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雁仰着頭,看着皎月疏星,呼吸着涼絲絲但卻清新的空氣,感嘆道:“子言你說的是不錯,山村裡的空氣好,人又勤勞,他們身體比普通的城市人好,這的確不錯,可是……”
周子言苦着臉問道:“還有什麼可是?”
江雪雁低下頭,一雙眼睛盯着周子言,說道:“楊媽媽動作利索力氣大,你這麼說,我當真無可辯駁,可是,黃媽媽呢,你知不知道,黃媽媽的藥酒和推拿,這可是隻能用‘絕技’兩個字來形容……”
周子言當真只覺得臉上的苦,一直苦到嘴裡,甚至一直苦到了心裡。
黃媽媽的是個什麼樣的人,甚至這個院子裡面的每一個老人,以及每個小孩子,都是什麼樣的人,周子言哪裡還不清楚,江雪雁洗個澡卻把腳給崴了,周子言心疼之外,之所以還會有責怪之意,其中道理,周子言怎麼敢明說出來。
江雪雁崴腳,這可是周子言千算萬算千防萬防也沒能防住的意外,再加上這個時候,江雪雁明顯看出來一些端倪,這叫周子言怎麼能夠不一直苦到心裡?
畢竟周子言跟着一羣人到底是幹什麼的,與周子言報復江百歌,雖有着本質上的聯繫,但卻又完全是兩回事。
倘若江雪雁完全知道了周子言跟這羣人的底細,難免就不會把這兩回事混在一起來看,而周子言要報復江百歌以及百歌集團,也就不僅僅只是單純的要向江百歌報復拋棄周子言母子的仇恨這麼簡單了。
簡而言之,一旦江雪雁知道這些人以及周子言的底細,就會認爲周子言的報復,最起碼在動機上就不那麼正直和值得原諒了!
——不管周子言對江家對降價的百歌集團怎麼做,做過什麼,單純只是爲了爲母親復仇,這的確值得讓人同情和原諒。
這也是江百歌已經原諒周子言,並讓江雪雁親自過來接周子言回家最主要的原因。
但如果還有其他動機和目的,這讓江百歌會怎麼想,讓江雪雁又會怎麼看?
雖說這原本確確實實是兩回事,但摻雜在一起,別說周子言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恐怕這世上任何人也都會這麼去看待。
這纔是周子言最爲苦惱的事情。
“像這樣的接骨療傷的絕技,據我所知,就算全市最好的第二醫院的骨科教授,恐怕黃媽媽也只有過之而無不及,子言你說,有這麼好的手藝,黃媽媽這樣的人才,又怎麼會隱居在這深山小院裡,要知道,像黃媽媽這樣的人,在外面,就算只是隨便開個鋪子,那可以也是能夠日進斗金,夜進鬥銀的賺錢啊……”
江雪雁無不惋惜的說道。
周子言又好氣又好笑,要是黃媽媽他們這一幫老人家還圖個錢財什麼的,隨便一個人出去轉一圈,百兒八十萬的什麼的,還不手到擒來,還用得着在這荒無人煙的深山老林裡種莊稼過日子!
只不過,周子言自然不敢去跟江雪雁解釋爲什麼黃媽媽不能出去擺個攤兒掙個錢什麼的,只是遮掩着答道:“黃媽媽之前是這一代的赤腳醫生,懂嗎?赤腳醫生,就是那種治不了大病,但卻有些小偏方,給人治個頭痛腦熱什麼的小毛病卻有特殊經驗的的鄉下醫生……”
“要說絕技什麼的,嘿嘿,不是有句話怎麼說來着,呃,叫做‘高手在民間’,但說穿了,做這一行的時間長了,當然就會知道一些門道,所以說,你說那個比什麼教授還厲害,那可是高看了……”
面對周子言刻意遮掩,江雪雁自然是挑不出來什麼毛病來,畢竟李秀春因爲山村裡的空氣好沒污染,人精神好身體壯,又能勤勞吃苦,手腳利索,有把子力氣,這是理所當然,而黃媽媽做過赤腳醫生,對小病小疼有獨到經驗,更是無可厚非。
但是,江雪雁心中的疑問,又豈會是周子言三言兩語就能解得開的。
如果在百兒八十人的山村或者人羣裡面,有這樣一個兩個極爲出色的人,那的確不算是什麼奇怪的事——人上一百,形形**,何況又還有“行行出狀元”這一說,
可是,這個小村兒能有多少人,加上七八個孩子,五個老人,一共才十來個人呢,一下子就有兩個特出色的人,這出色人才的頻率,也太高了吧。
見江雪雁雖然不反駁,但依舊不能釋然,周子言只得苦笑着說道:“看看看看,之所以說人得出門兒,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你這就叫見識淺薄,孤陋寡聞,嘿嘿,是不是?”
說江雪雁見識淺薄,孤陋寡聞,倒不是周子言刻意擠兌江雪雁,而是周子言要營造這樣一種潛意識氛圍,讓江雪雁當真覺得是因爲自己見識不夠廣博,而打消疑惑,不在去懷疑這個極爲特殊的深山小院,以及裡面所有的人。
殊不知周子言這麼一說,江雪雁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發生在她身上的一件事情,一想到這個,江雪雁不由自主地叫了起來:“楊媽媽……她……她練過功夫……”
周子言一下子差點兒連苦膽汁都給噴了出來,這丫頭!
江雪雁臉上的疑雲更是明顯,盯着周子言,緩緩地說道:“那一年,我爸爸請了一個很厲害的保鏢,我們一去出去在一處山地遊玩,當時,突然發生山體滑坡,你猜怎麼着,那個保鏢,也是一把拎起我爸爸,把我爸爸背在背上,一隻手抱着我,很快就脫離危險……”
江雪雁說得很慢,很顯然是在回憶當時的情形,並且在跟李秀春拎起自己背在背上,抱着衣物一口氣奔回來的情形再做比較。
也就是說,這兩個時隔多年的情形,雖然人不同,但手法卻極爲相似。
更簡單地說,江雪雁突然醒悟到,這個平日裡看着只是一個極爲普通的農村老婦女,跟爸爸當年請那個極爲厲害的保鏢,是一樣的人物,身懷武功!
周子言大大的吞了一口苦水,勉強笑着說道:“你這想象力真夠豐富的,真不知道你這小腦瓜子裡面,成天在想着些什麼,你要不要把我幻想成超人!”
江雪雁盯着周子言看了半晌,這才說道:“子言,你說這裡就是你的家,你在這裡住過多少年,難道你真的就沒發現什麼,又或者,是早習慣了,根本沒去朝其他的地方想?”
周子言苦笑了好一陣,纔沒好氣的說道:“好好好,楊媽媽是能夠飛檐走壁,劫富濟貧的凌波仙子,黃媽媽是這藥王谷的主人,是能夠殺人於無形的毒手藥王,嘿嘿,我是張無忌,會乾坤大挪移,還得過武當山真傳,我們這兒藥王谷,個個都是絕世武林高手,這夠了吧……”
見周子言強詞奪理的胡說八道,江雪雁噗嗤的一笑,說道:“那黃伯伯跟段伯伯呢,還有我呢?黃伯伯跟段伯伯,是不是玄冥二老,又或者那個什麼什麼王,我嗎,是不是趙敏?”
一句話說完,江雪雁頓時發現自己話裡有很大的語病,一張精緻的臉頓時唰的紅的透了起來。
這段時間熱播的電視連續劇裡面的張無忌跟趙敏,人家那到最後是情人,是夫妻關係,可是,自己跟周子言可是嫡親兄妹,周子言是“張無忌”,她江雪雁又怎麼能夠是“趙敏”,這可是一個天大的語病!由不得江雪雁不臉紅起來。
周子言豈會不知道江雪雁話裡的語病,當下趕緊瞪了江雪雁一眼,佯怒道:“胡說八道……”
江雪雁極是尷尬的格格笑了好一陣,這才說道:“對不起,真是我胡說了,可惜,均哥不在,孩子們又睡了,要不然……”
周子言大感頭痛,只沉聲低喝道:“都這麼晚了,還想着要出去玩兒?去去去,趕緊的給我去睡了,人家明天都還的下地幹活呢,都什麼精神啊,夜遊神似的!”
江雪雁微微嘆了口氣,低聲說道:“可是我好懷念小溪邊的燒烤啊……”
周子言一下子失聲說道:“你又餓了?剛剛纔吃的撐着了的呢!”
江雪雁當然不僅僅只是懷念河邊的燒烤了,關鍵是上次來時,大家在小溪邊,一邊燒烤,一邊嬉鬧那讓人開心的情形。
周子言再次催促道:“來,我扶你去黃媽媽家休息……”
江雪雁還有很多疑問還未能釋懷,當然不肯這就去休息了,只是又不違拗周子言的好意,當下,江雪雁笑了笑,調皮的說道:“子言,給我講個故事吧,要不然,我睡不着……”
“我哪有什麼故事可說!”周子言不忍直接生硬的拒絕江雪雁,只得苦笑着說道。
“快說一個嘛,要不然,我真的會睡不着的。”江雪雁搖着周子言的胳膊嬌聲說道。
“好吧……”爲了儘快打發江雪雁去睡覺,周子言只得苦笑着說道:“那就說一個我小時候的趣事吧……”
周子言自己回想起來也是忍不住心頭蕩,揚起一股幸福的感覺。
“你知道嗎,在很多年前,我們那些小孩子,也不像現在的孩子,有數不盡的玩具可玩,我們在這個小山村兒裡,只能成天除了下河摸魚,就是上山採蘑菇菌子……”
見周子言臉上洋溢着追憶的微笑,江雪雁不忍打斷周子言,只靜靜地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