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個旁觀者是省心省力的,這是華慶峰進入小說世界前的心得。
無論是從事工作,做一個旁觀者不用擔心責任,還可以時不時表現下自己的“真知灼見”,實在是一份悠閒的事情。
穿越進這個世界依賴,華慶峰一直站着讀者的位置上,懷着看熱鬧的心,像一個鬼魂似得躲在知縣的背後。
明知道齊木的強大隻有在主角的光環下才能崩塌,依然無動於衷地袖手旁觀,笑看齊木作惡,王晨作死。
但是他現在笑不出來了。
仵作穿過華慶峰透明的身體,蹲下檢查着兩具屍體,
而華慶峰知道,在一天之前,一具還是誓滌葫縣黑暗的典吏,而另一具是他人比花嬌的妻子。
如今只是兩具冰冷的屍體。
在花晴風不斷的催促下,衙役們在黃大仙嶺上找到了昏迷不醒的林貴和丁茂才,卻唯獨不見王晨和月舞的身影。
直到兩天後,鄰縣地界上發現了他們的屍體,這才得知了下落。
“現在已經確認了,男的是葫縣的典吏王晨,女的是他的妻子。”胡進恭恭敬敬地向一名官員解釋着。
官員點了點頭,向前一步向花晴風說道:“未曾想到縣尊親至,下官禮數不周,望請縣尊海涵。”
花晴風渾身一顫,彷彿被人從夢遊中打醒一樣,見是鄰縣的典吏,道:“這不怪典吏,本官擅離治地,已違朝廷規矩,哪裡還講究什麼禮數呢?”
見葫縣知縣有些魂不守舍,官員心中也是一嘆:典吏官品雖低,也是朝廷命官,此次身死,兩縣都少不了責罰。
“太爺明鑑,本官已經查明,王典吏夫婦乃是遭遇盜賊劫財,方纔身死,而他本人擅離職守錯在他身上,並非太爺之過。”
雖然此處不是葫縣轄地,但是卻離葫縣縣衙更近,而且衙役胡進在看到受害者容貌時,猜測可能是葫縣的典吏,所以在本縣縣令趕來之前,葫縣縣令卻先知道了。
“王典吏自己先壞了規矩,縣尊又有何錯?”鄰縣典吏看着花晴風,一字一頓的說道:“還請縣尊寬心,此事我必會與我縣太爺分說。”
鄰縣這位典吏現在只想趕緊把罪責從身上洗去,現在只能期望與花晴風趕緊統一口徑,好向上面解釋,
但花晴風只是茫然地點了點頭,然後看着王晨的屍體出神……
葫縣齊木府上。
陽光從花廳外面光明正大的進來,又撞在裝修豪華的牆壁上,齊木壟斷雲貴之間的驛路,從這個花廳上就看的出他的富庶。
“這件事辦的太粗了,”齊木坐在主座上說道,身邊是他的心腹範雷。
他一副超然物外的態度,好像王晨的死和洪山的眼睛都無法引起他的興趣一般,齊木的眼睛明朗且堅定,衣服在陽光中鍍上了一層光暈,大概是明代不允許商賈穿的上等絲綢。
洪山左眼蒙上一層黑布,卻極力裝出一副恭敬的樣子,彷彿他不是一個獨眼龍大盜。
“十幾個人,居然還被一個女人給傷了眼睛!”齊木的聲音在寬闊的花廳內迴響着,然後狠狠砸到洪山的頭上。
“齊……齊爺,”洪山結結巴巴地辯解道:“那小娘子可不一般,咱們綁了她那麼長時間,那些個弟兄手腳可不老實,她居然任到了鬆開繩索的時候。”
“行了,”齊木用手將他的辯解揮散,口氣中不屑的說道:“人都死了,還什麼一般二般的。”
“縣裡已經知道的了,是鄰縣的衙役通知的。”範雷在一旁說道。
“噢~很快嘛,這才兩天而已啊,居然沒被狼吃了。”齊木裝作吃驚道。
“今早花晴風已經帶人去探看了,雖然不在葫縣地界,但是這麼大的事情,他也不得不違制了。”
齊木示意洪山退下,然後臉色濃重地說道:“跟孟慶唯那邊談好,別再出什麼簍子了。”
範雷臉色也隨即一沉:“老爺,這個案子要重新做了,本來計劃說王晨違制送妻子回鄉,然後半路被強盜截殺,但是王晨從黃大仙嶺失蹤到被殺才不過半天,縣裡的仵作這點還是能看的出來的。”
頓了頓又補充道:“雖然鄰縣已經收了咱們的錢,但時間還是太緊了。”
“哼,我說過要洪山他們多玩幾天,他居然當天就給殺了。”帶着一絲得意,齊木道:“不過這時間也太緊了點,從葫縣縣城走到那個地方,至少需要十幾個時辰吧?”
“所以需要花晴風配合,才能將這個案子做成鐵案,若是不是兩縣縣令統一上奏,朝廷不一定能採信,萬一派人下來就麻煩了。”範雷解釋道。
誰知齊木卻突地一笑:“又要嚇唬那個軟蛋嗎?光欺負這種傢伙,我都有些煩了。”
見範雷又要開口,齊木揮了揮手:“也罷,這件事情沒他這個葫縣正印還真容易出些麻煩。”
說完,齊木在花廳內再次大笑起來:“朝廷七品,也不過如此嗎!”
“齊木,他竟然真的敢……殺官!”花晴風在書房裡捶胸頓足,他不敢與齊木硬頂,是因爲他性格軟弱,可是內心並不認爲認爲齊木敢殺官,而今天的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華慶峰也渾身顫抖,一半是嚇的,另一半是氣的,在二十一世紀,華慶峰見過囂張的社會大佬,但何曾真見過這般黑手,更何況在明代殺官等於造反,如此膽大妄爲,華慶峰也只是在網上看過。
而如今,那條在葫縣肆意妄爲的毒蛇,終於搖頭擺尾地纏繞在他的脖頸之上,讓華慶峰喘不過氣來。
“老……老爺,齊……齊府來人了。”蘇九驚慌失措地衝了進來,一個跟頭摔倒在地上。
嘩啦,花晴風把茶杯撞碎在地上,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失聲地尖叫道:“齊木來了!”
“不是齊大爺,好像是齊府的大管家。”蘇九趴在地上,半天沒有起來。
葫縣知縣大聲喘息着,臉色終於有些緩和了,範雷雖然可怕,但他的可怕來自於齊木,齊木的心狠手辣,簡直讓他聞風喪膽。
“人在何處?”
“在縣衙門外。”
“快……快請,不,我親自出去迎接!”花晴風大聲叫着,赤着腳就衝了出去。
蘇九隻好拿着靴子在後面大喊:“老爺,老爺鞋子,鞋子!”
三步並作兩步,花晴風趕到大門處,門外圍着一羣打手,範雷則站在一架馬車前,趕緊拱手道:“範總管到訪,不知又有何指教?”
範雷見狀卻沒有出聲。
知縣正在奇怪,卻聽到馬車裡傳出一句:“花知縣對待一家僕也如此謙恭有禮,實在是令人欣喜。”
花晴風瞬間全身顫抖起來,血液彷彿被這句話冷凍起來,整個人僵直在馬車之前。
車來被掀起,齊木一雙眼睛光射寒星,眉如漆刷,骨健筋強,宛如魔神般端坐在馬車當中。
若不是蘇九趕緊攙扶,花晴風就已經在衆目睽睽之下跪倒在馬車前,
“齊……齊……齊……”半天花晴風都沒有吐出句整話來,幾乎昏厥過去。
齊木搖搖晃晃地從馬車上下來,,沖人羣一指,打手立刻如狼似虎的將圍觀的人羣驅散,齊木樂於見到花晴風在百姓面前出醜,但今天事情機密,他不希望會泄露出去。
打手們將花晴風和齊木圍在中間,與衙中官吏和百姓們隔離開來,圈成了一個巨大的人牆。
“花晴風!王晨死在盜匪手中,你應該上表報知上官,知道怎麼寫嗎?”
葫縣知縣嘴抖動半天,才蹦出兩字。
“請……請教。”
“王晨擅離職守,送妻回鄉探親,卻在鄰縣半路遭遇盜匪,女子被強盜百般折磨,達一天一夜,最終雙雙遇害,懂了嗎?”
花晴風聲音低沉而悲哀:“人都已經死了,爲何連名節也要污之?”
眉毛驚訝的挑起,齊木厲聲道:“這就是敢違抗我的下場!”
官員擅離治所,無論哪個時代都是足以革職拿問的罪名,而月舞並未遭受污辱,卻指稱被折磨一夜,更是爲了毀其名節,在明代背景的社會中,齊木用心之歹毒,可見一斑。
花晴風聞言擡起頭來,淚光中是卑微的乞求,但是眼淚無法感動禽獸。
“可否……”朝廷七品,葫縣正印謹慎地選擇用詞:“可否讓我回去與孟縣丞商量一下?”
與孟慶唯商量?
花晴風難道不知道,孟慶唯是齊木的人嗎?
非也,這只是這位百里侯萬般無奈的拖延之策,雖然事情不可能有任何轉機,但花晴風也只是本能的輕輕掙扎着。
“商量?花晴風,你以爲我來是爲了教給你怎麼做嗎?”齊木湊近可憐的知縣,輕輕道。
“那是?”
齊木嘴角冷冷地一勾,一把抓住花晴風臉,向左一掰,聲音低沉卻寒冷:“我是在命令你!”
“啊!”
齊木的話語深深扎進花晴風的靈魂之中,蠻橫地撕碎了那殘存的幻想,任意踐踏着他的自尊,什麼讀書報國,什麼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在這一刻被無情的現實吞噬的乾乾淨淨。
花晴風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月,關照着京城的天牢,一名姓葉的年輕獄卒向某個高官輕輕的作了個揖,遞上酒肉,換來了一份不菲的銀錢,雖然沒讀過幾天書,但憑藉着天賦的機敏,即便是朝中閣老尚書們,也對他禮敬有佳,甚至稱兄道弟。
看此人聰慧過人,熟稔人情世故,想必有一天定能成神成王,成爲這月亮關照下夜世界的天子。
月,不關照的葫縣縣衙,一個可憐的讀書人,雖寒窗十載,卻換不得一絲的尊重,朝廷七品,一縣之主,卻沒有任何一個手下願意爲其效勞。
可憐家境貧寒,只能寄人籬下,除了苦讀,哪敢過多涉獵這這些考試之外的科目。而他琴棋書畫皆精的妻子,也不會給他一絲的溫暖。
沒有月光的黑暗中,花晴風的靈魂捲縮着,無形的恐懼在他身邊尖叫,直到他變輕變淡。
“我不會再是一個旁觀者了,葫縣,”
嘴上帶着微微平和,猛然睜開的雙眼,像是皎潔的上弦月一般平和。
“咱們走着瞧,!”
內容來自PT小說程序
PT小偷,建站容易!
PT小說程序
PT小偷,建站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