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術塵輕功卓絕,怎麼可能是莊千落跑得過的?
這會兒她已經被奚術塵追得,上氣不接下氣,聽到奚術塵的話,本能的轉過身掐腰道:“換就換,咱現在就去!”
可是這句嘴巴快過腦子的話說出來,她就瞬間感覺自己被奚術塵騙了。
立時咬牙切齒的更正:“什麼叫追不上,以後就不吻了?你的意思是,追上就……奚術塵,你居然弄個圈套騙我?”
奚術塵學着她的樣子,掐着纖細的腰肢,幾乎是仰天大笑:“哈哈!追上就給我吻,這次你可不能反悔了哦!”
“去你的!誰說讓你吻了?懶得理你個不正經,我要去接霽景了!”莊千落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再次轉身準備離開。
好在奚術塵這次並沒有追去,只是望着她愈發玲瓏的背影,淡淡的道:“等你去接,只怕你弟弟都要在學校等成石頭人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莊千落回頭納悶的問。
奚術塵幽幽一嘆:“你每天只想着,怎樣發明創造,怎樣保密發行。那麼我請問厲害的總監造大人,你可知道麓山書院何時休沐?何時開課必須歸校?”
莊千落張了張嘴,很本能的想告訴他,當然是週六週日啊!
但是這話還沒等到嘴邊,就讓她嚥了回去,那是上輩子的事兒,與這輩子一點關係都沒有!
如果不是週六週日,那麼應該是什麼時候?
“……”莊千落啞口無言的望着奚術塵,十分不情願當真被他說中了。
其實,打從奚術塵剛纔抓她手之前,她都沒想過要書院的。
畢竟現在的她真的很忙,杜風良就比較有時間,而且估計會比她這個做姐姐的細心,所以她很放心接送霽景的事兒,由杜風良去管。
但是現在想一想,她這個送杜霽景去上學的人,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放假,應該去接他。
杜風良那個從來沒來過麓山書院的人,應該更加不知道什麼時候來接人吧?
也就是說,杜霽景已經半個月沒回家了?
可憐的娃,第一次出門上學,就被她這個糊塗姐姐丟到書院半個月,一定想家想壞了吧?
莊千落越想越懊惱,看着奚術塵更加不知道說什麼,滿腦子都是對杜霽景的愧疚。
奚術塵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
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的搖搖頭,他勾起橘紅色的脣角,笑得宛若一朵盛世開放的牡丹花。
“等不到你這個糊塗姐姐,不是還有我這個八面玲瓏,有求必應的……預備役姐夫在嗎?還能讓他每次休沐,都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呆在書院?安啦!早在今天中午,我就命人去接他,把他送回你家了,就不麻煩您這個大忙人,再跑一趟了!”
預備役姐夫?
這是啥名字?
莊千落滿頭黑線的瞪了他一眼,更正道:“啥預備役不預備役的?我莊千落還沒打算過嫁人呢!以後少在孩子面前胡說,否則教壞我弟弟,看我怎麼收拾你!”
奚術塵撇了撇嘴,卻又用力點點頭,回答:“有道理!這個預備役確實不好聽。不如,以後就讓你弟弟,直接叫我姐夫好了!保管說出去,讓他倍兒有面子。”
“靠!你丫的,臉皮咋這麼厚呢?”莊千落氣得直罵人,兩側看了看,正看到身邊桌上有一個象牙雕刻的擺件,拿起來就用力丟向奚術塵。
奚術塵纖腰靈活的一扭,就避開莊千落撒潑撇來的東西,然後得意的搖搖手指,嘟着粉脣道:“嘖嘖嘖!就你這技術,還想謀殺親夫啊?”
“你……”莊千落氣結,卻又不知道還能罵他點什麼。
奚術塵盯着她氣鼓鼓的俏臉,冰藍色的眸子一眯,擡手就拋給她一個風情萬種的飛吻,繼續逗她道:“娘子啊!本來就咱們這個關係,我應該立馬跟你回去見咱孃的。只是明天我還有一項重要的業務要談,醉瓜也已經準備好了。所以也就只能由你今天一個人回家了!回家後,記得替我給咱娘和弟弟妹妹帶個好兒啊!最遲年前,我一定會帶着厚禮,去看望他們的。”
莊千落越是氣得暴跳如雷,奚術塵就越是得意的一口一個娘和家叫着。
至於年前的厚禮到底是什麼,怎麼越聽越像聘禮的意思呢?
害的莊千落立時臉色紅的猶如滴血,那雙慧黠的眸子狠狠瞪了她一眼。
但是看在奚術塵的眼裡,怎麼都覺得那像羞答答的媚眼,俏得人心尖都跟着顫了!
說到最後,奚術塵似乎都可以看到,莊千落的頭頂升起一片濃煙。
哈哈哈!
莊千落乾脆一個字都不和他說,轉身氣鼓鼓的走向外走。
剛走到仙客酒家的門口,就碰在等她的心寬。
“姑娘,主子讓奴才送你回去。”就算心裡再不情願,心寬面上也不敢表露出什麼來。
莊千落這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思及今天那兩個裝扮成農民的人,便明白奚術塵爲何要人送她回家。
他在擔心她的安全!
剛纔還被奚術塵氣得發疼的五臟六腑,瞬間就被溫暖所取代。
莊千落回頭像二樓那扇緊閉的門看了看,似乎到現在還能感受到,奚術塵那不着調的調笑。
這個男人,和千城覆絕對是冰火不相容的兩種性子。
千城覆成熟穩重內斂,奚術塵熱情體貼聰穎。
一個像萬年不化的冰山,一個像熱情洋溢的暖陽。
然而就是這兩個性格完全不同的男人,帶給她的卻都是無盡的關懷和體貼。
如果上天註定,要千城覆找到家人,要她們的緣分走到盡頭。
那麼在這個時候出現的奚術塵,是否就是她命中的另一個他?
她真的能夠忘記那座可靠的冰山,接受生命裡的另一道陽光嗎?
她真的……不知道。
一別已經十幾天沒回家,如今站在家門口,莊千落卻突然生出一股陌生的感覺。
明明天色都已經漸漸變暗,她卻不想邁步進屋。
只因爲這裡,房前屋後,到處都充滿了那個人的影子。
如今,景色依舊,人面全非。
莊千落深深吸了好幾口氣,纔算平復心底越來越酸澀的滋味,邁步走進炊煙裊裊的院子。
老黑早就注意到莊千落,只是一直見主人都不進來,它就急的在院子裡哈哈的亂叫蹦達,似在問她爲何不進門一般。
這會兒終於見到人,立時撲上莊千落的腿,對她友好的吐着舌頭撒嬌。
相處時間久了,連動物都有感情,更何況是人呢?
莊千落心情不好,也沒逗老黑,直接邁步向正屋走去。
卻不想,身後傳來了杜風良的聲音。
“大姐,你回來了?”杜風良將沾滿水的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然後就邁步走向她。
莊千落點點頭,壓抑心底的不好受,努力露出一個笑臉,對他說道:“嗯。我今天剛送完貨,難得閒下來不忙。想家了,也想咱娘了,就回來看看。”
杜風良聞言搖搖頭,無奈的嘆口氣:“聽你的口氣,哪裡是回家看看?怎麼聽都像個外人。大姐,你到底怎麼了?我已經近一個月沒看到姐夫了!他也沒去東紅園,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千城覆已經找到了家人,有了自己的身份和一切。
他和她的所有交集都已經徹底斷了,她是不是應該對家人坦白了?
莊千落微微一猶豫,咬了咬脣角,最後又放開脣角,認真的看着滿臉關心的杜風良,輕聲回答:“沒事兒!我讓你姐夫去辦別的事兒了!他暫時不在金竹鎮這邊,所以最近你都沒看到他。”
到了最後,她還是不忍開口說出真相。
或許也就是這種自欺欺人,她纔能有勇氣進這個家門,才能默默的催眠自己,一切都沒有變。
更何況千城覆一直是這個家,所有人的主心骨。
他在,一家人安定。他不在……
她也要努力挺起這個家,要每個人都好好的生活下去。
莊千落從來都不撒謊,杜風良自然相信她所說的話。
只是這會兒眉頭微微有些發皺,還是忍不住勸道:“大姐,我知道你現在賺錢忙,可是再多的工作要忙,再多的錢,也比不上家人啊!娘每天都要叨咕你幾百遍,你若再不回來,我們幾個的耳根子都要磨起繭子了!”
莊千落擡頭看了看冬季霧濛濛的天,若有似無的點了一下頭,之後對他說道:“再過一個月吧!到時候,咱們去城裡買個宅子,娘就不需要擔心我,咱們倆去東紅園也近一些。”
杜風良現在在東紅園上班,每個月的工資都是固定發到莊千落的手裡的。
莊千落雖然拒絕過這樣做,可是杜風良卻堅持。
無奈之下,莊千落除了給他一些零用錢之外,其他的也都幫他收着。
如今要城裡買房子,也算是有他的一份,所以也就變成了咱們的錢。
莊千落在東紅園做方便麪造紙,到底賺了多少錢,杜風良並不知道,如今聽說她要去城裡買房子,立時驚得眼睛都要掉在地上。
可是微微一琢磨,就想明白過來沒有多問。
大姐有能力,這是他早就知道的。
所以姐弟倆沒再繼續聊什麼,而是轉身走進正屋。
寬敞的正屋,夏天還是很舒服的,可是到了冬天,石頭房子的壞處就顯現出來了。
在這個沒有水泥只有泥土的年代,只要修繕稍稍遲了一些,屋子就會嗚嗚的灌北風,就算屋子裡燒得再多也不行。
此時搖曳的燭光中,莊母坐在炕梢慈愛的看着,炕頭那邊的杜月美在繡花,杜霽景則是老老實實趴在炕頭最裡端寫字,那副認真勁兒,連莊千落進來都沒發現。
“娘,霽景,月美,我回來了!”看到莊母,莊千落一掃壞心情,淺笑着打招呼。
“落兒,你終於回來了!快過來讓娘看看,你是不是都忙瘦了?”莊母張了張手,急不可待的要她過去。
莊千落依言走過去,可是還沒等到莊母的面前,趴在炕頭的杜霽景就蹦了起來,雙手搭在她的肩頭,幾乎整個人都賴在她的背上,笑嘻嘻的說道:“大姐,你可回來了!我都想死你了!”
莊千落回頭看到肩膀上,杜霽景那顆小小的腦袋,圓圓的臉,終是忍不住笑出聲。
“天吶!霽景,這才半個月沒見,你咋胖成這樣了呢?”忍不住擡手掐了掐他胖嘟嘟的小臉,然後是還忍不住掐了掐,再掐了掐……
如此,莊千落就陷入了死循環。
只把見到她興沖沖的杜霽景,捏得都要哭了。
“大姐,你討厭!你天天讓那個……奚公子的下人,給我送好吃的,我怎麼能不胖呢?”杜霽景邊嘟囔邊從莊千落的背上跳下去,以此逃避莊千落‘慘無人道’的‘虐待’!
奚術塵居然天天派人給杜霽景送好吃的?
這倒是讓莊千落萬萬沒想到,可是想不到,問杜霽景也不管用,便沒繼續這個話題。
莊千落這才能收住手,只是看着越來越萌的杜霽景笑了笑。
在外面凍得有些涼的手指,仍舊還都是杜霽景胖嘟嘟的臉蛋上,熱乎乎光滑的觸感。
逗完了杜霽景,莊千落就向莊母走去,邊回頭對一直望着她,靦腆微笑的杜月美說道:“月美,咱家現在什麼都不缺,你別老是不分白天晚上的繡東西了!看把眼睛繡壞了,那可是一輩子的大事兒!你要缺錢,就找娘或者我要都行,那些繡品也不賣,將來給你做嫁妝吧!”
杜月美聞言,小臉紅得差點都要插到懷裡去,更是一言不發了。
莊母見到好長時間沒回來的女兒,本就高興的不得了,這會兒聽她如此逗妹妹,原本想甭起來的臉都甭不起來,只是笑呵呵的糾正她的話道:“月美臉小,你就別沒事兒逗妹妹玩了。真正應該訂婚的人吶!是風良,眼看過了年就十六歲的人了!在咱村,快的男孩子,到了這個歲數,都要扶着大肚子的媳婦四處溜達了!”
“可是風良呢?還沒個着落。我這個當孃的腿腳不方便,你這個當姐姐的,怎麼也不上心呢?一天到晚就知道上外野去!連個家都不回,家裡人難道你也不惦記了?”
說着說着,莊母的話明顯就是數落她了。
莊千落也知道,莊母雖然嘴上數落她,心裡卻是真的想她了。
這會兒她也來了孩子氣,乾脆抱着莊母的胳膊撒嬌,討好的說道:“娘,誰說我不關心家人啊?我在外面努力賺錢,不也是想着讓家人過得好嗎?咱家彩禮多,挑個什麼樣的姑娘,給風良做媳婦不行?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莊母聞言終於又笑起來,擡手點了點她的鼻尖,追問:“那你可想好,用多少彩禮,定誰家的姑娘了?”
“……”這她可是真沒時間想,如今臨時被莊母問道,她又能怎麼回答。
誰知道,她還沒來得及開口,那邊站在門口的杜風良,卻是不幹了!
“娘,大姐,誰說我要娶親了?”杜風良急的都要跺腳了,這會兒臉紅脖子粗的大吼一聲,瞬間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他身上。
莊母先是一愣,之後笑眯眯的搖搖頭,瞭然的道:“這是害羞了呢!”
杜風良卻是立時搖頭如撥浪鼓,斬釘截鐵的道:“纔不是!娘,大姐,我真的不想娶親。”
“爲啥?”莊千落也顧不上和莊母撒嬌了,坐直身子認真的看向杜風良。
雖然之前,她一直都忽略,杜風良已經到了婚配的年紀。
可是這會兒莊母提起來,她確實也想着,是應該給杜風良找個媳婦了。
一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沒什麼不對的。
二來現在的她手裡有錢,給杜風良張羅一門不錯的親事,一點問題都沒有。
所以,她是真的很想知道,爲啥杜風良不想娶親。
杜風良聞言頓了頓,張了兩次嘴,似乎都沒想起來,那句話到底叫什麼。
反倒是揉着自己被禍害的,很慘的臉蛋的杜霽景,想明白過來,替他大哥說道:“男子漢立業才能成家。”
“對!”杜風良彷彿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用力的點點頭,然後給了弟弟一個讚賞的眼光。
杜霽景得意的仰了仰圓滾滾的下巴,笑得一臉的得意。
“這是你教你哥的?”莊千落回頭看向杜霽景,有些危險的問。
“……啊!”小人精一愣,之後回答的有些猶豫。
莊千落隨手拿起放在炕梢,掃炕用的苕帚,在手裡舞得虎虎生風,眯眼陰森森的對他說道:“小破孩,我讓你去讀書,是爲了讓你將來有個出息,誰叫你胡言亂語,耽誤你哥的終身大事的?知不知道錯了?如果還不知道,過來!姐我現在就打得你明白爲止!”
杜霽景聞言嚇得轉身就跑,莊千落有多兇,他可比誰都知道。
這會兒直接跳下炕,撲到杜風良的身後躲起來,然後纔對莊千落吐了吐舌頭,嘿嘿調皮笑道:“大姐,說不成家的人是哥哥,你幹嘛拿我出氣?”
“你還知道啊?”莊千落拿着苕帚指着杜霽景,也就是指着杜風良,明顯這話是說給杜風良聽的,要他給自己一個真正合理的解釋。
杜風良憋得臉色通紅,終是想到另一件事,這纔有了底氣,挺着脖子認真的回答:“大姐,我娘剛去世不到一年,我這個做兒子的,怎麼也得把孝期守滿了才行啊!”
要說這個藉口找的,倒是真的很合適。
莊千落聞言這纔想起來,杜姨才死半年而已,杜家兄妹確實還在孝期。
於是,她把苕帚放炕上,剛想說點什麼,卻聽莊母嘆道:“咱們農村,沒那些講究的。就比如說村子裡的二妞,她爹才死一個月,不是照常嫁人了嗎?”
“咱農村人沒什麼文化,只知道想念死去的親人,放在心裡就好。婚姻是一輩子的大事兒,不能耽擱的啊!過三年,你都十八九歲了,到時候同齡的女孩都已經嫁沒了,別說挑個好的,就是不好的也早都成孩兒她娘了,你怎麼辦?”
莊母的話不無道理!
農村講究生產力,把結婚生子看成是頭等大事。
什麼天災啊!**啊!
都不能耽誤成親生孩子。
莊千落聞言再度看向杜風良,她總是覺得杜風良本身就很排斥成親,和他口裡說的藉口,根本沒什麼關係!
果然,杜風良聽到莊母的解釋,依然搖頭如撥浪鼓:“娘,大姐,如今咱家成年人都在忙,又是東紅園那邊的事兒,又是要照顧家裡。大姐和姐夫半個月,一個月不回來一趟,我若是再成了家,豈不是更沒人了嗎?”
“怎麼會更沒人?你娶個媳婦回來,家裡應該更多一個人纔對啊!”莊母愣愣的糾正杜風良的話,這會兒似乎也被他給說糊塗了!
其實,糊塗的人,哪裡只是莊千落和莊母?
如果杜風良不是急糊塗了,又怎會脫口而出這樣不合理的話?
“我不管!反正我還不想成家,不想有個人束縛我!”杜風良丟下這句話,轉身就跑出正屋。
杜月美見他們這樣,跟着也下了地,溫溫柔柔小聲的說了一句:“我陪大哥去做飯。”
“嗯,小心別燙着。”莊千落回過神來,對杜月美叮嚀。
“我也去!”杜霽景對莊千落做了一個鬼臉,之後也轉身就跑了。
正屋裡就剩下她們娘倆,莊母這才凝眉問道:“姑爺呢?咋又沒回來?”
莊千落繼續撒謊:“東紅園那邊忙,很多事需要往返彩石郡和金竹鎮,需要個信任的人,我就讓他去了。”
莊母聞言輕嘆:“你們倆呀!也別老是光想着掙錢,錢這東西是賺不完的。有時間,多在一起相處,培養一下感情,早點要個孩子,也就算安定了!”
莊千落在心底苦笑,表面卻是不忤逆她,認真的點點頭。
“娘,你覺得風良,是不是有些不對勁?我總覺得,他不是害羞纔不想成親,而是打心底裡,就不想成家!”不能談自己的事兒,她也就只好談杜風良。
莊母這次倒是沒糊塗,認真的附和道:“我看也是!莫非……風良心裡有中意的姑娘,所以纔不想我們給他亂點鴛鴦譜?只是,他臉皮薄又不好意思告訴咱們?會不會,是你們工作的東紅園裡的?”
東紅園?
除了她一個,就連做飯打掃衛生的都是男人。
莊千落很肯定的搖搖頭,她絕對不相信,杜風良會有同志的傾向。
“他若是真的不想,暫時就由着他吧!娘,我準備下個月,去城裡買個小房子,到時候咱一家人搬到城裡去住,說不定風良就能碰到他的緣分呢?感情這種事,沒人能說得清楚的。”如今,也只能這麼勸莊母了。
※※※
仙客酒家奚術塵的雅間裡,此時正飄散着一股,濃濃的西瓜香。
若是仔細聞,其內還有一股淡淡的葡萄酒香味,能在寒冷臘月,吃上這兩樣東北難見食物的人,可見身份皆是絕對不一般。
桌子上,一小疊西瓜皮堆着,碟子裡散亂着一些瓜子。
而桌子的兩遍,則是裡倒歪斜着兩個俊美的男子。
一個妖嬈嫵媚,天生一張雌雄莫辨的容顏,饒是世間第一美女見了,亦會自慚形穢,掩面而逃。
另一個放蕩不羈,天生了一雙狐狸眼,此刻滿滿的醉意,趴在桌子上,就連舌頭都大了!
“這大冬天的,你是從哪兒弄來的西瓜啊?還這麼好吃?吃得我頭都暈了!”若不是真的相信奚術塵,只怕逸輕狂肯定暴走,以爲自己是中了他的毒呢!
相比醉倒的逸輕狂,奚術塵這個本來就知道醉瓜威力的人,自然是不會真的吃多少。
只是他裝作也醉了的模樣,陪着逸輕狂趴在桌子上,本就漂亮異色的瞳孔,微微有些放鬆的發散,怎麼看怎麼像只慵懶的貓咪。
“嘻嘻!這西瓜啊!來歷不尋常,可是比來歷更不尋常的,是做西瓜的人!”奚術塵得意的賣着關子,擡手又拿起一塊,沁着葡萄酒香氣的西瓜,只是陶醉的嗅了嗅,卻沒張嘴去咬。
“做西瓜?西瓜不是地裡長出來的嗎?怎麼會有人做西瓜?”逸輕狂是有些醉暈了,卻不代表他傻了,這麼簡單的事兒,他怎麼可能不知道?
奚術塵搖搖頭,興致缺缺的沒回答,反倒擡起冰藍色的眸子,看向逸輕狂的狐狸眼,慢悠悠的問道:“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我想知道,你爲什麼會派人去找莊千落?紙張不是都發行上市了嗎?你現在抓莊千落去,也已經搶佔不到先機,等於於事無補了!你爲什麼還要這樣做?”
逸輕狂搖了搖有些暈眩的頭,雙臂支撐着不太協調的身子,好不容易在椅子上坐直,這可以說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醉酒呢!
這感覺只能用一個字來形容,那就是——爽!
人喝多了,戒心也就小了,再加上他和奚術塵認識許久,彼此關係很好,所以他也就不防着他。
“什麼造紙術?你當我是你,整天滿腦子都是銀子?一身的銅臭氣?哈哈哈!小術子,你和小時候一點都沒變,老是喜歡頂着一張病怏怏,單純妖嬈的臉去騙人,其實心裡啊!從來裝的都是錢。我就弄不明白了!你已經是天下第二富,你爲啥就還不知足呢?你到底要那麼多錢,幹什麼?”
奚術塵單手撐頭,風情萬種的看了他一眼,沒回答,等他繼續自己說。
逸輕狂似乎也習慣了,奚術塵從來不回答他這種問題。
根本沒等他,就繼續說道:“其實啊!我也是想幫她來着。你想啊!她現在在宋成賢的東紅園裡造紙,能造消停了嗎?宋成賢那媳婦,是個見錢眼開的主兒,知道紙張獨一無二肯定掙錢,會不想分一杯羹?”
“我原本是想着,派兩個身手好又能幹的人,去幫她的忙的。實在不行,就給她當暗衛了!如果她願意留着,將來或許我還可以通過他們,和千落把感情建立好,然後名正言順的幫他。畢竟,我逸府什麼都有,別說一個東紅園,十個東紅園,我也給的起她,不是嗎?”
別說逸輕狂都喝成這樣,就算是沒喝酒,逸輕狂也不是個喜歡撒謊的人。
如果他真的個會拐彎抹角,花花心思特別多的人,也就不會被莊千落耍的團團轉,一次又一次當衆被侮辱了。
所以儘管沒想到,他的目的是這樣。可是現在他的話,奚術塵信!
奚術塵繼續單手托腮,媚眼如絲的盯着他,終是忍不住撲哧一笑,掩脣對他回答:“我看莊千落這個心結,你可以放下了。她不喜歡你,永遠都不可能喜歡你,你又何必自找苦吃,明着暗着都討好不了她呢?”
“你知道不?今天你派人去找她的事兒,不是我告訴她破綻的,而是她自己想到查出來的。如果她對你真的有一點好感,想來她都不會斷然連那兩個人都不再見了。”
“空讓你的人等了許久還不算個事兒,若是到時候,再次見到你大吵大鬧,你可想好什麼辦法,再和你家老爺子交代了?你那個小姨娘和大哥,當真是那麼好對付的嗎?”
一想到這個,逸輕狂的頭就疼得更厲害。
擡起瑩白的手指揉了揉額角,他未語先嘆:“唉!好不容易出來放鬆一下,你能不能不提那些鬧心事兒了?上次若不是你提議,把她們倆都抓到我府裡去,你再來個英雄救美,好感動千落拿下造紙術。”
“我怎會被千落,又是罵又是打,最後還鬧得我家老子和另外兩個人都起了疑心?你都不知道,你和莊千落離開後,老大和那女人盯了我多久!這些都不算事,可是千落對我……唉!我到底應該怎麼辦纔好?現在這狀況可真是,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啊!都是你出的鬼主意。”
說罷,逸輕狂醉眼朦朧的狠狠瞪了奚術塵一眼。
奚術塵很無辜的擺擺手,淡淡的回答:“當初我告訴你造紙術,是你自己說也想一起賺錢的,我纔會給你出了這樣一個主意啊!只是誰都沒想到,最後千城覆居然沒被你抓去。”
說到這個,逸輕狂就氣。
莊千落和千城覆進城去找奚術塵,談紙張合作之前,在街上巧遇奚術塵之時,就是奚術塵剛和逸輕狂合謀完回來。
所以,早在他們沒進城之前,奚術塵就已經準備好,用另一種手段,去謀取造紙術了。
什麼胭脂鋪逸輕狂帶人追去,和莊千落被逸輕狂帶走,這也全都是奚術塵的計劃。
逸輕狂越想越有氣,豁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搖搖晃晃的怒道:“可不是嘛!就差那麼一點點,我就可以抓到千城覆了!他從前在千落面前,沒少讓我下不來臺。”
“我本想抓住他,好好收拾他一頓出出氣的,誰知道,居然被另一夥人給捷足先登了!哼!最好別讓我知道,那夥人到底是誰,否則的話,我一定扒了他的皮。”
奚術塵脣角勾了一抹笑容,卻是很快就散去。
擰着纖腰站起身,拉着激動的逸輕狂坐下,之後才勸道:“行啦!事情過去那麼久,你還那麼激動幹什麼?如今千城覆變成了宋遠喬,已經和莊千落斷了關係,這不是你最想看到的嗎?還激動個啥?”
逸輕狂的面上卻沒有一點喜色,搖搖頭:“就算沒有關係,也輪不到我,我還有啥好得意的?”
這點你倒是說對了!
奚術塵在心底偷偷的想,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一點來。
轉身出去,對遠處守着的,從來都不允許偷聽他秘密的心寬,大聲吩咐道:“去給逸公子倒杯醒酒茶來。”
之後,奚術塵又進了屋子,坐回逸輕狂的對面,軟軟的聲音漫不經心的說:“其實人生啊!沒有什麼是拿不起放不下的,感情也不例外!”
“你覺得你放不下,是因爲你心裡憋着一口氣,總是覺得她不喜歡你,讓你無法接受罷了!其實你的身邊美女如雲,你拍着胸口問你自己,真的就非莊千落不可嗎?”
“你現在如此在意她,還不是因爲,當初她明明死命的追你,之後卻突然不理你,你咽不下這口氣嗎?輕狂,你已經是個成年人,就別玩這麼弱智的遊戲了好不好?再這樣下去,只會讓自己更沒面子而已!”
正說着,心寬就端着行酒茶進屋。
規規矩矩的放完茶水之後,心寬就悄無聲息的退出房間。
逸輕狂雙手捂着因爲酒氣而飆升溫度的臉頰,然後用力摩挲幾下,猛地拿開手,之後又咕嚕嚕灌了好幾口茶。
末了咕咚一聲把茶杯丟在桌子上,厲聲回答:“你說的我都懂,可是我就是看不開放不下。”
“這世上,沒有什麼是放不下的東西,唯一用來衡量的,只是有沒有真的被傷透了心。”冰藍色的眸子一暗,奚術塵回答的無比肯定。
人從孃胎裡帶來的感情只有一種,那就是親情。
親情是人類最無法割捨的感情,沒有人可以例外。
但是若被傷得久了,傷得狠了,人還是可以本能的放下,以求自保。
更何況愛情是後天形成的呢?那猛然回首怦然心動,卻仿若曇花一現的感情,怎麼可能靠得住?
所以,奚術塵不相信愛情,最起碼,他不相信愛情可以多持久。
久到一個人可以放棄尊嚴,放棄生命!
逸輕狂已經習慣了奚術塵的高深莫測,向來單純直接的他,根本就懶得去問不可能得到答案的事兒。
這會兒見奚術塵又莫名其妙了,他乾脆直接撇撇嘴,然後站起身,說道:“我還有事兒,先回去了。”
“嗯。”奚術塵點點頭,也不留客。
逸輕狂都走了好一會兒,奚術塵仍舊坐在原位,心裡想着一些亂七八糟的事兒。
然後突然站起身,吩咐心寬道:“備車。”
收拾桌子的心寬一愣,試探的問:“主子,現在都三更三刻了!您這是要去哪兒啊?”
“桃園村。”淡淡的三個字,似乎奚術塵根本沒有什麼情緒。
奚術塵到達莊家門口,是天色最暗的時候。
周圍黑洞洞的,除了他馬車前的那兩盞燈籠,發出微弱的紅光之外,似乎整個世界都是一個壓抑的黑洞,無邊無際尋不到出路一般。
奚術塵用力扯了扯衣領,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肌膚,之後深深喘了兩口氣,好像這才能正常呼吸一般。
“主子,莊姑娘家到了,奴才下去叫門。”心寬困得眼皮都在打架,這會兒用力眨巴眨巴乾澀的眼睛,邊說邊要起身去叫門。
奚術塵卻是一把攔住心寬,沒說話,只是用冰藍色的眼睛,緊緊的盯着被黑暗籠罩的莊家。
“主子……”心寬的聲音不大,很猶豫的出口。
因爲,他覺得今天晚上的奚術塵真的很奇怪。
他明明酒量不是很好,卻陪着逸輕狂吃了好幾塊醉瓜,這會兒正熱得渾身不舒服,不在家裡睡覺,跑到莊家門口來幹什麼?
既然來了,還不許他去叫門,就在這冰天雪地裡呆着,到底是爲什麼?
奚術塵透過窗戶,盯着朦朦朧朧的莊家,一直過了許久,天邊都泛起了魚肚白,他纔算收回了眼睛。
之後深深吸了一口氣,擺擺手對心寬道:“回去。”
“……”啊?這樣就回去了?那主子來這一趟,到底是爲了什麼?
奚術塵向來是個有心機,有算計的人,雖然心寬從來接觸不到奚術塵的秘密,跟着奚術塵也有十年了。
奚術塵的脾氣秉性,心寬是非常瞭解的。
所以這會兒他纔會更加不解,奚術塵爲何要做這種無用功。
莫非,是逸輕狂跟他說了什麼,所以他才非要來莊家一看究竟,才能放心嗎?
心寬只敢想不敢問,吩咐車伕向回走,之後老實坐在一邊。
奚術塵閉着眼睛,滿腦袋想得都是,逸輕狂臨走的時候,他自己和逸輕狂說的話。
他不知道,爲什麼那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