若是往大處說的話,很可能,會對以後的以後,造成沒有人知道的阻礙。而挑起這一切的,不是別人,正是同爲杜府女的杜芯兒!更重要的是,若是杜舞陽倒黴的話,這開心的也不是別人,還是那個始作俑者的杜芯兒!
杜芯兒似乎鐵了心的,要讓商雪玉出醜。她似乎又是鐵了心的,要讓杜舞陽下不了臺!
雖然,沒有人知道,杜芯兒這樣做的原因究竟是什麼,但是,無論杜舞陽,還是商雪玉,都十分明白一件事,那就是,絕對不能讓杜芯兒得逞!
商雪玉若是不想讓杜芯兒得逞,就只有挺身而出,力畫一作!
商雪玉如果不想杜舞陽出事,那麼,她必須承擔一切,將所有的注意力的視線,全部都放到自己的身上!
現在,商雪玉出手了,也堵住了悠悠衆口。但是,無論是杜舞陽,珠江實業是商雪玉,都非常明白,這件事,也僅僅只是開始而已!
杜舞陽的歉意來自於自己——她的任性一句“不會畫梅”,就將商雪玉推向了風頭浪尖!杜舞陽的心裡,懊悔莫及,因爲,她忽然發現,衝動之下的自己,居然忘記了,今日裡,原本商雪玉就是被動而來,她原本就是爲了被人報復而來。可現在,那個報復商雪玉的人還沒有出手,杜舞陽自己,就已經給商雪玉添了麻煩!
杜舞陽自然是看過商雪玉的畫作——那種上乘之作,神來之筆,絕對不是杜舞陽的水平。不要說是杜舞陽,就算是湘汀郡主,都無法望其項背!
無疑,商雪玉的畫,超過了湘汀郡主——但是,這件事無論對於杜舞陽來說,還是對於商雪玉來說,都絕對好事一件!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商雪玉一個商州商家的庶女,卻有着如此驚人的畫功,在場的人,驚豔之後,誰知道又會生出什麼樣的嫉妒之心呢?
更重要的是,商雪玉的畫雖然出色,想必在場的人,卻沒有人敢說,商雪玉是贏了湘汀郡主的!這沒有人說,就是商雪玉輸了,若是湘汀郡主問罪的話,商雪玉一樣要自己承受的!
只要一想到因爲自己的任性,而不得不被推到了人前的商雪玉,杜舞陽的心裡,就沮喪極了,她拉着商雪玉的手,哭喪着小臉,說道:“哎……表妹,這事都怪我……”
商雪玉卻是安慰地拍拍杜舞陽的手,笑道:“表姐放心好了,沒事的!”
杜舞陽點點頭,不說話!不是沒事,而若真的有事,就是兩個人一起承擔!
屋子裡,霎那寂靜。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畫作之上!大家七嘴八舌,評頭論足,但是,那聲音卻絕對不會高了,只是保持在一個十分微妙的層面——因爲,沒有人敢說商雪玉的畫,超過了湘汀郡主,更沒有人敢說,湘汀郡主贏了商雪玉!
眼下的時刻,可是一個十分微妙的局面,似乎,若是誰多了個眼神,多了個動作,就會象導火線一般地,引爆一個十分可怕的炸-彈!而作爲彈點中心的自己,說不定就會第一個粉身碎骨!
沒有人想要粉身碎骨。更沒有人想要當什麼出頭鳥。是以,大家在保持着自己的意見的同時,都將十分微妙的眼神,放在了商雪玉,甚至是湘汀郡主的身上!
湘汀郡主剛剛喝完盞中茶,她放下手裡的茶盞,走到了商雪玉的畫作之前。
看到湘汀郡主上前,所有的貴女們都自覺地讓出一條路來。湘汀郡主暢行無阻地走近商雪玉的畫,輕輕地看了一眼。只一眼,湘汀郡主的眼神就微微變了一下。
那梅,那畫,那手法,那筆鋒。甚至那畫繪之間的大氣磅礴,碎瓣飄零,都象是一條一條無形的引線,都象是點點刺眼的鍼芒,直將湘汀郡主的眼睛,刺得睜不開來!
教湘汀郡主繪畫的女先生講過。但凡上乘的畫作,必定是畫出了靈魂,必定是畫出了心得,畢定是筆筆勾勒都引人入勝,必定是最微小處,動人心絃!
而眼前商雪玉的畫作,雖然只是梅、碎瓣、孤窗、殘牆幾樣東西組成。然而,這幾樣東西之中,卻有着讓人說不出的,耐人尋味的感覺!
湘汀郡主看着那畫,似乎看到了那扇半開的窗子裡站着的那個人影,而那個人影,正靜靜地望着她,細細地傾訴着什麼!
明明,就是白紙黑黑墨,明明,就是殘梅碎瓣,可是,在湘汀郡主的眼前,卻是一副連綿不絕的落梅圖。那裡,花瓣繽紛,那裡,殘牆白雪。那裡,碎瓣飄零,孤窗裡,倒映的,卻是湘汀郡主自己的身影!
湘汀郡上的眼神,驀地變了!
她不知道,這究竟是自己的心境問題,還是因爲,商雪玉真的將這一副梅花圖給畫活了。她只知道,她似乎並不應該站在這裡,而是應該站在那扇孤窗之中,透過半開的窗櫺,孤獨地欣賞着殘梅殘雪,空嘆人生!
湘汀郡主癡癡地看着,有那麼一個瞬間,她似乎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
湘汀郡主的沉默,引來了貴女們更多的猜測。大家看看那畫,再看看湘汀郡主,都在猜測着,這一次,這個向來眼高於頂的湘汀郡主,將會怎麼樣評判這畫,又會怎麼樣,處置那個從商州來的,商家的女子!
因爲所有的注意力太過集中的緣故,所以,一側的杜芯兒的身體忽然動了一下,居然都沒有人察覺!直到……突然“哎喲”一聲驚叫,那個原本站在畫作之側的杜芯兒,忽然一臉痛苦地身子前傾,朝着她的左前方,斜斜地跌去!
杜芯兒的左前方,站着杜舞陽和另外的幾個貴女!
那幾個貴女們一看杜芯兒撞了過來,連忙個個左右閃了開去,生怕城牆失火,殃及池魚!
所有的人都躲了開去,只有背對着的杜舞陽一動都沒有動一下!
在杜芯兒的驚叫聲中,幾個明眼的貴女發現,這個杜芯兒,似乎就是故意朝着杜舞陽撞過去的!有了這個想法的貴女們,都不由地在心裡搖頭——姐妹同仇,在這些貴女們之間,都是自古有之,但是,那都是家宅裡自己的事情的啊,哪裡有在人前,還互相拆對方的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