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爹扶着二叔公走着,沈氏蔫着勁兒跟在後頭,他們腿腳慢的來到一沒人兒的靜處,二叔公說叨着要停下歇歇腳。
沈氏這茬忍不住說叨了,“叔兒,你說,你咋叫着我聽那小婆子安排哩,那……那老二家的可着沒安啥好心麼,這會兒回去,說不定那小婆子叫着我老倆口住那家雞兒的籬笆裡,哼,這老二小子現在又啥事都聽着那小婆子的,叔兒,你說……”
二叔公拄着柺棍看着她,咳嗽了一下,“咋地,那這事兒要摁你說的該咋辦,叫我把老二倆口子趕出去,空着屋子叫你們住?還是叫你們跟着個沒頭蒼蠅似的擱村裡晃悠?”
沈氏聽了只是張了張嘴兒,她倒是想把那小賤婆子趕出去,好着他們一家幾口人還能擠擠,不過這些她就擱嘴裡嚼穀着,沒說出來。
二叔公看着她,抿着嘴出了口氣,說叨着話了,還不時的指着沈氏。
“這楚娃子拼搏了這麼些年,就得着那一間屋子,本着人兒和自個兒的媳婦過的好好的,現着你們這一大幫子人兒闖進來了,哦,那楚娃子願意叫你們住下,那他媳婦兒哩……你也是做過小媳婦兒的人兒,你自個兒問問自個兒,你有這好心麼?”
沈氏撇了撇嘴兒說叨着,她就是不想聽那小婆子的,那楚老爹擱邊上直扯着沈氏的袖子,還叫她給甩開了。
“可、可楚戈是我兒,那小婆子是我家小,我憑啥得聽她的呀,他、他就該給我……哎呀,他就該給我騰屋子。”
她這會兒叉着腰說叨着,就是不滿二叔公的安排,二叔公氣的吹了吹鬍子。擺着手就要往回走。
“你個碎嘴子,都擱上陽村混到這份上了,還擱我這嘴欠哩,成,你們愛咋咋地,我現着就回去擱那老二家的說叨,叫她想幹啥幹啥,我也不管了……咳咳咳……”
楚老爹見着二叔公生氣了,忙扶着他給他抹背順氣,說叨着些好話。完了唸叨着自個兒婆姨幾句。
“哎呀,二叔公,你先消消氣兒……這早先我叫着順子去請你過來。不就是請你來做主的麼,這老孃們嘴碎,你別過心……你個臭嘴婆子,就不能少說倆句麼……”
瞧着自個兒男人瞪眼了,沈氏也忙認個錯的。這會兒要是讓二叔公回去,那小婆子說不準還真敢不叫着她住哩。
“哎呦,二叔公,我就是這麼一說麼……我知得你老疼我們倆口子,要不也不會擱家裡騰出個屋子……”
二叔公打斷她的話說叨着,“哎哎哎。那屋子可不是給你們長住的,那是我家大小子出遠門了,人兒過個幾天就回來了!”
楚老爹笑叨着。“這我們知得,二叔公你老心腸好。”
那沈氏也在一旁附和着,這二叔公的火氣纔下來了,他瞧着這倆口子一眼,“我都不稀的說你們了。”
楚老爹點着頭說叨着。“哎,那二叔公。咱走着吧,往這下去,估摸着就村尾了吧,瞧瞧,我還記着路哩。”
二叔公擺擺手,“不用,我這把老骨頭也走不動,一會我家仨兒會趕着車來接我的,就擱着等着好了。”
楚老爹聽着應了聲兒,和沈氏一塊擱着邊上陪襯着。
這人老了嘴碎些,二叔公拄着柺棍坐在路旁的石墩子上,斷斷續續的說叨着,其實就是想叫楚老爹倆口子服氣。
“……你們以爲自個兒早先做的事兒不傷楚娃子的心麼,就先這麼着吧,這娃子是自個兒的娃子,可着人兒現在不娶着媳婦兒了麼,怎麼着他也得給媳婦兒留點住處啊……”
“再着,你們常年擱着上陽村,這楚戈兄妹仨個不都摁着那老二家的伺候着麼,我瞅着這女子不簡單,你們自個兒要想過倆天安穩日子就消停些個……”
過着一袋煙兒的功夫,有個農漢子駕了一輛牛車過來了,他和着楚老爹倆口子打了聲招呼,扶着二叔公上車了。
他們幾個扶着二叔公坐穩了,二叔公又尋思着和楚老爹說叨了一句兒才走了。
“……你們放心吧,楚娃子是個悶木桶,瞅着空心,可肚子裡啥都藏着掖着,人兒保準給你們老倆口尋着落腳地的。”
楚老爹倆口子聽了只有點頭稱是,等着送走那爺倆,他們才往挪着步子往楚戈家裡走去。
走着一半,那沈氏忽的笑開了,楚老爹瞅着怪怪的,“老婆子,你咋了,發傻咧?”
沈氏收了口,瞪着自個兒的男人,“你個老東西,你才發傻哩。”
楚老爹哼了聲,搖搖頭揹着手邁着步子,“哎,剛着你不還氣的咕嘟嘴兒麼,這會兒倒又笑開了……”
沈氏看了他一眼,“去,那來氣咕嘟嘴兒的是癩蛤蟆,你這老嘴子又不是那白鵝子,我又不好你這口。”
楚老爹也不理她,自顧自的說叨着,“哎,他娘,等這茬安頓好了,就叫着楚福去把花花接過來……”
沈氏扁下嘴兒說叨着,“你說老大家那閨女啊,得了吧,就叫她擱自個兒姥姥那過活去,我還得照顧我孫子哩。”
楚老爹“嘖”的說叨,“你這人咋這樣啊,早先是你說的,怕着回村了顧不過來,叫楚福把花花送到她姥姥那去,等着啥都弄好了就去接過來的,你咋……”
沈氏大了嗓門,“我咋哩,你不瞅瞅現着啥情況,那老大家的懷着兒,我不得仔細護着她啊,我哪有空再去顧着那丫頭片子去!”
楚老爹說叨着,“哎,你個老婆子,你這不把花花接來,那老大家的能不鬧……”
“行行行了,等咱弄着大屋了,我就把花花接過來!”
“大屋?你上哪弄着大屋去啊,你、就你兜裡那幾兩碎銀子?”
“去,這幾兩碎銀子是我的棺材本,誰都不許碰!”
“那你還說的弄啥大屋啊?”
“你知得個屁,我那是要叫着二小子給我弄去。”
“你個老婆子,胡說個啥,那老二要是有錢,還能住着那破屋子。”
“他們咋沒錢哩,那柱子家大屋是叫別人給接過手的,又不是他們,這二小子手裡不是還攥着一間大屋的錢麼,改明我就叫村裡的王大姐給我尋屋子去,這茬要是有着合適的,我立馬叫二小子拿出來。”
“哎呦,合着你剛是想這美事兒哩,你等着那老二家的給你拿出來。”
“啥,那楚戈是我兒,她敢不聽我兒的,我叫楚戈打她我……哎呦你幹啥啊,可嚇着我了!”
楚老爹和沈氏說叨着就到楚戈家院口上了,這茬楚戈出來幫着把包袱弄進院裡,正好和他們碰了個正着。
楚戈抱起倆包袱,“爹,娘。”
楚老爹和沈氏倆倆瞅着眼兒,只是應了聲就進院子裡了,剛趁着他們去送二叔公那會功夫,楚戈和楚福把院子裡的物什歸置了一下,好着算是不堵的路了。
秀娘這會兒從裡屋搬出了倆把凳子,見着楚福了說叨着,“這倆把長凳子你一會兒加到那牀板子下面,堂屋裡還有三把,你要是覺得不穩當就都加上。”
楚福剛把一塊厚實木板扛到堂屋,這是剛着他從裡屋搬着出來的,估摸着是早先小香兒和楚安睡着的牀鋪。
他瞅在秀娘一眼兒,木訥訥的說叨着,“那啥,弟、弟妹啊,剛着我,我不是要動手,我只是要拿、拿那個包袱子。”
秀娘聽着了,張了張嘴,“那牀板子上墊些個稻草,好着軟和些,剛着楚戈已經給搬過屋了,有牀被麼?”
楚福見着秀娘說話還算和氣,估摸着沒蓄着火,“哎,有着一牀,早先搬屋帶着哩。”
秀娘回着裡屋,把早先楚戈睡着的一牀被子啥的抱着出來,放着楚福手上,現下那文氏懷着娃,把個牀鋪多墊着些總是好的。
這茬屋裡三個人都忙活着,文氏一手撐着腰,挺着肚子站在籬笆邊兒上,抓住幾片菜葉子喂家雞兒逗着玩。
沈氏見着不滿的剜了一眼兒,對着秀娘喊道,“哎,那誰……那誰……”
她喊着了幾句,見着秀娘還是埋頭忙活着,楚老爹瞅着和沈氏嘮叨了句,朝秀娘那擺了下手。
沈氏這纔不情願的改了口,“老二家的,你們這咋分的啊,我倆口子的屋子哩。”
秀娘手裡拿着個物什,聽了又蓄着氣了,她回過對着沈氏說叨,“公公婆婆,剛着小香兒和楚安已經把自個兒的鋪被抱到好六嫂那去了,楚戈也把堂屋收拾出來了,在那搭着個木牀啥的剛剛好,你們(沈氏和文氏)誰去誰留的,自個兒商量着辦吧。”
她說完了就進了裡屋,擱那大木箱子裡拿了些碎銀子,想想的把家裡的鑰匙也帶上了。
秀娘把頭上的方布巾解了下來,整了整自個兒的衣裳就出了屋,還順帶的把那屋門給鎖上了,完着走到院裡挎起個竹籃子,和楚戈說叨着一聲兒就出去了。
沈氏瞧着秀娘走了,才氣着嚷嚷聲兒的,“哎,這小賤婆子,還敢鎖門啊她,真他孃的蹬鼻子上臉,楚福,去給我把那鎖子砸了……楚福,你聽着了沒有!”
楚老爹從後腰上把煙桿子抽出來,蹲在地上裝菸葉子,“得了,別喊了,那楞大小子早扶着自個兒的媳婦兒進着堂屋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