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回蕭玉璃身邊,挽起她的手臂:“玉璃,我們該走了。”
蕭玉璃看着桐姨趴在地上黯然蕭索的模樣,心中同情,擔心她能不能撐下來,同時又不敢輕易靠近她,想了許久,還是上前開口。
“桐姨,等你好一點,就遠遠的離開吧。我想,宮主之所以將你趕出九黎宮,便是不想害你一同殞命。”
大概是血脈相連的緣故吧,蕭玉璃能猜到宮主的用意。宮主之所以告訴桐姨那些,並將她驅逐出九黎宮,只是爲了在啓動血祭大陣的時候,不連累到桐姨。
宮主她其實……始終將桐姨當做自己最好的朋友。
那麼說來,宮主並非如桐姨所說那樣滅絕人性,也許就像桐姨當時對她介紹的那樣:她的外婆是個木訥的人。
只要希望,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蕭玉璃不知道自己的話能不能讓桐姨釋然,但她已經沒有時間繼續耗在這裡了,宮主還在九黎宮等着她。
她與歐陽月白離開,想讓桐姨的事成爲一個插曲,然而桐姨的話卻始終在腦海中盤旋,揮之不去。
繼續跟着歐陽月白返回九黎宮,這樣真的好嗎?
是拿她自己的小命開玩笑,還是拿所有人的命賭一把?
此時的天,烏雲壓上天空,陰沉沉,悶得人發慌。
雖然是這樣諸多預兆,但蕭玉璃擡頭望向陰天的時候,依然覺得這只是短暫的,當不久的將來,再次看到這片天空的時候,一定可以守得雲開見月明。
“歐陽月白。”
“嗯?”
他低頭看着身邊的她,早就覺得她會對方纔的事問些什麼,若是不問纔不正常呢。
她心中大概有很多疑惑吧?關於九黎宮的,關於宮主的,關於蕭家血脈的……可這些似乎不便由他來講述,況且他所知道的也不如宮主那般詳細。
若她問了,該怎麼回答呢?
這真是一個問題。
在此之前,其實歐陽月白也有話想問她。
“吶,歐陽月白,我想知道你一直放不下的心結是什麼,現在你能告訴我了嗎?”
她笑着問道,卻沒有問出那些理所當然的疑惑,而是問他。
他微微驚訝,臉色又很快的消沉,默然不語。
“還是不願意告訴我嗎?”
她有點鬱悶,心想到底什麼時候,歐陽月白纔會主動說呢?唉,估計要等到她順利的度過傳承吧。
之前在前往九黎宮的路上,她也曾問過,歐陽月白那時便沒有回答。這已經過去數日,他跟玉璃之間似乎比那時要緩和許多,但他還是沒有準備好。
不告訴她的話,她會不會感覺不被信任?若她現在本就充滿了懷疑,任何一點的不信任都會成爲壓彎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吧……
他是遲疑的,欲言又止,又想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早晚要說,瞻前顧後有什麼意義呢?不論玉璃聽了之後作出怎樣的反應,他只要見招拆招便是了。
他正在措詞,而蕭玉璃輕鬆的笑道:“不想說就不要說了,等你想說的時候再告訴我。”
她一反常態的大度,反倒令歐陽月白想不通了。
“你不想知道了嗎?”
“不是啊,我當然想知道了。但是,比起真相,我更不願聽到你的謊言。”
疑惑了這麼久,也不差這幾天的功夫。
很顯然,蕭玉璃認爲歐陽月白的遲疑是在編織一個美好的謊言——這是她最不願見到的。
歐陽月白眼神變得哀傷:“我從不想對你說謊。”
她垂下頭,腳尖在地上畫圈,低聲說道:“無所謂了吧,反正在你心目中,我只是一件有價值的兵器,能幫上你忙的東西。你又怎麼會在乎對兵器說謊呢。可是,如果我還沒有那份價值,就連兵器也算不上,是吧……”
“兵器?你怎會如此想?”他不無驚訝,因爲他從未將玉璃當做兵器看待。
“難道不是嗎?”她目光炯炯的盯着他。
“當然不是,你是玉璃。”
“除了這個稱呼之外呢?”
“……”
兩人四目相對,蕭玉璃在等他的回答。
她很想知道,歐陽月白究竟是怎麼看待她的……究竟,把她當做了什麼呢?
兵器、工具、有價值的利用之物……
這是她這幾天所能想到的,最貼切的詞。
如果是要對付強敵的話,還是兵器最爲合適。而現在大概就是處於“打磨兵器”的階段了。如果這把兵器打磨好了,分分鐘滅掉強敵不在話下,不過打磨的過程很辛苦就是了。
……就是這樣吧?
嗯!這樣就好!
至少她終於找到了自己在歐陽月白心中的定位!再也不用彷徨不安,再也無需內疚忐忑,只要做好她“兵器”的任務就好了。
歐陽月白沉默着看她,看她的眼神如火一般明亮,充滿了光輝和希望,堅定不移,再無彷徨。擁有這樣眼神的少女,一定能爲了自己的願望勇往直前,至死無悔。
可他面對少女的提問,竟連回答也遲疑,他的心已經不堅定了嗎?
“玉璃,你爲何回心轉意,主動要跟我去九黎宮了呢?幾天之前,你還是那樣抗拒,迫使宮主不得不做出讓步,你才勉強同意。我原以爲,你會聽從桐姨的教唆,遠赴天涯。”
他趕到巖隙的時候,聽到了桐姨在慫恿蕭玉璃逃亡,就像蕭雨荷當年所做的一樣。而他當時認爲,玉璃會興高采烈的接受,但沒想到,她斷然拒絕了。
是什麼使她改變了心意,決定坦然面對了呢?
要知道這一次傳承,就連他和宮主,也沒有十足的把握,這才一拖再拖。
蕭玉璃愣了下,緊接着不爽道:“原因我都說了啊,你不是聽到了嘛,幹嘛還要再問我一次?”
“原因……?”
“是啊,因爲我覺得這一次宮主是對的,沒有人希望悲劇一直循環下去的吧,宮主能狠下心,是爲後代造福,這不是很好嘛!但如果我逃了,便沒有人支持她,那我豈不是變成了悲劇的始作俑者?我纔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