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經以爲一輩子都無法釋懷的一份感情,原來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放下。
此刻再面對她時,他心裡竟再也找不到當初的那種波瀾起伏。
卻反而有種前所未有的輕鬆。
奉九儀眸中微微一亮,脣角浮起一絲笑意來,道:
“我真沒有想到,自己一睜開眼睛,竟然會是在你的府邸。
這一切就好像做夢一樣。是你替我向皇上求情的嗎?”
秦玄搖了搖頭。
“對於皇室而言,世上已沒有奉九儀這個人,所以,你可以有一個全新的開始。”
如果說,她以前是爲了奉家而活,那末,她現在終於可以獲得重生,過她自己的生活了。
奉九儀臉色微微一變,似是想到了什麼,脫口而出道:
“你是說,小紅她……”
話說到一半,她才察覺自己說漏了嘴。
剩下的話忙硬生生嚥了回去,看了看他,改口道:
“其實,這些天來,我雖然處在昏迷中。
對於身邊發生的事,並不是毫無所知的,小紅她……”
對於她的解釋,秦玄只是付之一抹淺笑。
“你不要想太多,事已至此,養好身體纔是最重要的。”
看到他的反應,奉九儀這才無聲的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道:
“我知道,你爲了我的事,一定也冒着很大的風險。
既然世上再無奉九儀這個人,那,以後你就叫我琴兒吧。”
琴兒,曾是他替她取的雅稱。
說她如琴之精魂,才能奏出讓人難以忘懷的世外之音。
這些秦玄又豈會忘記。
只是,人還是當初的人,心卻早已走遠。
掩去心中那一絲惆悵,他笑着點頭道:
“我會通告府上的下人的,你好好的養身體。
如果有什麼需要,可以跟房裡的丫頭說,或是直接找趙管家。”
說着,他正要轉身離去,溫軟的柔荑毫無預警的捉住了他的手腕。
漆黑的美眸看向他,眼裡的柔光似水。
“秦玄,我知道,我以前做過許多傷害你的事,你,還怪我嗎?”
她低喃着問。
語氣裡帶着一絲懊悔與愧疚
,讓人心生不忍。
秦玄微微一震,隨即不露聲色的抽回了被她握住的手,道:
“傻瓜,琴兒什麼時候傷過我了?別多想,好好休息吧。”
說完,替她蓋好了被子,他未做停留,踏出了廂房。
趙管家一路默默隨在他身後,最終有些按捺不住了,問道:
“王爺,現在她已經醒了,您預備要如何安置她?”
如何安置?
這也是讓秦玄有些爲難的地方。
“趙管家,依你之見呢?”
王爺很少有自己拿不定主意的時候,這讓趙管家頗有些意外,受寵若驚的道:
“奴才哪有什麼愚見,只不過,她終歸是奉家的人。
就算是改名換姓了,也難免引人非議,如果留在府裡,只怕會對您不利。
王爺若真的放不下她,倒是可以在外面找間別院……”
“趙管家。”
秦玄笑着打斷他。
“你想多了,我接她回來,只是想讓她有一段新的人生,並無其它。
更何況,你當真以爲,這件事皇上會不知情嗎?”
雖然他與皇兄素來不和,但是,他不得不承認,秦冥比他更適合這個皇位。
無論是術法修爲,還是處世治國,他都更勝他一籌。
而且,以他的心思縝密,對於奉九儀火焚的事,他甚至沒有派人仔細調查,便下旨厚葬。
足以證明,他早就知道了一切。
這大概也要歸功於任初靜吧。
若非是她求情,以皇兄一貫的作風,定然不會破這樣的例。
任初靜,她到底是個怎樣的女人?
如果說她心地善良,她又並不像一般心善的女子那樣柔弱。
當初紫陌百般爲難她,甚至想要陷害她,她都能運用她的才智作出反擊。
可是,面對曾經險些致她於死地的奉九儀,她卻又是那樣的寬容。
甚至不惜冒險助他救人。
她是他見過的最有主見的女孩,大概也只有皇兄才配得上她。
至於他,是他自己愚笨的毀了那份幸福,怨不得別人。
“王爺,您的意思是說,這事,是皇上默許的?”
趙管家被他的話駭得面容
失色。
秦玄回過神來,瞪了他一眼,道:
“趙管家,你這張嘴最好是閉得緊一點,否則,本王可就得換管家了。”
趙管家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忙擡手掩住了嘴,繼而卻又忍不住笑道:
“王爺,您真的想開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糾纏了王爺這麼多年的心病,如今眼看着這個病因找了回來,病卻沒了?
“趙管家,難道本王什麼時候有想不開的嗎?”
秦玄沒好氣的嗔着。
“準備晚膳吧。”
“只怕您是從一個坑掉到另一個坑裡。”
趙管家不怕死的嘀咕着。
否則,又怎麼會讓他這個做管家的滿大街去找人家賣身葬父。
對他的話,秦玄假裝未聞,脣角卻多了一抹淺笑。
曾經,他苦苦期盼一個愛的迴應,甚至爲此而活在半夢半醒之間。
奇怪的是,愛上任初靜,雖然同樣沒有結果。
但是每次想到她,他心裡就有種莫名的愉快。
想着她的笑,他也會笑,想着她幸福的模樣,他也會覺得有種甜蜜泛上心頭。
他從來沒有體會過這樣的感覺。
雖然他爲自己曾經錯過了她而後悔,也爲曾經欺騙了她而愧疚。
但,她帶給他更多的,卻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快樂。
以及,對生活的熱情和希望。
趁着趙管家去準備傳膳之際,秦玄沿着青石小路走進了小花園。
正準備穿過花園回“鳳麟軒”,突然頭頂上方傳來一聲異響。
他剛一擡頭,就聽到“啊”的一聲慘叫。
漫天的桂花撒落。
與此同時,一個人影也隨之落下。
秦玄還未反映過來怎麼回來,便本能的伸手接住了那個掉下來的身影。
臂彎一沉,他懷裡已多了一個着粉裙的丫環。
感覺到身子有了依託,那個尖叫着的少女總算是閉上了嘴。
同時睜開了眼睛,驚恐的望向他。
“你在樹上做什麼?”
見她沒事,秦玄一把放開了她,臉色也微微沉了下來。
看來,趙管家這段日子對府裡的下人也太過疏於管教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