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聽見不遠處傳來的聲音,用力地催促我,“快走——喂,你怎麼了?不要暈!喂!!”
我一動不動地站着,感覺自己的意識在漸漸變弱,稀少的血液已經無力支撐我的意識。
她眼底的驚恐倒影在我的雙瞳,我隱約聽見她說,“是我欠你的,現在還你了。”
說完她迫不及待地將我推開,身後是一口枯井,我墜落深淵,之後轟然落地——
我閉上眼睛之前,只聽見有其他人的聲音在追問,“妖神在哪裡!”
那女孩說,“妖神已經死了。”
“死了?”冷冷地聲音如鬼魅一般傳入雲霄,帶着殘忍憤怒和不相信。“妖神怎麼會死!”
“是的,死了。”女孩重複一句。
“再不說實話,就殺了你!”
“他已經死了,我沒有說謊。”
“殺——”
停頓了一秒之後,是一聲尖銳的撕裂般的吼叫。那撕心裂肺的尖叫彷彿是靈魂被撕裂的痛苦的哀鳴。
而我清晰地意識到,那個聲音,屬於那個將我推入枯井的女孩,我曾救她一命,她則贈我一劍,之後她帶我逃亡,再用她一命,救了我一命。
我奮力睜開眼,可是身體不受控制地陷入深深的休眠。
一個身體從井口墜落,之後砰然落地,血濺在我的臉龐,滾燙。
她在死前奮力落井,爲了用她的身體掩蓋我的,也爲了讓那些人轉移注意去別的地方,他們一定想不到,她就掉落在我的身上,然後,溫熱的液體拼命地流淌,流淌,最後乾涸,冰冷……
我再醒來已不知過了幾日。血液止住,身體制造了更多的血液,讓我的生命重新擁有了聲息。
而我身邊,女孩背後插着一根箭,還有一把劍從她心臟處刺穿。她微微揚着脣角,已然失去聲息,地上有一灘乾涸的血跡,證明着她存在過的印記。
那個傷我又救我的女孩,已經如同螻蟻一般消失了。
開始是我在她絕望的時候,站在她的身側。最終是我在絕望的時刻,有她爲我與世界爲敵。
也許我們都在不經意之間領略到最深的痛覺,也在那一刻贈與了彼此片刻的溫暖,也是唯一的溫暖。
何必呢,最初救她,也不是爲了最後害死了她。
就如同最初她傷我,也不曾想最後居然爲我而死。
不知道爲什麼,我想起她推我下去的時候,對我說的對不起,居然會覺得心臟隱隱作痛。
既然她已經做好決定刺傷我,站在鎮子裡的那些人那邊,就應該一直與我爲敵,又爲什麼反悔救我,重新走回死路。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爲想下去就會覺得難以呼吸,沒有答案的問題,根本不必糾結,再說,她已經死去,任何的原因都沒有必要追溯了吧。
人類真是脆弱啊,一根指頭都能夠將他們的性命完結呢,可是看着他們拼命想要活下去,不是比從容赴死更有意思嗎。
那個我幾乎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的女孩,讓我第一次知道,所有的孤獨和痛苦都是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