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怎麼辦?”呂豐看着李小幺問道,李小幺沒答呂豐的話,只看着李宗貴問道:“明天不能進廚房,那還要你過去不?”
“要過去,說明天要乾的活多的很,這是今天來的那個管事說的。”李宗貴喝着茶答道,李小幺‘嗯’了一聲答應了,取了張紙過來,磨了墨在紙上畫了紫藤居的簡圖,點着圖示意着呂豐說道:“看這樣子,明天肯定不會來,你明天上午出城看看,不是說吳地大軍明天就到鄭城的麼,你去看看,大軍在哪裡駐紮,晚上,你看這裡,這一處是那個樑先生的住處,晚上你沿着這條路,這一路上都是花叢藤木,你走一趟,看看有沒有暗哨之類。”
“那要是有暗哨呢?”呂豐看着李小幺悶氣的問道,李小幺伸手拍着他的肩膀,極其信任的說道:“以你的身手,逃出來總沒問題,往城外逃,記着兜幾個圈子再回山上。”
“那,那個人?”李宗貴衝屋裡努了努嘴,
“填到後院枯井裡,若是那樣,他就沒用了。”李小幺乾脆的答道,呂豐舒了口氣,看着李小幺,懶懶散散的說道:“要是我沒逃走,被捉住了呢?”
李小幺看也沒看他,只顧低頭看着自己畫的那張圖,看了一會兒,轉頭看着李宗貴說道:“貴子哥你看,紫藤居就這兩處最寬敞,吳國這邊既然是林丞相過來,那北平那邊,必定也是差不多的人,看今天這樣子,這排場小不了,這樣的排場,能擺的下的,也就這兩處了,若是這一處最好,離樑先生的居住近,貴子哥,你明天留心聽聽,最好能打聽清楚他們在哪一處會面。”
呂豐也探頭過來看着李小幺手裡的圖,贊同的點了點頭,這小妖心眼多的沒數,哪象個十幾歲的小丫頭。
第二天,李宗貴一早就去了紫藤居,呂豐直睡到日上三杆,起來自己烤了幾隻菜肉饅頭吃了,又泡了杯茶喝了,他和李小幺,向來各顧各,誰也不肯幫誰哪怕只是倒杯茶,呂豐吃飽喝好,換了衣服,往城外看動靜去了,李小幺搬了把椅子,坐在圍牆下的角落裡,凝神聽着隔牆的動靜,這樣連門都不能出的日子,實在難過之極。
吳國大軍在離南門、西門兩三裡處安下了營,也照着北平軍那樣把營地排成了一條線,和北平軍隔着鄭城遙遙相對。
晚上,李宗貴包了一大包吃食回來,累的軟癱在椅子上,李小幺忙接過那一大包吃食,衝了杯茶湯遞給李宗貴,李宗貴喝了茶,長長的嘆了口氣:“這北平國也不知道來的是個什麼大爺,那管事恨不能把房子都拆下來洗洗刷刷,那桌子椅子用白布擦着看也就算了,那柱子、牆什麼的,也用白布擦!小幺也沒這麼幹淨過!這是什麼人哪!累死我了!”
“小幺那是沒人給她那麼擦,若是有人侍候着,你看看,比這還厲害!”呂豐兩隻腳架在高几上,身下的椅子只有後面兩條腿着地,一邊晃着一邊說道,李小幺‘哼’了一聲,往李宗貴身邊湊了湊問道:“貴子哥,探聽出來沒有?在哪一處?什麼時候過來?”
“明天一早就過來,聽說林丞相已經到了,就在城外大營裡,今天那個方大人出去了一天,姓樑的也不在,明天就擺在離得近的那一處,聽那意思,離的近,他們那個爺若是換衣服什麼的方便,說是早上來,下午就走了,這麼一會兒功夫,還要換衣服,比娘們還講究!”李宗貴對於這個讓他累到軟癱的北平大爺一肚皮火氣,李小幺額頭抵在李宗貴肩膀上,悶聲笑了起來,唉!連笑都不敢大聲笑,一定得趕緊把那個樑先生趕走了,這日子真把人憋曲死了!
“唉,那個誰,你趕緊準備準備,等一會兒天黑透了,你就潛進去看看去,你運氣真好,趕上這麼個陰天沒星沒月伸手不見五指的好時候,正好殺人放風!”李小幺轉頭看着呂豐,笑顏如花,呂丰神思恍惚了下,忙搖了搖頭,這小丫頭笑起來,最能蠱惑人。
“這回不是我的事了吧,你總不能白使喚我。”呂豐眼底帶着謹慎,看着李小幺說道,李小幺點了點頭,痛快的答道:“那是,這是我的事,算你幫我,兩樣,你選,一個,算你還了我那個人情,第二個,抵了那一千兩黃金今年的利息,由你選。”
呂豐眨着眼睛,怔了半晌,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鼻子:“我這可是出生入死,就這個價?”
“你的人情,你說說什麼價?你自己定好了,一千兩黃金,不多算,算你三分利好了,利滾利,這一年••••••我得細算算,這生意好象是我虧了!”李小幺站起來,四下找着算盤,呂豐急忙跳起來擺着手:“好好好,你別算了,抵利息,就抵那一年的利息!”
李宗貴喝着茶看着呂豐的笑話。
呂豐換了夜行衣,用黑布裹了頭臉,沿着藤蔓輕巧的翻出院子,沿着李小幺指的路,小心翼翼的往樑先生的居處摸去。李小幺和李宗貴站在院牆下,凝神聽着動靜。
隔壁紫藤居安靜無聲,兩人屏息凝神等了一刻多鐘,呂豐又沿着藤蔓跳進院子,三個退回屋裡,呂豐扯下臉上的黑布,笑嘻嘻的說道:“順當的很,那姓樑的沒在屋裡,院子裡也沒幾個人,說吧,下一步要殺誰?”
“誰也不殺,樑先生不在屋裡最好不過,明天天亮前,你帶着那個姓袁的躲在樑先生屋裡,聽着外面的動靜,等林丞相和北平的那位大爺進了紫藤居,就把這解藥給姓袁的灌下去,然後把他踢出屋,踢到外面去!”李小幺想象着那份熱鬧,眉宇飛揚,呂豐和李宗貴一臉古怪的看着李小幺,半晌,李宗貴拉了拉顧自笑得眉飛色舞的李小幺:“小幺,你費這麼大勁,就爲了看這個熱鬧?你也看不上這熱鬧啊!”
“不是,是要把那個樑先生趕走,他在這裡,我連門也不能出!”李小幺恨恨的解釋道,
“還要你趕?明天一過,那姓樑的不就得走了?”呂豐擰着眉頭說道,李小幺白了他一眼:“說你不動腦子不學無術,你還不認,我怎麼跟你說的?那北平國對鄭城所圖必大,怎麼會就這麼簡簡單單的走了?再說,你沒聽貴子哥說啊,那姓樑還讓人把廂房的牆打通,好擺他的書架子,還和孫掌櫃說要移架葡萄過來種,你聽聽,這是常住的打算呢!”
呂豐被李小幺說的又羞又惱,可又反駁不得,只好‘哼哼’着轉過身子埋頭喝茶。
三個人幾乎一夜沒睡,寅正剛過,李宗貴和呂豐從牀底下拖出餓的奄奄一息、又髒又臭的袁大帥,李小幺蹲在袁大帥身邊,捏着鼻子看着他身上那件不知道塗的都是什麼東西的髒衣服,又拎起外面套着的布袋子看了看,突然悶聲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轉頭看着呂豐說道:“北平那位爺那麼愛乾淨,這個東西,”李小幺往後退了退,指着袁大帥:“太髒了,把這身髒衣服給他脫了吧。”
“脫了這衣服穿什麼?”李宗貴皺着眉頭問道,呂豐卻高挑着眉頭來了興致:“這主意好!不用穿了,赤條條來去無牽掛麼!”
李小幺笑的彎着眼睛站起來:“趕緊給他脫了,趕他出去的時候,別忘了把他從袋子裡倒出來,不然可跑不動,還有,袋子一定要拿回來!”說着,李小幺轉身出了屋,呂豐有了興致,也不嫌髒,三下兩下就把袁大帥脫了個精光,李宗貴眨着眼睛,抱拳站在旁邊,看來,今天真有大熱鬧看了。
天一亮,李小幺就離了小院,拎着小包袱避開大街,只沿着小巷子彎來轉去,到了南門口,尋了家靠着城牆邊擺出來的早點攤子,坐在角落裡慢慢吃着碗粥,等呂豐出來。
剛坐下沒多大會兒,衣甲鮮亮的禁軍騎着馬,溜光水滑、神氣十足的馬兒們走着花步進了城,一對對過了幾十對,方大人騎在馬上,陪着個四十歲左右、氣度容顏都極好的中年人進了城門,李小幺遠遠打量着中年人,隱隱約約有點林先生的樣子,看來這就是林先生的叔父林丞相了。後面又是幾十對禁軍跟着進來,沿着街道,急緩有度的往紫藤居方向去了。
李小幺心不在焉的喝着粥,心裡默默算着時辰,這種兩國之儀,大傢什麼時辰進城,什麼時辰到哪裡,什麼時辰會面,都是定好了的,這邊林丞相進了城,北門,北平國的那位大爺必定也是這個時辰進了城。
紫藤居門口,北平國二皇子蘇子誠頭髮高綰在白銀冠內,外面一件銀白緙絲面銀狐斗篷,行動間露出裡面的淡黃緙絲緊袖長衫,和腰間的羊脂玉帶,渾身上下清冷冷纖塵不染,長身直立,正微笑着和一身紫袍的林丞相見着禮,林丞相滿臉笑容,極客氣的拱手讓着蘇子誠,落後半步,一起步入了紫藤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