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泰仁藥鋪擱外頭瞅着不大,可着屋裡深的很,一溜兒直條排着了好幾節櫃檯。
挨個兒的給安排了倆夥計守着,一個過眼看方子,一個拿着小銅秤兒抓藥。
那前兒和秀娘擡價的小夥計就排着頭節,他瞅着秀娘進來了,正得意着,好麼擱外頭轉着一圈了,可不還得上他這來麼,這回可着得聽他說叨價兒了。
他笑叨着,“嘿,那小嫂子,你那籃子藥草可着莫兜出去啊。”
秀娘瞅着他,把籃子又放着檯面上了,“夥計,把你這最好的金瘡藥膏拿一盒出來。”
那小夥計嗤笑了聲兒,轉身擱櫃上取下一小瓷瓶來,“啪”的敲在秀娘面前,“要不我早先就說的了,你還得上我這兒來,這滿鎮子就數我給的價錢最公道。”
秀娘依着不理,打開那小瓷蓋子聞了聞,好着一股淡淡的藥味,抹着點擱手上一搓,可着是細膩的很,這樣的藥膏子好着進皮肉,活血祛瘀也快着。
這早先她犟着性子駕牛車,過着土坑了莫留意的,把自個兒和楚戈顛着磕到一塊兒了,現着腦門兒上還紅着一片兒咧,是得尋着點藥膏子抹抹了。
她拿着瓷瓶朝那夥計跟前一擺,“這多錢?”
那小夥計笑叨着,“還是早上那價兒,整好一兩銀子,你要是把這籃子藥草留下,我還給你饒着二兩出來,怎麼樣?”
秀娘瞅着他笑笑的,“我這和着三兩兜給你了,你打算給你們掌櫃的報多少咧?”
那夥計聽着臉兒一變,“嘿,我說你管那多的,這省着的錢又進不了你兜裡,你瞎操心個啥呀。”
秀娘笑着把瓷盒子蓋好,“我這可着在教你做人兒咧,得了,你把個藥膏包起來,完着再饒給我四兩。”
那夥計塌着眉,聲兒大着,“嘿,你個鄉下小婆子……呦,掌櫃的,您回來了。”
田掌櫃邁着步子上着前兒來,先對秀娘笑叨着,“小嫂子,你先在這歇息片刻,我去給你結算銀兩。”
秀娘瞅着窗臺下面有擺着桌椅供人兒歇息,就應着聲兒過着那兒坐下。
那夥計可着奇了怪了,這掌櫃的咋跟個鄉下婆子打招呼哩,還請着上座,這是咋回事咧?
他那正嘀咕着,就見着掌櫃的回過身,瞪着眼兒直瞅着他,完着指着那竹籃子對他說叨,“你個蠢東西,把這個提上跟我過來!”
那夥計聽着霧濛濛的,可瞧着掌櫃的是發火了,只能提着籃子跟着下去,他可着沒想到,自個兒剛着說的,都叫着田掌櫃擱邊兒上聽了去,他這唸叨着訛人兒錢的,那田掌櫃能不發火麼。
秀娘擱邊兒上瞅着,見着田掌櫃把藥草帶下去了,可着是要稱稱斤兩,驗驗成色,總不能聽着她說的啥就是啥,好着人兒也得過過眼兒,這合適着咧。
再着,這田掌櫃給着的價碼不錯,以後少不了要和他打交道,剛她詐着那夥計的實話,也是給自個兒鋪個底兒,以後她的藥草就不用過着倆手了。
本着這茬秀娘也不知得,只是早上她去着一家藥鋪子,那些個夥計只給了個二兩的價兒,還貪着她那十幾個土雞蛋,把她給氣的扭頭就走,她可着是知得價兒的,他們要是稱着個一斤啥的,可着要八兩錢咧。
可等着她過着窗戶邊兒,又聽着屋裡的人兒嘮叨着,“哎,你說着那小婆姨走了,還回來不?”
“保準來,她一鄉下小婆子,哪知得啥好東西,給着個二兩高高的。”
“就是,咱哥幾個也得要着些花頭啊。”
“一會她過來,我還不給她二兩了,就給個一兩五錢的,等着掌櫃的來了咱可得說是六兩兜下的。”
“對,那可着要一斤二兩咧,到時我們就說是整一斤辦下的,還給饒了二兩,那掌櫃的可得誇着咱辦的好咧。”
就是這聽牆根兒的,合着給秀娘提了個醒,這買賣做得大的,手底下的夥計沒有不撈的,難怪這滿大街的藥鋪子,一家比一家給着錢少。
田掌櫃從後堂出來,見着秀娘擱那坐着,就上着前去笑叨着,“小嫂子,你那二寶藤成色好,沒有見花,全是新蕾子曬出來的,很是不錯。”
秀娘笑着,“能入得田掌櫃的眼兒,那就好着咧。”
田掌櫃轉身坐着邊兒上,擺手叫過一夥計,那人兒把個瓷盒子和四兩錢放着桌面上,再着把秀孃的竹籃子擱着地上,完着就走了。
田掌櫃說叨着,“小嫂子,這是四兩錢,和你剛要下的藥膏,再着那二寶藤我留下了,那些個雞蛋和籃子原給你送着出來。”
秀娘過着眼兒錢數,拿着給裝到懷裡,“原着田掌櫃把這些個藥草叫着二寶藤啊,可着怪的很。”
田掌櫃笑笑的,“這各個地方有着各自的叫法,據我所知,還有管這叫冬忍、鴛鴦藤、子風藤和二色花藤的。”
秀娘笑着說叨,“這名堂倒挺多的,我只知得一種叫法,那就是金銀花。”
田掌櫃聽着一笑,“金銀花,白若銀輝,燦若金光,卻是好名啊。”
秀娘說叨,“喲,可着是讀書人,說出來的話就是中聽。”
田掌櫃輕一擺手,“哪裡哪裡,小嫂子見笑了。”
秀娘笑着,“哎,田掌櫃的,你這買賣做得大,去着的地方肯定多,可着在別處,是不是也像着咱這一樣兒,不興這金銀花?”
田掌櫃問叨,“小嫂子,爲何這般說?”
秀娘說着,“本來麼,我今兒上着鎮子來,就莫人兒喊着要收這個的,只管着叫我滿大街兜摟,和着來的都是些不識貨的,楞說着我這是乾菜花。”
田掌櫃哈哈一笑,“這小嫂子可是錯了,這二寶藤,清熱解毒效果俱佳,在別的大城鎮裡可是很金貴的,只是其開花不定,無人料準,故而量少,不是我們想要收羅就能收羅來的。”
秀娘想想說着,“嗨,那你不會僱人兒上山採去麼,這大的藥鋪子,還怕莫得藥材賣。”
田掌櫃搖搖頭笑叨着,“小嫂子有所不知啊,這凡上山採藥者,見得此物之樹莖漫山遍野,卻得不了此物之花蕾一絲一毫啊。”
秀娘聽着頓了頓,心裡有着個數了,只是悶莫兒的點了點頭,自個兒盤算着小九九的。
田掌櫃瞅着秀娘莫言語,他尋思着笑叨,“所以今日見到小嫂子的藥草,可是叫我大爲驚歎,敢問,小嫂子是如何得此良物的?”
秀娘回眼兒瞅着田掌櫃,她笑着起身,把竹籃子提着起來,將裡面的雞蛋取着出來放着桌面上,“這兒是擱我家自個兒養的土雞蛋,就放着讓田大哥嚐嚐鮮的,這雖說破着殼了,可還是好的,炒着可香着咧。”
田掌櫃取着一個雞蛋看着,笑笑的,“我說小嫂子,你這都套着我這麼多話了,合着,我連問叨一句,都不成麼?”
秀娘把竹籃子套着胳膊上,笑着,“不成,明兒見。”說着她就出去了,不理會人兒臉黑着。
等她回到鎮子大門口上,趕好見着楚戈也擱那尋着她咧,秀娘瞅着喊了聲兒的,完着幾步奔着前兒去。
這茬楚戈是趕早過來的,早先他把山雞兒帶去給王廚子,人兒瞅着車上的雞蛋個大圓溜,合着一塊要下了。
本着他就剩着了半籃子完好的雞蛋,要去着后街了,那些個雜貨鋪子鐵定不要的,因着那雞蛋不滿一籃的,可着是不夠賣,人兒再進着些又餘着多了。
趕好王廚子那酒館今兒有人訂着槽子糕了,要着不少雞蛋,雖說人兒價錢給着不多,可着就這樣吧,好着他也不用費着時去後街了。
再着了,剛着天上還掛着老高的日頭,現着倒招來不少厚雲朵子遮住了,這眼瞅着是要變天了,他就想着先來找她,好着回家去。
秀娘把空籃子擱他跟前晃晃,說了幾句兒悄悄話,就見着楚戈瞪大着倆眼兒的,“啥,就那籃子乾菜花,你給着兜了四兩銀子。”
她聽着笑笑的,過去挽着楚戈的手邊走邊說的,“是啊,我還用十幾個雞蛋給換着了一盒金瘡藥膏咧。”
楚戈瞅着秀娘挽上自個兒胳膊的小手,到嘴的話愣是莫說出來,他摸了摸自個兒頭上的小包,心裡嘀咕着,早知得他就留下倆雞蛋了,這磕碰着了,趕好使個雞蛋煮熟了滾一圈就得了,完着還能吃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