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越早看見了褚衍深,等導演一喊咔,快速跳過木柵欄就要衝過去,喬雲急忙拽住他:“你做什麼?”
馮越急的不行:“你拽我做什麼,沒看見褚衍深把子珺拖走了嗎,我得去救我妹。”
喬雲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馮越,麻煩用你的腦袋好好想想,褚衍深又不是恐怖分子,能把你妹怎麼着啊,再說,這當口他要是真能幹出什麼倒好了,你放心吧,他纔不會這麼傻,而且,你是真看不出來還是裝糊塗,褚大老闆明顯就是放不下子珺,真要是像你想的那麼無情,根本不用他出頭,褚氏的律師團完全可以搞定,所以,你這個當哥的就靜觀其變吧,我保證子珺不會掉一根頭髮的。”
“馮越下場戲準備。”副導演喊了一嗓子,喬雲推了他一把:“快去吧。”馮越只能瞪眼看着子珺給褚衍深拖上車,飛快開出了片場。
子珺坐在副駕駛上,都不敢看旁邊的男人,即使不看也能感覺到他的怒意,子珺真怕這男人一怒之下把自己弄到荒郊野外毀屍滅跡了。
車子停下的時候,子珺更怕了,這裡可不止是荒郊野外,他停在一處陡峭的山崖上,子珺怕怕的看了眼前面,前面已經沒路了,而且,這裡真的是荒無人煙,不是他帶自己來,她都不知道t市還有這麼荒涼的地方。
子珺在車裡坐着都有些暈眩,因爲實在太高,她可是有恐高症的,褚衍深下車過來打開副駕駛的門,冷冷開口:“下車。”
子珺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實在不想下去,可他的臉色,子珺真不敢反抗,哆哆嗦嗦的邁出一條腿,然後另一條腿,兩隻腳剛着地,就給褚衍深一下拖了出去:“馮子珺,你有膽子偷我的種,就該有膽量承擔後果,我現在給你機會解釋,如果解釋清楚了,我或許會酌情處理這件事,如果有絲毫隱瞞,相信我,你這輩子都別想再見兒子。”
這幾句話說的咬牙切齒,他放開她的時候,子珺險些栽倒,半晌才鼓起勇氣看向他:“那個,如果我解釋了,你會怎麼酌情,能不能先告訴我。”
褚衍深險些被這女人氣樂了,虧秦非還說這女人像單純可愛的大白兔,這會兒的她,簡直像一隻狡詐的狐狸精,都到這種地步了還跟他討價還價。
感覺到這男人的氣場越來越危險,子珺急忙道:“呵呵,那個,你不告訴我也應該,那你要聽什麼解釋,能不能稍微提示一下……”
褚眼目光冷如千年寒冰:“馮子珺你少給我裝糊塗,解釋六年前是怎回事,我兒子怎麼來的?”
子珺給冰寒的聲音嚇的抖了一下:“那個就是六年前我跟你那樣,後來有了馮一,就生了下來。”
褚衍深一伸手抓住她的胳膊:“馮子珺你別想這麼把我糊弄過去,具體點兒,我們怎麼認識的,怎麼上的牀,爲什麼我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馮子珺忍不住瑟縮了一下,這男人的目光好可怕,彷彿要吃了她一般,她能說實話嗎,如果說了實話……馮子珺看向前面深不見底的懸崖,不用懷疑,自己全盤托出以後的結果,肯定是給這個男人丟到懸崖下面去,就這鳥不拉屎的地兒,估計自己在懸崖下頭腐爛成一堆白骨,都沒人發現,不,不會,片場那麼多人看到他把自己拖出來,如果自己有個萬一,他肯定洗不脫嫌疑。
不過,這男人可不是平常人,有錢有勢,真來個死不認賬,自己找誰伸冤去,所以,堅決不能說實話。
不說實話,就得說瞎話,能騙過這賊精男人的瞎話,可不好編:“那個,就是我跟蹤你,然後,那天你喝醉了,然後,我們……後來就有了馮一……至於你爲什麼不記得,我,我也不知道……”
其實子珺都不明白自己到底說了什麼,給這男人逼得,根本容不得她編,只能想起什麼說什麼,妄圖矇混過關。
她垂下頭,都不敢跟他對視,過了不知多久才聽見他問了一個詭異的問題:“爲什麼跟蹤我?”
我哪兒知道啊,這是我瞎編的好不好,大爺您現在問我這個,我該說什麼啊,子珺在心裡腹誹了一通,實在想不到理由,一咬牙,索性實話實說:“那,那個,我也不知道。”
子珺說完,更覺自己蠢的沒邊了,這不是擺明了糊弄他嗎,子珺急的渾身冒汗,一張臉漲的通紅,這樣的子珺落在褚衍深眼裡,倒讓他的火氣消了些許。
稍微冷靜的想了一下,六年前褚氏剛發展起來,需要足夠的曝光率,那時的他接了幾個訪談,也去大學裡做過演講,塑造出的良好的形象,讓他成爲許多女孩兒的夢中情人,所以跟蹤他,彷彿也可以理解。
褚衍深忽然想到什麼,剛有些緩的臉色又陰沉下來:“既然六年前我們有過這麼一段,爲什麼六年後你認不出我,你的臉盲是裝的,還是糟糕到,連上過牀的男人都記不住,或者,你剛纔這番話根本想再次愚弄我。”
馮子珺真不知道他跟自己較真這個做什麼,他不是更應該關心孩子嗎,怎麼話題一直繞着自己轉啊,認不認得出有這麼重要嗎,而且,這讓她怎麼回答啊,就是沒記住怎麼辦,她也不想啊。
見她低着頭不說話,褚衍深臉色更陰:“回答不出,好,那麼咱們說一說孩子,你打算怎麼辦?”
子珺不禁苦笑,這話問的,鬧到這般田地,她打算有用嗎,她現在恨不能回到一個月前,如果早知道回國會碰上他,她寧可老死在異國他鄉,而且,說起來她有什麼錯,不就偷生了兒子嗎。
想到此,子珺忽然來氣了,擡頭看着他:“你雖然提供了基因,但懷孕的是我,生孩子的是我,把兒子養到五歲的還是我,你一出現就要跟我搶兒子,憑什麼?”
褚衍深的臉都黑了,如果剛纔她那種態度,自己或許還存着一分憐惜,這樣的她,他真想掐死她:“憑什麼?馮子珺,就憑我是孩子的父親,你是生了他,可你對孩子做了什麼,你把我褚衍深的兒子當成了搖錢樹,你簽下馮一的賣身契,拿着錢付房款的時候,怎麼不想想自己配做一個母親嗎,你除了利用兒子,還做了什麼,我褚衍深的兒子應該無憂無慮的長大,你卻讓他演戲,他纔是個五歲的孩子,你這樣的做的時候,想過自己是一個母親嗎。”
他每說一句,子珺的臉色就白一分,這樣的指責彷彿一把把尖利的刀刺進她的心窩,那種疼挖心鑽骨。
疼了的馮子珺,忽然生出一股力量,她猛然推開他:“即便如此,我也是馮一的媽媽,我不許任何人搶走他,你也一樣。”
褚衍深氣到極致反而笑了起來,只不過笑的冷酷非常:“馮子珺,我不否認你是他的母親,但也僅此而已,不許我搶走他,容我提醒你,這不是你能決定的,我今天找你出來,本來是想聽你的解釋,如今看來,也沒這必要了,你不配當一個母親,我更不允許,我兒子被你這樣一個母親帶的市儈庸俗。”
看到子珺慘白的臉色,褚衍深深吸了一口氣,平復有些激動的心緒,他本來不想這麼對她的,是這女人不識好歹,她要是好好跟自己解釋,自己怎麼會說這些。
衍深拉開車門:“上車,我送你回去。”馮子珺根本不搭理他,轉身從車裡把自己包拿出來,順着山道往山下走,在他說了這些話之後,她再也不想看見這個男人,她寧可走着下去,也不搭這男人的車。
然後,身後的跑車忽然加速,嗖一下從她身邊衝了下去,子珺手裡要是有塊磚頭,都恨不能扔過去砸爛他的車。
馮子珺走了一會兒,拿出手機,琢磨在這裡叫車有用嗎,估摸給師傅一千人家也不來,給馮越打電話,剛可是自己上的車,這會兒說自己在半山上,給褚衍深這混蛋丟下了,她實在說不出口,太丟人了。
接着走吧,反正這會兒才中午,走到天黑肯定能下山了,剛這麼想着,腳下一歪,咔嚓一聲,她彎腰低頭,無比後悔今天穿了這雙鞋,早知如此,她就該穿跑步鞋出來。
馮子珺脫下鞋左右看了看,見那邊兒有塊大石頭,跳着過去,坐在上面,想研究看看能不能把鞋跟弄回去。研究半天頹然丟在旁邊,她不是修鞋匠,這樣高難度的技術活,根本不屬於她能駕馭的範疇。
趙東過來的時候,子珺正致力於把另一隻鞋跟掰下來,偏偏那個鞋跟結實非常,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撼動分毫,反倒折騰出一身汗。
聽見車響,子珺急忙擡頭,看到趙東跟熟悉的司機之後,子珺心裡別提多糾結了,有點骨氣的做法。是不是該毫不猶豫的拒絕,但是如果拒絕了,估計自己今晚上得在山上過夜了,最後。終於向現實妥協,一瘸一拐的上了車。
趙東真沒敢笑,可忍的實在辛苦,他是覺得,老大跟馮大美人這鬧得實在有點可笑,本來老大就對人家有意思,雖說蹦出個兒子來,一時不能適應,其實想想也不是壞事,老大對馮美人帶的拖油瓶,不說討厭,總有幾分不舒服吧,現在這個拖油瓶是自己兒子,不是皆大歡喜了嗎,一家人團聚,老大有女人,又有兒子,還有比這更完美的結果嗎,真不知老大糾結什麼。
要是能狠下心,也不至於讓自己跑這一趟了,明顯就是心疼放不下,自己又拉不下臉回來,而馮美人呢,這麼會兒功夫就把自己搞的如此狼狽,還真是人才,偏偏自己還不能笑,忍的半邊兒臉都抽抽了,不知道的還以爲他中風前兆呢。偷着瞄了眼後座的子珺,小聲吩咐司機一句。
子珺到家先給馮越打了電話報平安,問了馮一,說片場沒事兒,讓她別跑了,好好在家睡一覺,他會照顧馮一,子珺也實在沒精神了,洗了個澡躺在牀上就睡了,馮一回來,她都不知道。
馮一伸手把他老孃的皺着的眉頭舒展開,心裡忽有些後悔,他是不是不該撮合珺珺跟褚叔叔,如果不是他想要褚叔叔這個後爹,也不會變成親爹,他家珺珺也不會愁成這樣了。
從馮一記事兒開始,幾乎沒見他家老孃愁過什麼,即使馬上就要睡大街了,他家老孃依舊可以高高興興的拿着僅剩的錢去買彩票,這樣的老孃現在連睡覺都皺着眉,自己是不是該表達一下自己的意思,畢竟褚叔叔是因爲自己,纔跟珺珺這樣的。想到此,他撥通了褚衍深手機。
來接馮一的是趙東,?馮越一開門看見是他,差點兒沒把門拍在他臉上,卻見馮一穿戴整齊的走過來:“舅舅我跟趙叔叔出去一趟。”
馮越一愣急忙拉着他:“這麼晚了你去哪兒,舅舅跟你去。”
馮一笑了,墊腳圈住馮越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舅舅放心吧,我自己能處理。”放開馮越轉身跟趙東說:“麻煩趙叔叔了。”
趙東急忙道:“不麻煩,不麻煩。”
開玩笑,以前這位至多算老大女朋友的拖油瓶,現在卻是老大的親兒子,褚氏的繼承人,自己可得罪不起,更何況,小傢伙如此禮貌討喜。
褚衍深是在書房裡接待的馮一,對於這個兒子,褚衍深都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感覺,不知道的時候,對小傢伙只是單純的喜歡,知道他身體裡流着自己的血,那種感覺很奇妙,彷彿他這麼多年的努力都有了盼頭,一想到他褚衍深有兒子,就覺得有了根兒,就忍不住心潮澎湃。
同時也爲自己在父親這個角色上缺席五年,而惱怒非常,這也是他不能釋懷的原因,看到馮一進來禮貌的問候過之後坐在他對面,他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馮一擡頭看了褚衍深半晌開口:“褚叔叔是我的爸爸,這一點兒您已經確認了嗎,我聽舅舅說,親子鑑定結果後天纔會出來。”
褚衍深深深看着兒子,自己怎麼就沒看出來呢,馮一的長相,舉動,跟自己小時候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而且,他比自己聰明多了,五歲的孩子不莽撞,不衝動,這種情形下,還能按部就班理智的交談,這不是一般孩子能做到的。
一種身爲人父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不用等結果,我已經確定了,怎麼,你不滿意我這個父親嗎?”
馮一認真看着他,直白的道:“之前很滿意,現在不滿意,我不知道你跟我家珺珺說了什麼,致使她如此傷心難過,我來只是想表達我的意思,即使我是褚叔叔的兒子,如果您跟珺珺爭我的撫養權,我選擇的永遠是珺珺,我想褚叔叔該尊重我的意見纔是,畢竟當事人是我。”
褚衍深目光深沉:“是你媽媽讓你來的嗎?”
馮一忽然笑了:“褚叔叔還是不瞭解珺珺,她如果有這樣的心機,也不會把事情弄到這種地步了。”
褚衍深點點頭:“好,我知道你的意思了。”馮一跳下沙發:“那我回去了。”衍深站起來:“我送你。”馮一沒有拒絕。
看着兒子走進去,衍深擡頭望了眼二樓,有些微光亮的房間是馮子珺的吧,他該拿這女人怎麼辦纔好。
秦非仰脖乾了杯子裡的紅酒,看了眼對面的衍深:“我實在理解不了你,你不是喜歡馮大美人嗎,前頭知道馮一不是你的兒子,都上趕着追求,現在馮一是你兒子,你難道不應該慶幸,慶幸你喜歡的女人從始至終就你一個男人,這有什麼不好,我要是你,乾脆直接領證兒得了,媳婦兒兒子一塊堆兒全乎了,上哪兒找這麼好的事兒去,你倒彆扭上了,你說這不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嗎。”
衍深皺了皺眉:“你也知道我不喜歡糊塗,這件事我還是沒想明白,爲什麼偏偏是我,爲什麼生了孩子,六年都不讓我知道,臉盲認不出,這個理由說服不了我,更何況,我也不能原諒她認出我之後,還刻意隱瞞?,另外,她竟然讓馮一去演戲,那是我褚衍深的兒子。”
秦非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恕我直言,你想這些有個屁用啊,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不是嗎,爲什麼偏偏是你,很好理解啊,六年前,你家馮美人才十八,一個十八的小丫頭暗戀你也不是沒可能,你雖不是明星,也算個公衆人物,你不說她跟蹤你嗎,這就是了,肯定是馮大美人暗戀你,跟蹤你,然後見你喝醉了,芳心暗許不過癮,直接來了個以身相許,後來懷了馮一,怕引來流言,也不敢來找你,只能跑到國外生下來,六年後回國你們相遇,這隻能說明你們倆有緣啊,離散六年仍然跑到一起來了,難道不該珍惜嗎。”
是這樣嗎,衍深總覺得說不通,可又覺得只能這麼解釋:“秦非,你說我怎麼不記得這件事了?”
秦非放下酒杯:“喝醉了唄,再說,你怎麼不記的,不是做了六年的春,夢嗎,足以證明你極力想記住這件事兒,行了,想這些做什麼,簡單一點兒不好嗎,馮大美人暗戀你,你也喜歡她,你們之間還生了可愛聰明的小馮一,你情我願,完美的一家三口,不挺好,哎呦,我可得睡了,今兒一天兩臺手術,忙活到現在,累癱我了。”說完往後一歪,躺在沙發上睡了。
衍深站起來走到窗前,遠處不知誰放了煙花,煙火點亮夜空,彷彿看到那夜的子珺,或許秦非說的有道理,並不是所有事情都非弄個清楚明白不可,有時候糊塗一些也許更好,不管怎麼樣,馮一是他跟子珺的兒子,他喜歡子珺,這樣就夠了,不是嗎,他望着落地窗映出的身影,三十四歲的自己或許真該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