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清光,雲海無邊。一片深谷環繞雲霞,一片魚白聖光。
明霞萬道圍繞,風雲涌動,清淨祥和。
天光不見移動,永遠是光耀東方的模樣。時間似是凝固,就停留在朝陽初升的時段。
深谷縱深綿延,山石處險峻凌空,凹深處雲霧騰騰。
無數奇花異草絕壁橫生,萬千華彩飛鳥雲中穿梭。
道道清鳴流轉谷中,有清脆鳥鳴,亦有野獸低嘯,交相環繞,成無弦之音。
“嘩啦啦——!”
一陣劇烈的植物摩擦聲,打破了萬里魚白。
只見一處萬丈高崖之上,沿壁叢生的樹木嘩嘩亂擺,巨大的枝幹上下起伏。
樹葉飛落漫天,捲成雨水般的碎末,打亂了清光。
一團模糊的影子衝出搖擺不止的樹木,頭頂萬頃雲光,下臨無底深谷,雲海環繞四周。
影子你推我搡,好容易擺開糾纏一身的枝葉,分開形狀。
一隻手一把撕開雲霧,連連揮手打散,露出一張清俊面容來。
“來來來,”霍霜君一眼看到無限朝暉,這般美景,他卻一點也沒有心情欣賞。他胡亂扒拉開濃密枝葉,揪出一寸衣襟:“謝琅琊,本大爺跟你談談。”
“喏,我事先就聲明瞭。”謝琅琊順勢一挺身子,一團糾纏的細細的藤條頂在頭上,他晃晃頭甩開:“「扶風大陸」全圖裡沒有記載「朝陽谷」的明細路線,我只能憑着感覺走。”
“憑着路癡的感覺走,那不走一步一個坑嗎?”霍霜君的身形不停搖晃,接住身體的這團橫生的樹球十分柔軟,不停上下彈動着:“好在身法快,還有個樹球接着。”
他氣結地擡了擡下巴,示意下方的萬丈深淵:“這要是一頭栽進去,就算開動身法,你知道怎麼出來嗎?”
連城雪從另一角冒出頭來,啐出口中的細碎樹葉,二話不說,揚手甩了謝琅琊後腦一記粉拳。
霍霜君十分贊同地點點頭。
謝琅琊揉揉後腦:“你們兩個,這不是吃飽了罵廚子嗎?要一個路癡帶路,是你們自己的決定啊。”
“我們也開動靈感了,頂着這裡這麼濃重的能量感應,想要感知方向。”霍霜君冷哼一聲:“你小子是什麼都快,感應也快、身法也快,一下子就化影移形了,我們能不跟着你嗎?”
“這下好了。”連城雪揪住謝琅琊的耳朵,雖沒用力,但也揪得他來回晃:“這是哪裡?!「朝陽谷」裡不是有一條直通谷中洞天的路嗎?在哪裡在哪裡?”
謝琅琊輕拍她的玉手:“揪掉了,揪掉了。”
霍霜君無奈地嘆了口氣,盤膝抱臂,穩住身法,坐在濃密的枝葉中:“不能亂走了,在「朝陽谷」裡迷路,真的會出不來。”
連城雪松開謝琅琊,身形靈敏一閃,踏着樹幹就挪到霍霜君那邊:“將真氣調息通順,感官開到最大,應該能找到方向。”
謝琅琊作爲一個帶錯路的路癡,此刻被剝奪了發言權。
他還是舉了舉手:“那個……”
那兩個人同時斜了一個白眼過來:“做什麼?”
謝琅琊表面上跟他們逗,一副欠揍的邪氣中深藏狡黠的模樣,暗地裡早已開動感官,將超人敏感的感應擴散四周:“找氣息流動的地方,那裡一定有路。”
連城雪俏皮地吐了吐舌頭,對這小子,她真是又溫柔又無奈:“知道啦。”
一時間,絕壁上只剩下樹球沙沙的搖擺聲。
清風席捲,吹動雲海如流。
“刷——”
一行飛鳥掠過高崖上方,展翅疾飛,撲啦啦筆直劃過天際。
“噗嗒!”
謝琅琊正闔眸凝神,調動真氣感應四周氣息,尋找流動之氣的方向。突然,他的頭頂被輕輕砸了一下。
他擡手一抹,手上沾了一片清涼的東西。
“嗯?”謝琅琊捻了捻指尖,上面是一片微微黏稠的淡紅色的溼潤,還有幾絲薄皮狀的結晶。
謝琅琊側眸看了那兩人一眼,他倆周身環繞着淡淡的真氣熒光,正在全神開動感應。
於是謝琅琊自己在那裡,貌似不幹正經事一般來回亂看。
又一行飛鳥劃過天空,斜向掠過樹球上方。
它們飛的很快,翅膀紛亂拍打着。
謝琅琊擡頭看去,就在他眼前,一個紅點由上至下,迅速放大地砸下來。
他身子靈敏,靈巧地向旁邊一躲,同時伸手,啪一聲握住了那玩意。
掌心一合,立時流開一股清涼。
謝琅琊一張手,是一團更大的淡紅色的汁液。
一個形狀還算完整的圓球,在他掌心微微骨碌滾了一下。
一股清淡的甜香鑽入鼻息,即使在清風的吹拂下,這香氣依然濃厚。
謝琅琊湊近鼻息聞了聞,又捻起那柔軟的圓球來回看了看。
“這是……”他手指一動,那圓球脫落了一絲薄皮,露出裡面柔軟的淡紅色的肉心。
果子?
這果子從高空落下,又被謝琅琊捏了個微爛,一眼真沒看出來。
等等……
謝琅琊凝起血瞳,靈臺“叮”地一聲脆響。
一片圖紋在腦中鋪展開來,流動波光。
“這是「神仙果」?”謝琅琊血瞳微亮,再一擡頭,雲霧中隱約劃過一排鳥羣。
他左右拍了另外兩人一把:“喂喂喂。”
那兩人感應一亂,微微睜眼,對視了一眼。
然後他倆同時伸手,手勁不小,一起拍了謝琅琊好幾下:“說說說!”
謝琅琊把手中的「神仙果」一拋:“我有辦法,找到「朝陽谷」的洞天所在了。”
那兩人一臉懷疑。
謝琅琊用力一點頭:“再給我一次信任!”
連城雪拍拍半邊臉:“好吧,大不了再把我們帶到個溝裡去。”
“我也許會,”謝琅琊指了指天空:“但是它們不會。”
「朝陽谷」生物豐富,鳥獸遍地,此時又有一行飛鳥掠過天空。
那兩人仰頭看去,保持着這個動作說話,聲音有點抻緊:“鳥?”
“這個「神仙果」,”謝琅琊一翻身,單膝彎下撐在樹枝上,大半身子高高探出樹球:“只有「朝陽谷」的洞天裡纔有,這是「扶風大陸」的地理志明文記載的。”
“所以?”那兩人眨眨眼睛。
“我被這果子砸了兩次,都是跟着飛鳥來的。現在,這裡的鳥兒應該正在覓食。”謝琅琊站直身子,身下的大樹枝微微搖晃:“我看好了,剛纔過去的鳥,全都是同一種鳥。可以推測,它們是以「神仙果」爲食的。”
“只要跟着它們!”連城雪翻身而起。
“就能找到「朝陽谷」的洞天了!”霍霜君接聲道。
“動物的本能,”謝琅琊一揮手,將果子瀟灑拋出去:“最不會騙人。”
一隻飛鳥斜向下滑,迅速一衝,半空中叼住了那果子,轉了個彎再衝上天空。
“要不然我還在想,”連城雪道:“這裡能量深厚,將我們的感官都牽制了。找不到準確的方向,真是寸步難行。”
“這小子總有些鬼辦法。”霍霜君不由笑了,對謝琅琊的氣結,此刻變成了一種由衷的感佩。
“開動身法。”謝琅琊仰望高空,血瞳輕閃,注視着飛鳥還巢的方向:“就從那個方向,應該很快又會有覓食的鳥羣出發。”
三道身影都立起來,憑風遠眺,峭壁連綿的深谷在雲海中延伸,彷彿一條藏於雲中的游龍。
深谷形狀破碎,根本看不清哪兒是哪兒,難怪胡亂撞進去就永遠出不來。
謝琅琊深吸一口氣,調動真氣,身形微微下壓。
“穿越這樣的雲海,”霍霜君也已經做好準備:“還要跟上飛鳥的速度,並不容易。”
“一旦跟丟了,”連城雪一撥長髮:“還不如原地呆着。”
“聽好,都把身法開到最高。”謝琅琊緊盯着飛鳥即將出巢的方向:“我們不能乘坐「長虹」或「太陽神烏」,那兩個傢伙體積太大,會被鳥羣當成捕食的天敵。鳥羣一亂,不能指引方向,咱們就沒戲唱了。”
另外兩人對視了一眼。
連城雪的眼神微微一沉,不知怎麼,她心裡有些微的不安。
謝琅琊太聰明瞭,什麼事情都能在極短的時間內,考慮到最周全的地步。
“慧極必傷”這種讖言,早晚應驗在他的身上。
“呼啦啦——”
一陣翅膀疾拍的聲音突然衝出,打斷了連城雪的思緒。
謝琅琊第一時間身形閃動,化爲血影直追上去。
他冷酷的聲線灑落風中,更顯堅定:“快!”
風聲驟亂,清風化爲道道急流,圍繞着三道輕敏人影。
一羣飛鳥疾速前行,翅膀拍打、羽毛摩擦的聲音都近在耳邊。
三人成三角狀,謝琅琊在最先,以便掌控方向。
謝琅琊緊跟着飛鳥,身周血光旋轉,另外兩人就憑這血色確定方向。
“呼呼——”
雲海翻涌,濃厚無比,到處都是海浪般流轉不停的波紋。
謝琅琊這般速度,都沒有將雲海捲成碎絲,依舊擋眼。
那鳥羣的速度十分驚人,半空中繞了無數個圈子,總是猛地一折方向,要麼就突然一個拔高。
謝琅琊分毫不落,緊緊跟隨。好幾次跟的太近,能明顯感覺到前面那鳥兒的爪子,貼着自己的臉就掃了過來。
一面飛還一面撲蹬爪子!
謝琅琊滿頭黑線,又跟着鳥羣一個下衝,高高劃了一個弧度。
這種路線,要他平白自己去找,那隻能弄死他了。
緊跟在謝琅琊身後的兩道光影,也是上折下衝,急轉了無數個彎。
“腰……”霍霜君發自心底地**:“啊……”
此時,謝琅琊又被那鳥兒蹬了一爪子。
“呼啦!”
眼前濃厚的雲影突然散開,一股極其流暢的涼風滾滾吹來。
雲影迅速變淡,抽絲扯散,風聲立刻卷滿了耳朵。
一片綠洲出現在謝琅琊眼前,滿地翠綠、遍山花香,一道蜿蜒長河淨如鏡面,勾勒出綠洲輪廓,水聲一直傳到高空之中。
鳥羣迅速下衝,三道光影緊隨其後。
越是接近地面,越是能聞到濃蜜果香,細碎的水汽撲面而來。
謝琅琊擡頭一看,一道巨大瀑布如同打翻的銀河般,從一座高崖上傾瀉而下。
巨大的水聲充斥四周,卻半分不顯吵鬧。
花香鳥語,一派和諧。
謝琅琊收回血瞳,眼看就要着陸,鳥羣已經分散開來,衝向參天的果樹。
果樹濃密的樹蔭上,結滿了淡紅色的果子,彷彿星斗一般。
謝琅琊眼波一閃,突然迅猛伸出手臂。
他一把抓住了那隻總拿爪子蹬他的鳥兒,凌風一轉,身形旋轉向下。
三道光影同時下掠,落入一片森密的樹頂。
那隻鳥兒在謝琅琊手中不停撲騰,翅膀亂扇,爪子磨蹭。
謝琅琊擡起拇指,按住鳥頭。
一片真氣薄光瀰漫開來,瞬間將鳥兒困住。
“琅琊?”連城雪一冒頭,不解地眨眨眼睛。
“剛纔那種路線,我可記不住。”謝琅琊已想到了抽身時的辦法:“留下一隻鳥,待放它還巢時,咱們跟着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