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玲頭都沒擡,專心的將茶取了些出來,同時又在兩隻大杯中擺上兩朵工藝花茶,謙卑柔和的回道:“這位大人救我姐弟二人,乃俠骨風範,民女心想,祈福求平安,講的是心誠則靈,因此,未曾敢問這位大人的姓名。”
男人劍眉微微一挑,目光便從小像上移開,金玉般的聲音開口而道:“葉霄。”
劉玲心臟突了一下,她心裡當然知道他叫葉霄,只是,他說話,實在讓人摸不着後腦,惜字如金的讓人發狂。
就像現在,他猛不丁的說他是葉霄,那她是要表示迷糊,還是應該說,哦,葉大人好?
袁海寧揉了揉鼻尖,很不悅的斜眼看向屋頂,昨天回了衙門,公子便讓他掌了四十下嘴,前前後後自己打了自己六十下,這臉都快腫成了包子了,吃啥都不是滋味。
而且次次都是因爲看到她,才挨的打,眼下,公子又告訴她姓名,袁海寧心裡就更不是滋味了。
“原來是葉大人,民女明白了,稍後,我和阿寶便將名字添上去。”劉玲深吸了口氣,然後平心靜氣的等水煮開。
這時歐陽又指着某一處,耐人尋味的問道:“劉小姐這兩日不光做了茶,還在做衣服?”
劉玲垂簾回道:“回歐陽大人話,快要過年了,最近又屢次受難,好不容易平靜下來,便趁着有空,做了幾件衣服送人當謝禮。”
“原來是這樣,眼下又不在衙門,劉小姐不必如此客氣,叫我歐陽便好。”說完,歐陽站了起來,往書房窗邊的立架那邊走了過去,指着那石榴紅的衣服道:“這顏色到是不錯,沒想到劉小姐不光懂茶藝,女紅也十分了得。”
劉玲順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昨日,她只是將衣服做了出來,還沒來得急繡花,吳道生那件衣服,也只是在袖口那,繡了一半的雲紋,用的是暗金線打底。
葉霄本來不想關注那麼多,但歐陽擋在窗口,驟然讓屋裡的光線暗了暗,害他條件反射的便看了過去。
那衣服立在靠窗邊的架上,遠遠看去,裁剪確實得體,款式也很新穎,有些像北都那邊的着裝風韻,葉霄眨了一下眼,正欲收回視線,就聽歐陽問道。
“嘖嘖,針腳細密,接口又似天衣無縫,劉小姐的女紅真是了不起,我能知道,這衣服是要送給誰的嗎?”
劉玲捉摸不透的斂了斂心神,回道:“不敢承大人誇獎,那是要送給吳夫子的。”
“哦!那這件靛藍呢?”
劉玲遲疑了一下,劉寶便回道:“那是送給週二叔的謝禮。”
“週二叔?可是那衙役周瑞朗?”
劉玲和劉寶一時間真是想不透歐陽問這些做什麼了,頭皮有些發麻的道:“是的。”
歐陽站在窗邊,猛的回身,佯裝生氣的道:“可有我們的?”
淡黃而微薰的陽光撒在歐陽身上,因他擋住了大半陽光,那雙眼睛,就顯得格外清明,而清明深處,竟然有幾當真和隨意不羈,看的劉玲不禁“咯噔”了一下。
隨後立馬明白到,這是人家看出她的女紅繡活不凡了,這人眼睛,果然毒辣。
想到這,劉玲揚眉笑了笑:“歐陽大人和葉大人身世顯貴,我是擔心這些粗布料入不得歐陽大人的眼,所以纔沒準備,但若是歐陽大人看得上,民女晚些便仔細做一身送給歐陽大人當謝禮。”
歐陽笑的半眯起了眼,隨意的又走了回來,撩袍坐下後道:“我看那降紅色不錯,很適合我,反正吳先生最近也不在新城縣,他要等過完年纔回小塘村,恐怕要辜負你的一片美意了,不如就將那件做好,送給我吧。”
明明是他先出手救了她,怎麼這衣服光給師叔做,卻不給他,小丫頭心都長歪了。
若不是親眼看到劉寶的衣服,他還不知道,她的女紅這樣出彩,那怕布料差了些,那繡活可是實打實的好手藝啊。
本來他也不是貪圖享用的人,但他就是樂意跟師叔槓上,就像他替葉霄送青玉一樣,這丫頭再不同尋常,再得師叔喜歡,他也要想法替葉霄定下來,到時……嘿嘿!
是誰陪了夫人又折兵呢?
劉玲愣了愣,正好水煮開了,便趕緊準備沏茶,細思了幾秒後,她一邊沖水泡茶一邊回道:“那件恐怕不行,我是按吳夫子的身形裁剪的,歐陽大人若是喜歡,我晚點將布料扯回來,再替歐陽大人做。”
不料,歐陽像是犯了擰一樣的接道:“不用那麼麻煩,他也就是肩比我寬了一點,正好我喜歡穿寬鬆點的,就那件吧。”
劉玲無語凝咽,心裡想着,歐陽個性隨意灑脫,而吳道生個性沉穩,這兩人肯定淵源很深,眼下歐陽故意這樣搶衣服,看出她的手藝是其一,其二也有惡作劇的成份在。
看劉玲不回話,淡定的起茶淋杯,歐陽便故意瞄了眼面無表情的葉霄,然後說道:“葉大人估計喜歡合身一點的,而且偏愛墨綠,正好今年過年,說不定得留在這,便麻煩劉小姐做身新衣過年了,需要多少銀錢,儘管開口。”
還要給他做?人家都沒開口要呢?
劉玲心悸的差點手抖,心想,這歐陽還真是多事,何必給她找事做呢,本來就欠着他倆救命之恩,她怎麼可能收他們銀錢做了衣服,又當謝禮?
新家缺了好多東西,還沒正式步入正軌,她要做的事多的都數不清,那有功夫一直放在做衣服上面。
這真是,讓她說不出的抑鬱。
“這個,民女手拙,怕唐突了葉大人,新城縣季春莊的衣服,也是做得極好的……”
葉霄忽然瞳仁閃了閃,鬼使神差的打斷了劉玲的話:“就那件靛藍吧。”冷玉一出,眨眼碎了一地,更讓劉玲和劉寶,再加上袁海寧,全都瞠目結舌。
剛纔歐陽找她要衣服,她想也不想便答應,而說到給他做衣服,她卻推三阻四,葉霄心裡猛的滑過一絲不悅。
其實他也不是非得要她做衣服不可,但她既然說了是謝禮,那就不能厚此薄彼,至於,理所當然的搶走周瑞朗衣服……
他只是嫌麻煩,懶得多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