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句實在話,習慣了王宗平一直在身邊上躥下跳的,現在這次秋闈沒有在省城見到他,春枝反倒開始覺得有些不習慣了。
只是看柴東並沒有想多提起他的意圖,再加上她今天折騰了一天,也着實是累了,春枝也就懶得多說話了。
再送走了戴良夫妻,他們倆就簡單洗洗,一頭倒在牀上睡了。
第二天一早,小夫妻倆是被一連串的拍門聲給驚醒的。
春枝睜開眼,就見柴東已經坐起來了。他身上的衣服都穿好了,腳上正在套鞋。
聽到身後的響動,他回頭看看春枝。“時間還早,你可以再睡會。”
“是官府來人了嗎?”春枝卻問。
外面的人一邊敲門一邊在大喊大叫,叫聲模模糊糊的傳進屋子裡,她也聽到了個大概。
柴東頷首。“是。不過,想來只是官差對今年過來參考的每一個學子都要進行的檢查,不妨事的。”
那她也睡不下去了啊!
春枝趕緊跳起來,她也抓起衣裳胡亂裹在身上。
柴東見狀,他也不再多說。只等她套好衣服穿上鞋,他才轉身朝外走去。
這時候,門口的官差都已經開始不耐煩了。
柴東過去打開門,一個官差就氣勢洶洶的大喊:“你可就是餘慶縣學子柴東?”
“正是。”柴東點頭。
“那好,就是你了!”官差點頭,當即一揮手,“把人給我帶走!”
等等!不是說是例行檢查嗎?那爲什麼這些人要把柴東給帶走?而且,還這麼不客氣的樣子!
春枝連忙追上去。“幾位官爺,我男人他這是犯了什麼事啊,你們大清早的就要來帶走他?”
“你們自己乾的事,你們心裡不清楚?”官差斜眼看着她冷笑。
春枝就被看得渾身直髮涼。
另一個官差心腸好點,看她這般模樣,他連忙說道:“昨日知府大人已經將有人秋闈舞弊的事情報給了主考官,主考官當即命人批捕了史家大公子、莊家四公子和五公子。經過一夜審訊,樑梅靜等人已經招供的確偷了考卷出來給人買賣錢,也指出了史家、莊家公子的名號。鐵打的事實在前,史家、莊家的公子都對他們的所作所爲供認不諱。不過,他們又還交代了幾個一樣從他們手中拿走考卷的人,其中就有餘慶縣柴東。因此,我們現在是奉主考之命,過來捉拿秋闈舞弊分子!”
我的天!
春枝立馬身形一晃,她一連後退了好幾步。
果然,柴東說對了。只有他們想不到,沒有那些人做不到的事情。既然現在鐵證如山,史家和莊家的人知道他們逃不掉了,那他們就回頭反咬一口,死活打算把柴東也給拖下水!
這些人真夠惡毒的!
而玉蓮……那個丫頭在九泉之下,現在應該已經笑眯了眼吧!
就算她死了,這陽間的明爭暗鬥也沒有結束。柴東和史家莊家,眼看就要兩敗俱傷。
柴東趕緊一把扶上了她。
“這種事情我沒做過,我問心無愧。所以,你也別怕,沒事的。”他低聲對她說道。
“我知道,我相信你。”春枝連忙點頭,“只是,你也要小心。那些人……他們……”
她想說那些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既然自己已經保不住了,那麼他們肯定會拼命的撕咬柴東。所以,柴東的處境十分危險,赫然已經比的自己昨天還要危險得多!
只是當着官差的面,這些話她不能說。
但柴東已經明白了。
“我知道,我會小心的。”他輕聲說着,又吩咐她,“你今天就乖乖待在這裡,關上門,除了戴大哥他們,其他誰來都不要開門。”
啊?春枝愣了愣。她還打算跟過看看情況的呢!
“你不用去。就在這裡等着我,我很快就回來了。”柴東卻如此對她說道。
春枝咬脣,還是答應了。“好,我在這裡等你回來。”
“嗯。”柴東頷首,又擡手輕撫了一下她的眼角,把她被嚇出來的淚花給擦乾淨了,才收回手轉身,“請幾位官差大哥帶路。”
看他這麼彬彬有禮的模樣,而且居然都沒有被他們幾個人凶神惡煞的樣子給嚇到?官差們也忍不住對他改觀了。
就連剛纔最兇惡那一個也稍稍收斂了脾氣。
“那就走吧!”他甕聲甕氣的說着,立馬轉過身去。
柴東前腳剛跨過門檻,他就回頭對春枝使個眼色。“把大門拴上!”
“嗯!”春枝連忙點頭,立馬砰地一聲就把大門關上,然後死死的拴上了。
至於外面的柴東是怎麼被人帶走的、又是往哪裡去了,她都沒有多看哪怕一眼。
喵喵喵
這時候,小三子又來到了她的身邊。
春枝連忙把它給抱起來。“小三子,相公他肯定不會有事的,對吧?既然昨天我都能從玉蓮的攻擊下安然脫身,他那麼聰明,比我聰明得多的,肯定也能安然無恙的回來,對吧?你說對吧?”
喵喵喵
小三子連叫了好幾聲,毛茸茸的腦袋在她臉上噌了好幾下,似乎是在迴應她的問話。
春枝抱緊了它。
砰砰砰!
就在這個時候,外頭突然又響起一陣敲門聲,春枝嚇得一個激靈。
“春枝妹子!”
還好還好,馬上戴良媳婦的聲音傳了過來。
春枝趕緊放下貓,但還是先透過門縫看了看外頭,發下來人是戴良一家子、還有戴良的幾個小弟,她才放心的打開門。
“弟妹,柴兄弟呢?”大門打開,戴良一個健步走進來。
戴良媳婦也在不停絮叨着:“哎,真是嚇死人了!真沒想到,一個舞弊案,一晚上的時間就牽連得這麼大了。昨晚上開始,所有住在客棧的學子就都被官府給按住挨個盤查。聽說從今天白天開始,他們就要開始盤查在外頭租房住的人了。我們知道後就趕緊過來了。弟妹你放心,有我們幫你們看着,就算史家買通了幾個官差,那我們也不會讓他們把編造的證據給混進柴兄弟的書本里去!”
“你們來晚了,他已經被人給帶走了。”春枝低聲說。
“啊?”
戴良夫妻倆一愣,兩個人頓時臉色刷白。
“我們這是來晚了?”
“不是。”春枝連忙搖頭,“帶走他的不是府衙的衙役,而是主考官的人。”
主考官!那簡直比府衙的衙役更可怕好嗎?
“我記得主考官那邊不是隻昨晚上抓了幾個賣考卷的、買考卷的還有賣答案的嗎?”戴良低聲自言自語,馬上他就眼睛一瞪,“難道說……”
春枝點頭。“他們是這麼說的。”
“簡直是瘋了!”戴良氣得直甩袖子,“我柴老弟聰明過人,光憑他的真本事他就足以考中了,哪裡還需要去買什麼考卷?再說了,你們家窮成這樣,你們又哪來的錢買?一份考卷可不便宜!”
雖說現在春枝家的日子比以前好過多了,至少在王家村裡頭是數一數二的,但對戴良這樣在省城都有幾座房子幾個鋪子的人來說,那是完全不值一提的。
春枝也扯扯脣角。“他們就是在污衊。可現在事情已經鬧大了,既然他們咬住了相公,他也只能去一趟了。可我相信他,他肯定沒事的!”
“柴老弟當然不會有事。那些人沒憑沒據的,也就現在能往他身上撕下來一塊肉,但絕對斷不了他的氣。可是!”戴良恨恨咬牙,“這件事現在重要的不是結果,而是過程!明天就是秋闈的最後一場了,這個時候他們把柴老弟給拖過去,而且又是事關舞弊,他們必定會嚴加審查。柴老弟要是今晚上能回來就不錯了!而就算今晚回來了,他也早被折騰得筋疲力盡的,又哪還有精力去明天參考?”
“我也知道官府問話都是什麼樣子的,上來就先是一通大呼小叫,先把人的膽嚇破了再說。要是他還不招認,接下來還有更厲害的法子在等着他。一般人出來後,少說也要又驚又怕個三五天才能緩過來。”戴良繼續說着,“更何況,柴老弟現在被帶去了,就已經給人造成了他參與了這件舞弊案的印象。這種第一時間留在人腦海裡的印象是最可怕的,也是最不容易消磨掉的!那些人的心思可真是毒辣!”
他說的這些春枝都還沒有考慮過。現在聽戴良將內情分析完畢,春枝的心又變得涼冰冰的。
而這個時候,外頭又有人來敲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