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儲?”雪衣和夜青玄都結結實實愣了一下,相視一眼,又擡眼向君韶看去,君韶淡淡一笑,道:“自然是立儲,你與孤王是叔侄關係,孤王若立你爲儲,也不足爲奇,這種情況大有人在。”
頓了頓,他輕揮衣袖,“你們先收拾準備吧,屆時孤王會派人來告知你詳細的情況,不過如果以前的那些你都還記得的話,也許這件事會簡單很多。”
說罷,他轉過身去,大步離去。
身後,雪衣和夜青玄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神色凝重,將離幾人見了,雖然心中暗自竊喜,卻又不敢表露出來,畢竟,兩位正主看起來似乎並不是十分高興。
良久,夜青玄方纔揮了揮手,示意衆人退下去,而後牽着雪衣的手走進院子裡,擡眼看着滿枝椏的雪,靜默不語。
雪衣側身看了他一眼,輕聲道:“他這是想要把屬於你的東西還給你。”
“呵!”夜青玄冷冷一笑,勾了勾嘴角,眼底浮現一抹嘲諷之意,“當年一聲不吭、不問任何地奪走,如今又要像當初那樣還回來,也真是可笑,他以爲這世間的一切皆是由他來主宰嗎?”
“阿玄……”雪衣抱緊他的手臂,輕輕靠在他的身上,“我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些什麼事,但是我看得出來,他不是那種貪圖權貴、唯利是圖之人,在他眼中,一切似乎都只是過眼雲煙,他根本就沒有放在眼中,可是他還是一直都在努力地守着君氏打下的江山,那是因爲他知道這是你們君氏的先祖一記你的父母全力留下和保護着的,所以他想要完完整整地再還回你的手中……”
她深吸一口氣,走到夜青玄面前,與他面對面站立,伸手撫上他輪廓分明的臉龐,“阿玄,給他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一切都還沒有變成最糟糕的模樣,也許最後你會發現,很多事情和你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夜青玄垂首看她,那一雙清潤柔和的目光如一汪深泉,可以包容他的萬千。
“雪衣……”他輕嘆一聲,伸出手臂抱住她,而後把下巴抵在她的肩頭,“這些年來我如此執着,難道是我錯了嗎?”
“你沒有錯,誰都沒錯,錯的是這時間的恩恩怨怨,阿玄,我總覺得當年的事情沒那麼簡單,這其中應該還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誤會,我們把它解開可好?”
夜青玄久久不言,良久,他輕輕點了點頭,“好,都聽你的。”
而後他伸手接住幾片落下的雪花,只可惜那些雪一落到手中便化成了水。
“外面冷,我們進去吧。”
雪衣輕輕點頭,夜青玄便牽起她的手緩步回了屋,又倒了杯熱茶遞給她,雪衣接過杯盞,微微愣了一下,看着清淡無色無味的白水,擡眼向夜青玄看去,只見夜青玄衝她柔柔一笑,“我已經讓人把茶水都換了,你放心,等過幾個月再會再換回來。”
聞言,雪衣頓然鼻子一酸,眼眶泛紅,偏得她又很想笑,以前經歷了那麼多磨難和挫折,她都能咬牙不落淚,堅強面對,如今這般靜默安然的日子,反倒是會讓她輕易落淚。
新殿內,聞離洛所言,君韶微微挑了挑眉,擡眼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你說,你想要去守着天牢?”
離洛點了點頭,“縱然天牢守衛重重,千許依舊被人下毒毒死,而且現在下毒之人連一點影子都找不到,若是他再對陸繁堯下手,那我們可就防不勝防了,我必須要去親自守着,心裡才能踏實。”
君韶擰緊眉看了他半晌,突然勾了勾嘴角,“你究竟是想要守住陸繁堯,還是覺得自己放走了想要救走陸繁堯的人而心中愧疚?又或者,你知道接下來來救陸繁堯的人是誰,所以你想要親自去守着,你……是想要親手抓住他,還是要放了他?”
“君上!”離洛頓然大吃一驚,俯身跪下行了一禮,“屬下不敢,君上既已有心恢復殿下的身份,而屬下是殿下的人,自然也就是君上的人,有損君上和殿下利益之事,屬下絕不會做,屬下只是……只是想要能將功補過,想要能親手抓住那人,也……也想要弄清楚,那個人究竟是誰。”
聽到這裡,子冥稍稍聽出了頭緒,不由朝着君韶看去,只見君韶俊眉微蹙,自座中站起,緩緩走下臺階。
“弄清楚那人是誰……”他輕輕嘀咕一聲,“看來你心裡已經有所懷疑,想要親自驗證明白,離洛,孤王可以答應你,可是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事情真如你所擔心的那般,你打算如何處置?”
離洛低垂的雙手下意識地握緊,他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因爲這根本不用想,對他而言,最重要的始終都是夜青玄,所以不管那人是誰,他都會將那人救出來,絕不手軟。
“自然是……交由君上和殿下來定奪。”說着,他擡眼,一臉正色地看着君韶。
君韶聞言,輕輕點了點頭,“好,既如此,孤王便成全你。”說着,他從腰間取下一枚令牌見到離洛手中,“從現在開始,你可以拿着令牌在宮中任何地方自由出入,也可憑它接管天牢,絕不會有任何人有異議,孤王等着你親手將那人給帶回來。”
“是!”離洛雙手接過令牌看了兩眼,而後對君韶又行了一禮,“謝君上成全,屬下……告退!”
說罷,他霍地起身,快步出了殿去。
子冥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直到看着離洛走遠了,他方纔忍不住輕嘆一聲,轉向君韶道:“君上,你是不是已經知道那個眼下是誰?”
君韶轉過身去,淡淡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不是,君上那個……”子冥伸手指了指,“這萬一真是她的話,那離洛……”
“離洛就該按照自己所說的,親手將她拿下,帶回來,交由孤王處置。”
“那……君上打算如何處置她?”
君韶緩緩坐下,擡眼睨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在孤王身邊待了這麼久,難道還不知道孤王對待叛徒和那些內殲的手段?”
聞之,子冥頓然暗暗一凜,心中有一絲慌張,他不敢擡頭,生怕君韶瞧了去,悄悄握了握拳,在心裡祈禱,望這其中有所誤會,望那個人……莫要是他們要找的人。
到君瓴之前,就曾聽說過,南方氣候開始變冷之時,君瓴便會開始落雪,一直到南方已經大地春回、萬物復甦、百花齊放之時,君瓴的大雪纔會漸漸停下。
這期間興許會有雪停的時候,只是,還沒等地上的雪完全融化,便又緊接着下了起來,正也因此,君瓴的冬天向來都是一片皚皚白雪,銀裝素裹。
入夜之後,氣候冷的剔骨。
一道嬌小的身影輕悄地避開來回巡邏守衛的視線,搖搖晃晃地到了宮中後院的一片紫竹林。
那裡早已有人在等着她,回過身,接着不遠處的燈籠光看來,正是紅鳶,甫一見到那人她便上前來揚手打了她一耳光,喝罵道:“你究竟有多愚蠢?明知道那匕首劍上有毒,還要自己撞過來!”
“姐姐……”那人身形晃了一下,見狀,紅鳶驟然一驚,連忙伸手扶住了她,眼中難掩對她的心疼,抓住她的腕脈試了試,稍稍鬆了口氣,“有人替你解了毒?”
那人微微點頭,“是王妃……”頓了頓又道:“也許,過不了多長時間,就應該改口稱她爲太子妃了。”
紅鳶怔了一下,“君韶要立儲?”
那人點頭道:“應該說,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他們的計劃之中的,主人已經落入他們手中,被關入天牢,嚴加看管,其他人也是死的死,關的關,姐姐,你現在孤身一人,鬥不過他們的……”
“住口!”紅鳶低喝一聲,四下裡瞥了一眼,“我今天叫你來,不是聽你說教,我只是要問你一句,主人……你救是不救?”
“姐姐……”那人有些焦急,連連搖頭,“現在不是你我救不救的問題,而是我們根本就不可能救出他們,天牢守衛森嚴,如今在原本的守衛上又加派了人手,莫說是你我,就算再來百十人,也不可能從他們手中救出主人,再將他安然送出宮去……”
紅鳶突然擡手打算了她,一臉失望而後惱怒地瞪着她,“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早就已經對主人生了叛心?”
那人一愣,“姐姐,我沒有……”
“你有,你已經變了,你現在已經不像從前那樣果然冷酷,你開始猶豫,開始逃避,甚至一心想要擺脫主人!”紅鳶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步步靠近那人,緊緊擰眉,沉聲問道:“你是不是……愛上了離洛?”
聞言,那人霍然一驚,身形一晃,向後踉蹌了兩步方纔站穩。
看着她這吃驚的樣子,紅鳶驟然冷笑一聲,“果真讓我猜對了,你真的……愛上了離洛,所以你不想再爲主人做事,你想要擺脫我們所有人,過你想要的生活,你是希望我們所有人都死掉,這樣就不會有人知道你的過去,也不會有人出來揭穿你,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