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洛看着她緊蹙眉頭,忍不住問道:“王妃知道是誰?”
雪衣淡淡道:“君瓴西北處有一處雪山,常年積雪不化,是這種嗜血烏蟲最好的棲息之地。”
聞言,離洛頓然明白,暗暗一驚,“王妃的意思是……這是千家所爲?”
雪衣沒有肯定,神色還略有些疑惑,“我不知道,究竟是誰所爲,但是我能肯定,這個人一定是衝着我來的,她甚至知道我們此番不會從城裡走,也就是說,她對如今夜朝的局勢瞭如指掌,甚至知道我的行蹤……想來想去,知道這一切、又能一路從北疆追着我不放到此、又能尋來極寒之地的嗜血烏蟲之人,獨獨只有千家。”
說着,她側身向離洛看去,神色瞬間變得凝重,壓低聲影一字一句問道:“你對千家,知道多少?”
被她這種清透的眼神看得暗暗一驚,離洛下意識地低下頭去想了想,輕聲道:“不滿王妃,其實對於千家,我確實不甚瞭解,瞭解千家的人,是我大哥離涵。”
雪衣瞬間明白過來,見他神色之中有一絲難掩的悲痛,忍不住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離洛。”
離洛一愣,擡頭看她,聽她繼續道:“謝謝。”
“王妃,你……”
“謝謝你,這麼長時間以來,和阿玄一樣,一直都對我信任至深。”說着,她側身看了看離洛,突然挑眉清笑,看得離洛心下狠狠一動,連忙低下頭去。
想了想,他道:“王,王妃言重了,其實屬下這麼做完全是因爲王爺,屬下相信王爺,所以也相信王爺相信的人。”
頓了頓,又道:“不管別人怎麼看,至少屬下看得出王妃對王爺是真心的,是一心爲了王爺好,這對屬下來說,便足夠了。”
雪衣先是愣了愣,繼而舒展眉頭淡淡笑開,輕輕點了點頭,復又把目光移向四周越來越多的嗜血烏蟲,咬咬牙道:“這些蟲子倒也不是沒有法子對付,只不過可能要以毒攻毒了。”
說着,她擡眼看了看西邊,太陽已經陷了下去,他們必須在天黑之前離開這裡,到達前面的鎮子。
想到這裡,她輕呵道:“離洛,藥箱。”
離洛依言取出藥箱打開,雪衣從中挑出幾隻藥瓶,又拿出一隻水壺,將那些藥倒了進去,又用力搖勻,而後一把扯下自己的披風,把水壺裡的水倒上去點燃。
“王妃,你這……”見她把斗篷燒了,幾人有些愕然,緊接着就看到被燒的衣服散出一團濃濃的黑煙。
雪衣吩咐道:“捂住口鼻,跟在我身後!”
說罷,他一手策馬,一手提着那件燒着的斗篷,向前走去。
嗜血烏蟲雖然多,但是畢竟是小傢伙,鋪開來沒有多遠,不過三丈,那些蟲子聞到這黑煙,全都下意識地向一側躲去,發出刺耳的鳴吟聲。
從嗜血烏蟲的包圍中逃出來之後,雪衣便喝道:“快走!”而後一甩手將手中的衣服朝着那些蟲子丟過去,蟲子立刻四處逃竄,亂作一團,而雪衣四人已經策馬奔去。
待走出一段距離,雪衣方道:“放心吧,它們追不上來了。”
離洛道:“王妃說的以毒攻毒,就是那些黑煙?”
“嗯。”輕輕應了一聲,雪衣道:“這個世上,再厲害、再毒的東西,都有他害怕的東西所謂萬物相生相剋,便是這個道理。嗜血烏蟲可喝血食肉剔骨,但是對這種毒煙卻害怕至極,一旦吸入過多,它們就會無法呼吸而死。”
說話間,四人已經依稀可見小鎮的輪廓,過了這個小鎮,再走兩天就能到莫涼城了……
“嗖……”一聲嘶鳴打破了寧靜,離洛警覺地回身一看,一枚羽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之勢朝着四人而來,而這支箭的目標便是雪衣。
“王妃小心!”離洛來不及多想,躍身而起,一把拉住雪衣從馬背上滾落,箭尖擦着他的手臂而過,不過頃刻間,便劃破了衣物,畫出一道血痕。
另外兩人當即一左一右護住兩人,向四處看去,卻不見任何人影,只能感覺到有一股難以形容的殺氣將他們籠罩。
雪衣抓住離洛的手臂看了看,當即擰眉,“你怎麼樣?”
離洛咬咬牙道:“屬下沒事……”
“是不是覺得有點暈?”
離洛一怔,身形微微一晃,點點頭,見之,雪衣狠狠皺了皺眉,取出一枚解毒丹給他服下,“這個雖然不能完全解毒,但至少可以暫時抑制毒性,我們現在要想辦法先離開這裡。”
聞言,離洛不由低頭看了看那一小道傷口,明明只是很小的一道口子,卻是在一瞬間就感覺到不適,想來這毒性確實夠狠。
“王妃……”他遲疑了一下,忍不住道:“君瓴千家現在雖然勢頭雖盛,可是千家沒有人會用毒,而我們這一路上……”
這一路上接二連三遇到各種各樣難以想象的毒蟲和毒藥,這些都絕不是千家所能做得到的,至於嵇冷玉,她原本就是個殺手,對於毒,瞭解得並不多,更別說把這麼多毒蟲毒藥玩於掌中,遊刃自如。
雪衣明白他話中之意,輕輕點了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所以從北郡出來的這一路上我一直在想,除了千家和嵇冷玉之外,他們一定還有一位幫手,而且是一位用毒用藥都很拿手的人,不過可以看得出,她雖然懂這些,但是並算不精通,有些毒和藥,她調錯了比例……”
說到這裡,她話音稍稍一頓,臉色有瞬間的凝滯,離洛看在眼裡,忍不住問道:“王妃,你怎麼了?”
雪衣冷冷掃了四周一眼,暗暗道:“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裡,馬上!離洛,你和他們同乘一騎,我們現在就做。”
三人不知她是想到了什麼還是看到了什麼,只是見她臉色不大好,便不再多問,連連點頭,按照她的吩咐上馬,準備離開。
便在此時,身後傳來一陣尖銳的女子笑聲,細細一聽,又似乎有些沙啞,一聲比一聲淒厲,一聲比一聲得意,一聲比一聲寒魅。
“這人是人是鬼?”這笑聲聽起來有些瘮人,幾人不由相視一眼,暗暗道。
雪衣輕呵道:“別管她,我們走!”
“哈哈……”他們剛走了兩步,這笑聲便又緊跟着追了上來,“司雪衣,你這是要逃到哪裡去?你是想要回莫涼城嗎?你不管容家人的死活了嗎?你外公都死了,你怎麼都不傷心,都不留下守頭七?”說罷,又一陣狂笑。
每一句話都如同一塊塊大石砸在雪衣身上,她確信這個聲音她沒有聽到過,可是她卻能隱約感覺到,這個人她一定認識。
究竟是誰?
“王妃……”離洛有些擔憂地看着雪衣,只見她煙眉早已擰成一坨兒,神色凝重至極,似是在想什麼,略有出神。
聽得他這一聲喊雪衣驟然回神,衝他搖搖頭,卻是一個字也不想說,只是不停地揮鞭喝馬,心裡卻一直都在想着,那個人到底是誰。
驀地,她神色一凜,吃了一驚,似是想到了什麼,滿臉的愕然,瞪大眼睛轉身看了一眼,確定四周不見任何人影,便又繼續向前走去。
難道……是她?
怎麼會呢?她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會這樣……
“唰……”一聲輕響從側面而來,雪衣仰身一躲,一枚飛刀從她面上削過,打入一旁的樹幹中。
離洛心下一驚,稍稍猶豫了一下,突然躍身而起,穩穩落在雪衣身後,伸手上前抓過雪衣手中的馬繮,輕聲道:“趴下!”
四人齊齊趴下,暗器和飛刀從身邊明晃晃地閃過,離洛咬緊牙,小聲道:“王妃,看來我們不能在鎮子上歇腳了。”
雪衣輕輕點點頭,朝着另外兩人示意一番,四人三馬順着這條道疾速奔去。
羽箭和暗器沒能將他們攔下,不多會兒身後便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回身一看,一行至少二十人緊緊追了上來。
“他們究竟是什麼人?”其中一名無門弟子問道,“若當真是千家的人,無緣無故的爲何要緊追着我們不放?”
雪衣沉聲道:“只怕,真正要緊追着我們不放、置我們於死地的人,並非是千家,而是那個和千家達成交易的人。”
“王妃知道是誰?”
雪衣遲疑了一下,沒有應聲,而是擰緊眉所有所思。
如果真是那個人的話,那所有的一切就都能解釋得通了,她心裡一直隱藏的疑問也就能有答案了。
離洛握緊拳,一字一句道:“不管他是誰,屬下都不會讓他傷害王妃分毫,王妃放心,屬下答應過王爺,就算是拼上這條命,也會保護好我王妃的安全!”
聞之,雪衣暗暗一驚,下意識地回身看了他一眼,只見他神色認真而沉重,一臉肅然,對身邊那兩人道:“無門的弟子,可聯絡上了?”
兩人點點頭,“除了留在容家的兄弟,其它最近的人就在晏城,我們一路上都有留下暗號,他們看到了定會追過來。”
正說着,突然只聽身後有人狂嘯一聲,回身一看,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已經手持寬刀掠上前來,這人的速度奇快,幾個掠身便到了四人身後,而後手中寬刀用力一揮,一股強大的氣勢朝着四人襲來。
離洛一把攬住雪衣躍身而起,就在此時,坐下的馬一聲慘叫,被那股氣勢震得五臟俱裂,七竅流血,倒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