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往劉家走,快到巷口時,葉霄看到了一身靛藍新衣的周瑞朗,他手中拎着一口袋的黑炭,還有一些零碎糕點,愣愣的看着他們。
雞鴨脖頸掛紅綢?
幾位大人這是要下聘訂親?
給誰下聘?
定的又是誰的親?
周瑞朗心臟跳漏了一拍,收住心神,放下東西便走上前來行禮。
“衙役周瑞朗,見過大人。”
胡小飛乾咳的揮了揮手:“起來吧,你也是去劉家吃年飯?”
周瑞朗實誠的點點頭,說是。
胡小飛和歐陽便邊走,邊不着痕跡的打量周瑞朗的新衣。
再眼瞎的人,也看的出來,這衣服的樣式,繡功,針線,都是出自一人之手,唯一不同的是,周瑞朗的衣服只有簡單的三色雲紋,少了幾分飄逸貴氣,多了兩分簡單大氣。
歐陽故意走在後面,突然衝周瑞朗道:“你的腰帶沒繫好,有點鬆了。”
話剛說完,所有人就看到周瑞朗的腰封,“啪”的一聲落在地上,內袋裡的碎銀,砸到了地面。
胡小飛眼疾手快的揀了起來,翻開一看,恍然大悟的道:“喲,這裡面居然縫了不少內袋,到是好攜帶物品了。”
怪不得葉霄要看歐陽的腰封,原來是這麼回事。
胡小飛和歐陽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看向葉霄的腰封……
他的腰帶上有內袋嗎?
若是沒有,那豈不是,周瑞朗的新衣,就驗正了那句內有乾坤!
葉霄剛剛臉色稍霽,又被胡小飛和歐陽弄的臉黑如墨,冷哼的甩開步伐,便往劉家巷內走,快到門口時,擡眼又見席若華四人。
看樣子他們幾個來的比他們早,雖不是新衣新袍,但全都整整齊齊,相互打鬧的道:“昨天上門沒備禮物,今天我裱了幅字,方兄,你來給我看看?”
說話的是潘偉民,方一帆舉了舉手裡的五角燈道:“又不是沒看過你的字,我的五角燈做的不錯吧,正好可以給寶兄弟觀摩觀摩。”
徐均不甘落後的道:“你們準備的東西都不實際,瞧我的,兩斤豬肉,夠實際吧。”
方一帆摸着肚子大笑,給了徐均一腳:“你實際,你真是太實際了,兩斤豬肉,真不知道你咋想的,拎只活雞也比豬肉好啊,若華兄,你呢,你準備了什麼?”
席若華手裡拿的是很長的畫軸,其實根本就不用問。
潘偉民跟席若華同租在一個院裡,心裡早就知道席若華準備的是什麼,打趣的小聲道:“昨晚若華兄回了家,失魂落魄,今日一早,便取了他畫的最好的《桃源仙境圖》,這可是楊府出銀三百兩,他都沒賣的畫,你們說,若華兄意喻何爲呢?”
“《桃源仙境圖》?不是吧!若華兄,當初你畫時,不是說,要留着將來懸掛在自家花廳嗎?怎麼捨得送人啦?”方一帆沒回過魂,脫口而道。
徐均爲人最機靈,一聽便聽出其中有真意,笑着便過來勾住席若華的肩膀:“若華兄,楊家可是給你遞了青雲梯,你真捨得棄那楊家小姐不顧,反來眷顧劉家的這位小姐麼?”
站在四人後面不遠處的葉霄等人,聽着四人的對話,全都掛滿了古怪的表情!
葉霄的劍眉隱隱而揚,捉摸不定的眸色裡,涌出無數的潮起潮落。
“莫非,今天是個黃道吉日?”胡小飛輕聲嘀咕道。
陳小潔白了一眼胡小飛,拿眼睛去瞄葉霄,想知道葉霄是何表情,可她猜錯了,葉霄那萬年冰山臉,根本就沒有表情,反而比起以前,還要目空一切。
只有歐陽,陰陽怪調的接了句:“東邊不亮,西邊不亮,慧眼識珠的,大有人在啊!”
葉霄宛如斧削刀刻般冷峻的側臉,瞬間給了歐陽一道冰光。
……
席若華溫和的笑了笑,頂了一把徐均,斯斯文文的開口:“別胡亂揣摩,我送此畫,只是覺得,劉家姐弟值得深交,就如伯牙子期……”
潘偉民有些酸溜溜的打斷道:“若華兄,難道楊小姐就不是你的鐘子期?她還是新城縣蘭亭軒的主辦人呢,論才華,說不定,她比劉家小姐更勝一籌。”
“這不一樣。”席若華快速的接道,他心裡又有一股難以喻言的情緒。
楊月兒家世極好,溫柔可人,祖父又在朝爲官,確實算是青雲梯,可他見楊月兒時,卻遠不如見劉玲時心中悸動,這是一種形容不出的微妙感覺。
就像……就像,衆裡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劉玲那樣的從容淡定,那樣的寧靜超凡,不是楊月兒可以相比的。
若一定要用文字來表達,他覺得,楊月兒適合富貴榮華,金雕玉砌,十指不沾陽春水。
而劉玲更適合詩經中那句,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室宜家。
“當然不一樣,若華兄,楊小姐對你可是一往情深,其身後又有整個楊家爲襯,這劉小姐雖然對對聯,是才華橫溢,但論家勢和長相,跟楊家是攀比不了的,你不要一時糊塗。”潘偉民語氣更酸了。
在他看來,席若華這就是看着鍋裡的,卻想着盆裡的,朝三暮四犯傻氣,像楊月兒那樣的女子,若是對他另眼相看,他絕不會錯過這樣的好機會。
席若華聽的直皺眉,他就沒想到靠裙帶關係走仕途,這樣的捷徑,他從來都不屑的,潘偉民明知他的稟性,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強加他的理念給自己,實在惹他不悅。
徐均看氣氛不對,趕緊跳出一打圓場道:“好了,好了,不就是一幅畫嘛,說不定若華兄將來還能畫更好的,更說不定,這劉小姐還不會賞畫呢,一帆,你說是吧。”
“對呀,昨天都沒見過劉小姐出手寫字,或者畫畫,說不定只有急才,不懂書畫。”方一帆收到眼色,立馬也笑呵呵的道。
潘偉民轉了轉手裡的字軸,定了定神,便走上前去敲門。
“咚咚咚……”三長兩短。
聽到聲音,劉玲摘了圍裙,先去後院喊劉寶,就見他那裡睡覺了,正坐在自己的屋裡,左手跟右手對弈,無奈的搖了搖頭:“阿寶,有人敲門了,想必是他們來了,你趕緊隨我去前院花廳煮茶待客吧。”
劉寶從棋盤中擡起頭,笑得燦若流星的應了一聲:“姐,這局太妙了,置死地而後生之後,纔是正式的對攻,誰輸誰贏還辯不出分曉來,今天吃完飯後,姐一定要陪我下個痛快。”
“知道了!不要告訴別人哦。”劉玲寵溺的上前扶住他,再次叮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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