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你幹嘛打傅叔叔?”
兜兜一臉不敢置信地睜着眼睛看葉楠,然後轉過身,張開雙臂擋在傅薄笙的身前,像極了個一個小小的勇士,拼盡了全力去保護他。
“你不能打他。”
“兜兜,傅爸爸沒事,別擔心,你先跟周姐回房間,洗個澡。”傅薄笙揚脣,彷彿剛剛那一個巴掌並不存在,伸手揉了揉兜兜的頭髮,“我和媽媽說兩句話。”
“真的沒事嗎?”兜兜仰着頭,隨後又走到葉楠跟前,“媽媽,你別再打傅爸爸了,好嗎?”
葉楠低頭看着兜兜擔心又焦急的樣子,心中忽地有些不是滋味,但還是應了下來,“好。”
周姐帶着兜兜回了房間,葉楠怔怔地看着自己那只有些發紅的右手,剛剛她打傅薄笙了?
當時腦子一懵,在她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一巴掌已經打了出去。
而後是兜兜的維護和不放心。
“兜兜應該沒什麼事情,可能就是嚇到了。”傅薄笙沉着聲音,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我還有點事情,先走了。”
“嗯。”葉楠不敢擡頭去看,可聽到他的腳步聲響起,最後還是低低地回了一句,“對不起。”
傅薄笙的背影愣了一下,但很快,消失在了電梯口。
電梯裡的鏡子倒映着兩抹身影,傅薄笙的嘴角始終微微揚起,他伸手觸碰了一下剛剛被打的臉頰,有些痛,但這抹痛,算不上什麼。
一直站在傅薄笙邊上的男人這時開口了,“傅總,您爲什麼不直接跟她說清楚?”
“說什麼?”
“葉小姐是誤會你了吧,覺得你把兜兜放學校寄宿是故意的,然後纔會被安致輝接走,纔會生出這麼多的事端吧。”
傅薄笙沉默地聽着,沒有說話。的確,葉楠心中是有這個想法,那次把她從安致輝家裡帶回來,醒過來以後,她就捶着自己的胸膛,哭着問,爲什麼要讓兜兜住在學校裡?不然安致輝帶走他,他們也能第一時間知道,或許也就不會發生那一場車禍了。
那一刻,他也在心中質問自己,難道除了將兜兜放在學校寄宿之外,就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
如果兜兜真的出了什麼事情,那他這一輩子都沒辦法原諒自己。
在電梯到達地下一樓,開門的這一刻,傅薄笙出聲了,“沒什麼好說的。”
這段時間本來就想着葉楠能夠遠離自己,能夠減少一些傷害,如此一來,正好。
***
兜兜洗了個澡,剛從浴室裡出來,看到坐在牀上的葉楠,第一句話就是,“媽媽,你太兇了,你竟然打傅爸爸。”
“傅爸爸?”葉楠擰了擰眉,“你不是一直都叫他傅叔叔嗎?怎麼變成傅爸爸了?”
說話的同時,她拿了一條幹毛巾走過去,幫兜兜擦溼漉漉的頭髮。
“就在之前,我已經決定了,我以後都要叫他傅爸爸,他就是我的爸爸,像個英雄一樣的保護我。”
他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崇拜。
這個孩子是自己從小帶大的,除了不是自己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其餘的沒有任何差別。她太瞭解兜兜了,他不會輕易崇拜誰,貌似讓他用這種口吻提起的,除了安致澤,便只有一個以前幫她追過小偷的人。
“他怎麼保護你了?兜兜,跟媽媽說說,這幾天你在哪裡,傅爸爸是怎麼帶你回來的?”葉楠把擦了頭髮的毛巾扔到了邊上,讓兜兜回牀上躺着,自己也躺在了一旁。
兜兜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然後便像個小大人似的,開始回憶起這幾天發生的種種。斷斷續續,經常會不知道說到哪裡去了,但葉楠還是聽懂了。
他說,安致輝把他從學校裡帶走了以後,先是帶回了家,但是第二天就把他送到了一個廢舊的工廠裡,找了好幾個人看着他。
那個工廠裡面簡單的裝修了一下,隔出了一個小小的房間,放了一張牀和一些他喜歡的漫畫書。
晚上的時候,他就睡在那裡,到了白天,那些人不讓他待在房間裡,一定要讓他坐在外面,然後幾個人輪流看着他,哪裡也不讓他走。
兜兜不過是一個八歲的小孩子,哪裡經歷過這些事情,一直嚷嚷着說要回家,要去找媽媽,那些人便吼他,讓他安靜,他嚇得哭了起來。
看守他的都是些糙漢子,從來不會哄孩子,見他哭得這麼兇,竟然直接拿起水果刀,恐嚇他,要是再哭,就一刀捅進他的肚子裡。
兜兜當場忍住了眼淚,但這話卻被他記住了,所以此事發生後的第二天,他說要回家,那些人照例攔下他的時候,他用水果刀劃傷了其中一個人。
幸虧,安致輝並沒有喪心病狂到沒了理智的地步,或許是他提前叮囑過,所以就算髮生了這樣的事情,那些人也並沒有將兜兜怎麼樣,只是狠狠地兇了幾句,並且對他的看管更加嚴格了起來。
葉楠聽着,後背沁出的冷汗早已經將衣服溼透了,她低頭親了親兜兜的額頭,“萬幸,你沒有發生什麼事情。記住,以後千萬不能這樣了,知道嗎?”
“知道了,媽媽,我當時真的很怕。”兜兜一張小臉皺在一起,一臉的委屈。
“現在不用怕了,以後媽媽不會再讓你被人帶走了。”她抱着兜兜,臉頰貼着他的頭,不願意鬆開,很怕一放手,他又會不見了。
這種失而復得的心情,反倒讓她變得有些患得患失了起來。
但下一秒,兜兜就推開了她,“媽媽,我還沒說完呢,你先坐好,你這樣抱着我,我沒辦法好好說話了。”
葉楠噗嗤笑了出來,依言坐好,兜兜接着往下說。
他說,他不知道傅爸爸怎麼會找到這個地方的,當時他正無聊地在紙上亂畫,無意間看到了蹲在門口一顆樹後,微微探出腦袋的傅薄笙,他正準備叫,看到傅薄笙豎起食指放在脣邊,對他比了一個噓,就忍了下來。
後來,傅薄笙趁着坐在門口的那人沒注意,從後面打暈了他,然後抱着兜兜就往外跑。
可是,原本在裡屋休息的幾個人,不知道是聽到動靜了,還是怎麼,突然全都出來了,將他們團團圍住,他們手裡拿着棍子。
傅薄笙因爲要保護兜兜,被他們打了好幾下,幸虧後來來了好幾個人,幫着他們,不然只怕不是他們的對手。
兜兜說的手舞足蹈,模仿着當時那些人的動作,葉楠看的卻是心驚肉跳,腦子轟然一響,傅薄笙冒着生命危險救了兜兜出來,可她卻打了他,一句感謝的話都沒有。
哄着兜兜睡着了以後,葉楠回想着傅薄笙的樣子,越想越覺得自己太過分,懊惱與自責佔據了她的內心。
她想了想,拿出了手機,給傅薄笙撥了個電話,想要再跟他說一聲對不起,可是電話關機了。
這個時間,他不是在公司,應該就是在杜澤那裡。
她換上衣服,拿上車鑰匙,叮囑周姐在家裡看着兜兜後,就出去找傅薄笙了,她必須要當面跟他道一聲對不起,說一聲感謝,還想要看看他的傷勢。
他背上的傷也不知道怎麼樣了,現在又被打了好幾棍……
葉楠剛發動車子,手機響了,“你好。”
“葉楠,你現在在哪裡?”杜澤問。
“在家,正準備出來。對了,傅薄笙在你那裡嗎?”
“我打電話給你,就是想跟你說關於傅薄笙的事情。”
葉楠聽着杜澤的聲音,皺了皺眉,覺得有些奇怪,杜澤接着說,“半個小時前,傅薄笙的車在高架上和一輛貨車撞在了一起,當場死亡。”
車禍?當場死亡?
葉楠愣了一下,輕笑了幾聲,“你騙我,怎麼可能呢?”可眼淚,卻從眼眶裡順着臉頰滑下,滴在了方向盤上。
不會的,不會的,傅薄笙怎麼會出車禍呢?他不是一向自詡自己的車技是車神的技術嗎?
都已經是神了,怎麼還會出車禍呢?
一定是他氣自己剛剛不分青紅皁白地打了他,跟自己開了個玩笑。
她的雙手在臉上胡亂地抹了一下,開車去了杜澤那裡,看到他給自己看的那幾張車禍的照片,她不停地搖頭,後退,不願意去接過這幾張照片,“不會的,他現在在哪裡,我要去找他。”
周皓攔住葉楠,悲痛地說,“已經送去火葬場了,現在……”
她連他的最後一面都沒有看到!
“不會的。”葉楠靜靜地抓着周皓的衣服,“之前不是說兜兜出車禍去世了嗎?現在他也回來了,傅薄笙肯定也會回來的。”
“不會了,他不會再回來了。”
杜澤的話就像是一把剪刀,剪斷了葉楠心中最後一根強撐着的神經,她哭出了聲,她哭得那樣傷心,那樣悲慟,那樣絕望,淚水像決了堤的洪水似的從眼窩裡傾瀉出來。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傅薄笙,你回來好不好?別跟我發脾氣了,你回來,我以後不會再生氣,不會再做讓你傷心的事情了,你回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