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工具到是好哇,一排下去,就能翻幾米的地,來回犁上幾遍,這地就能直接播種了。”吳昌恩說完,看着眼熱,擠到沈婆婆的身邊道:“親家母,你給幫着跟玲子說說,將這工具也借給我家用用吧。”
鐵齒扒的做法到是‘挺’簡單,說白了就是一把大鐵梳,只是對所有人來說,特地去打一把這樣的鐵梳,最少得幾兩銀子,可不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呢,而且還得配合着耕牛用,否則用人拉,是拉不動的。
因此,吳昌恩的想法是,能借用來用,就借來用用,反正都是鐵傢伙,也用不壞。
沈婆婆笑眯眯的站在邊上看着,心裡也是嘖嘖稱奇,好傢伙,就這一會功夫,地裡的土就全都翻上來了,而且那泥槳瞧着,就梳理的特別細。
“親家公,這事我只能幫你問問,今年我家的地,也都要聽玲子的吩咐種。”
吳昌恩一聽,驚訝的就接道:“玲子要把地收回來,不給你家種了?”
沈婆婆連忙擺手:“不是,不是,是玲子說,有個種稻的好法子,能提高產量呢。”稻田養魚的事,沈婆婆可不敢說,因爲劉玲再說叮囑過,今年要試種一年,等見到成效了,再給大家推廣推廣。
吳昌恩鬍子翹了起來,看着劉玲帶着兩個下人,站在田梗上,一臉不可思議的道:“胡鬧,她懂種什麼稻啊,以前劉夫子還在的時候,她就沒下過地,後來劉夫子死了,她娘李冬香又是個作死的,要不是你們種着地,指不定這地裡,現在都是荒着的。”
沈婆婆皺了皺眉,沒敢再多吱聲,眼下,沈沅天天要往城裡跑,租着玲子的那五畝地,也是靠着周家兄弟幫忙,她年紀大了,也只能踩踩‘肥’,點點種。
有人聽吳昌恩這樣一說,便‘交’頭接耳的說了起來:“可不嘛,玲子懂啥種地啊,可別毀了一年的收成。”
又有人看着興趣十足的道:“毀不毀收成,現在不知道,但這工具到是個好東西,吳阿公,咱們族裡啥時候也打幾把?到時大家好輪着用。”
“是啊,阿公啊,這工具是省事啊,翻的土也細,咱們族裡也做幾把吧。”
吳良蛟也大吃了一驚,到底讀過書,知道何爲: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玲子做的這種大鐵梳翻地,確實事半功倍,比起用鋤頭去翻地自然要快,只是一定要用耕牛,沒了耕牛,也是拉不動這大傢伙的。
“咱們新族長還沒選出來,里正也空着,族裡要不要辦傢伙什,我一個人也拿不定主意,等晚上回去商量一下再說,另外,我也得打聽打聽。”此時,吳良蛟看劉玲的目光,顯的格外詫異,同時也想到劉玲在城裡開的《致遠齋》。
最近一直農忙,他也沒進城,但《致遠齋》的名頭,他是聽說了,據說,劉玲拜了五位隱姓埋名的高人居士,那闖關樓裡的書畫堪稱一絕,裡面的藏畫詩,更是無人能對的上來,可見那五位高人居士,有多驚世駭俗。
劉玲知道大家都在觀望,有吃驚的,有眼熱的,也有不屑的,‘交’談的聲音雖小,她也聽見了一些。
垂簾笑了笑,便脫了鞋,拿着一字木扒,準備下田。
張嚴看她脫鞋,嚇的連忙喊道:“夫人,您要做什麼,吩咐我來做就是。”
周瑞鋒看着翻地的效率,正滿面紅光,高興的不得了,看玲子要下地,也嚇了一跳,忙攔着道:“玲子,你下地做什麼?這田裡有碎石還有螞蝗,小心傷着你。”
常在沒上山爲匪時,也是靠種地吃飯,眼瞅着劉玲要下地,五大三粗的調侃:“你這細皮嫩‘肉’的,能做啥啊。”
眼見這麼大反應,劉玲尷尬的咳了兩聲:“義父,我是想示範一下給你看。”
其實田裡有碎石什麼的,她覺得很正常,至於那螞蝗,她打心眼裡是犯怵的,但又覺得,真要按她的法子來播種,光靠嘴說沒用,她得親自示範一下,這才硬着頭皮準備下田。
周瑞鋒忙接過她手裡的一字扒:“玲子,你來說,我來做,你別下田了,這田裡髒的很。”
同瑞朗看了眼劉玲,也是默不出聲的捲了‘褲’子,準備下田。
劉玲眉角跳了跳,搖頭駁道:“義父,我又不是沒下過田,再說了,這田那裡髒了,人靠天生地養,沒有地,那來的糧食,給我吧,我來準備稻種田。”
說完,劉玲脫了鞋,撩了襦裙,就踩進了軟綿綿的田裡。
還不到三月的地,水十分涼,一腳下去,趾骨尖都涼透了。
周瑞鋒、沈婆婆等人,看到劉玲堅持,並且已經下了田,忽然間就想起,很多年前,劉夫子也是這樣的,他從來不說田裡髒,也是說天生地養,沒有地,就沒有糧食,沒有糧食,人就不能活命。
玲子,真是越來越像劉夫子了。
下田能種地,上岸能揮墨,滿腹有經倫,做人不忘本。
一股慰燙,讓沈周兩家人,微微溼了眼,擡頭又看到玲子請的幫工,已經全都利索的趕着耕牛在翻地,沈婆婆等人也沒再閒着,捲了‘褲’子,便拿着一字木扒就下了地。
頓時,圍觀的吳良蛟等人全都收了聲,一個個睜大眼看着劉玲在地裡拿着扒子,有些笨拙,但也有板有眼的在整地。
“阿吳公,玲子這是做啥?她‘弄’一大塊平地出來做啥?”
吳良蛟也想不明白,但畢竟年長,沉得住氣。
“先看,等會再說。”
餘輝西斜時,葉霄騎着馬來了,遠遠的就看到田間佇足了很多人,幾乎只是一眼,他就看到了人羣中的玲兒,就像兩軍對陣,千軍萬馬中,他不用找,就能一眼鎖定她的身影。
此時的玲兒,一身普通的青布衫,頭上依然只用‘毛’筆綰髮,揮舞着木扒在地裡一來一回,深邃明銳的視線之下,他能清晰的看到,她額間的青絲,染了香汗,如青蛇蜿蜒的貼在她的脖頸上,盤旋而下……
那淡黃的夕陽將她的人影拉的細長細長,朦朧又真實!
美,很美,美的讓他心絃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