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許頭陰沉着一張臉,看似不爲所動,視線卻沒有移開過大煙的腳。
力氣這般大,着實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奴隸,可惜這奴隸並不爲他所用。他不禁有些憎恨這個世道,什麼時候變不好,偏偏在他逃出來以後就變了。
若非如此,三房便是他的財產,任他處置。
那股恨意太過濃烈,站在一旁的大煙能清晰地感覺到,意外地挑了挑眉。
“爺,你想好了嗎?”大煙踢了一條椅子腿過去。
椅子腿打到老許頭的膝蓋,疼得他臉色一變,倒吸了一口涼氣,一下子就回過神來,眼神怨恨地瞪着大煙。
“你這是大不孝,就不怕遭雷劈?”將三房牢牢抓在手中,彷彿成了老許頭的執念,哪怕受到威脅也不願意放棄。
大煙盯着老許頭,若有所思。
若對方咬死不撒手,這個家還真是沒法子分。
“不分也罷,我三房直接搬走就是。”不過是現在沒地兒住,離了這家就提搭窩棚子住。
不下雨還好,一旦下雨,就不太妙了。
老許頭大怒:“不許搬!”
“臥槽!”大煙挖了挖耳朵,回了他一聲吼,“比聲大啊,誰怕誰,就搬怎麼着,不服你來啊,看誰打得過誰。”
孝道算個屁,這朝代的制度根本不完整,真要強行分家出去,老許頭也無可奈何,官府不管這事。
從一開始老許頭所依仗的,不過是許老三的孝順罷了。
果然大煙這話一說出來,老許頭的臉色就變得鐵青,不自覺地又將視線轉向許老三。
過往無論發生什麼,只要他一聲令下,許老三就會執行。
可現在許老三縮着脖子坐在地上,連吭都不敢吭一聲,眼裡哪裡還有他這個爹的存在。
事實上老許頭可是冤枉許老三了,到現在許老三還是挺尊敬他這個爹的,奈何下半身是癱瘓的,開口就得捱揍,自身都難保,哪裡還顧得上別的。
“你自己選吧,分家的話,該孝敬你倆老的還是會孝敬,不分的話我就帶着他們淨身出戶,以後餓死不找你們,大富大貴你們也別想沾上一點光。”大煙在給他們機會。
事實上她不喜歡這種沉默,寧願把他們拎起來毒打一頓。
“爹,你就答應她吧。”許老五感覺自己都要嚇尿了,實在想不明白自家爹爲什麼就是不肯分。
老許頭還是不吭聲,以沉默的方式來拒絕。
“瑪德,給臉不要臉。”大煙煩躁了,照着牆就是一腳。
轟!
彷彿地震了一般,整座房子都抖了抖。
許家人一哆嗦,哪敢還敢沉默,趕緊開口勸說,讓老許頭同意把這家給分了。
反正三房又癱又殘的,分出去等於少些負擔,何樂不爲呢?
“滾,都給我滾,現在就滾,這家裡的東西都是我的,你們什麼也別想拿,都乾乾淨淨地給我滾出去。”沉寂了許久的許婆子突然開口,面容陰沉而扭曲,狀若瘋子。
“你給我住口!”老許頭衝着着許婆子大喝。
許婆子渾身一僵,整個人蔫了下去,低頭看着自己的腳,不再吭聲。
許家人也嚇了一跳,下意識住了口,面面相覷,皆不明老許頭這是什麼意思,都到了這種程度還在堅持什麼。
大煙摳了摳手掌心,好捉急。
受不了了,怎麼破?
原地轉了幾個磨磨,猛地一下子擡頭看向老許頭,眼中噴發着濃烈的殺意。
要麼,乾脆把這老東西弄死?
比起許婆子來說,這老東西要難對付多了,明明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偏偏就要死活不撒手。
什麼毛病,見鬼。
要讓人死的法子有很多,沒必要明着來,暗地裡來陰的就行。
對,就這樣,弄死丫的!
大煙心裡頭有了決定,表情一下子鬆懈下來,看向老許頭的眼神詭異得令人毛骨悚然。
老許頭是第一個感覺到,驚出了一身冷汗,猛地一下子醒悟過來。
“要分也可以,但……這個傢什麼都不會給你們,養了你們這麼多年卻不能白養了,每年該有孝敬不能少了。”感受到那眼神猶如實質般的殺意,這一次真切感受到,三房的翅膀已經長硬了,再也掌握不住了。
這賤妮子自那次被砸破頭以後,就如脫了繮繩的巨獸一般,再也不受控制,那詭異的眼神告訴他,倘若再這麼堅持下去,一定會被弄死。
他的這種直覺不止救了他一次,這一次也不敢忽視了。
儘管心有不甘,可也比沒命的強。
只要有命在,總會有機會。
“老許頭,這樣會不會不太好?”正在這個當口里長踏進了門口,一臉不認同地看着老許頭。
老許頭看到里長,面色更加難看。
沒想到賤妮子不僅是說說,還把里長也請了過來。
“有什麼不好的,我這一家子和和睦睦的,幾房的兄弟都不嫌棄三房是個累贅,怕他們分出去餓死,偏生他們長了反骨,死活要分出去。”
許婆子一臉譏諷:“既然有這本事,那就啥也甭要,每年的該有的孝敬也不能少,要不答應那乾脆就別分。”
這一家子挺出名的,里長對他們還算了解,聞言看向許老三。
許老三頭都不擡,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許老三,你怎麼看?”里長只得自己開口。
許老三擡頭看了里長一眼,動了動嘴片子想說些什麼,餘光瞥見一根棍子在晃,嘴角狠狠地抽,趕緊悶聲說了一句:“我,我閨女說得算。”
嚯!
里長睜大了眼睛,一臉抽搐。這許老三咋了,眼眶子青了一個,一邊臉腫的,嘴角還掛着血。
老大一個人,委屈得跟小媳婦似的。
讓誰欺負了?
直到這時里長才注意到,這堂屋看起來似乎……有點亂,跟遭了強盜似的,桌子椅子沒一完好的,都稀爛稀爛的。
剛……估計是打架了。
“沒什麼好說的,要分也行,還是那句話,家裡什麼也不會給你們,頂多你們房裡頭的東西你們帶走。”許婆子吊着眼皮子,想找張凳子坐,掃了一圈沒一張凳子有好腿,老臉抽搐了幾下只得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