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壓根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在禮國公府中做出了什麼好事,從那去接的婆子口中又探不到什麼,心裡忐忑不已。
等她到了紫薇園這兒,聽了事情的經過,頓時驚得如同晴天霹靂,摟着陸怡清哭天搶地起來。
廖夫人眸底閃過一抹厭惡,與身邊的心腹媽媽相視交換了一個眼色,兩人心中一鬆,都有了底。
若是這秦氏冷冷靜靜的,只怕反倒是個油鹽不進的主兒,那纔是難辦了。她如今這樣哭鬧,分明就是虛張聲勢,只不過想要增加談判的籌碼而已。
只要有的談,便不怕談不下來。
果然,秦氏哭完之後,氣急敗壞的要求廖夫人給個說法。
陸怡清大驚,欲要阻攔被秦氏罵了兩句羞臊得再也開不了口,默默在一旁垂淚。
李光浩尚未訂親——李家雖然也挺富貴的,可李光浩人品太差,是貪花好色、鬥雞走馬出了名的紈絝子弟,這事兒就更簡單了。廖夫人滿口答應兩家結親,李家會盡快迎娶陸怡清過門做正妻,將來定不會虧待她。
對於秦氏暗示的嫁妝一事,那就更不是問題,廖夫人表示,定會讓陸家滿意,會將這婚事辦得風風光光的。
陸怡清絕望了,李光浩雖然沒有訂親,可是家中姬妾通房兩隻手掌都數不過來,嫁給這樣一個男人,還有什麼將來可言?
可是事已至此,她除了嫁給他還能怎樣?安公子絕不會要她了,除非,她出嫁做姑子去。可那種青燈古佛、冷冷清清的日子,光是想想她便不寒而慄,她絕對不要!
陸小暑,這一切,都是陸小暑害的……
秦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滿意了。跟李家攀上親事,也不錯。況且這事兒擺明是李家虧欠了自家女兒的,又是在禮國公府出的事,連禮國公府都有責任,將來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他們總不能不管不顧吧?雖然,安公子那門親事也很不錯,只是——
廖夫人見事情談妥了,便客客氣氣的將秦氏並陸家三位小姐送走,接下來,再去處理其餘的姑娘小姐們。
事關陸怡清的名聲,怎樣封陸小暑和陸怡慧的口,她相信秦氏自己會搞定的,這倒不用她操心了。
見陸小暑她們離開了,榮郡王也起身告辭。
廖明朗瞧了瞧欲言又止的妹子,想想今日發生的事情,也不便再留着人,便假裝沒看見妹子的神情,笑着親自將榮郡王送出府去。
回到景芳堂,陸怡清便再也控制不住大發脾氣痛哭不已的砸東西。
早上還歡歡喜喜的出門,誰知不過半天的功夫,她的整個人生便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叫她如何能夠甘心?
秦氏先是勸,勸不住也怒了,一巴掌掀在她臉上,冷聲道:“你還越鬧越來勁了是不是?自己做出的事還有什麼臉面鬧?要不是你娘我豁出去不要臉了幫你爭取,你以爲你能進得了李家的門!不爭氣的東西,你除了鬧還會做什麼!你要臉,就別做出這種丟臉的事來!”
陸怡清被母親一巴掌打得暈頭轉向,氣勢一下子就弱了,索性伏在地上悲悲慼慼的哭起來。
秦氏見狀又忍不住心疼,親自扶了她起來,柔聲嘆道:“李家哪一點不好?有錢有勢,那李公子長得也不錯,有了這個把柄在手,李家人就不敢對你怎麼樣!是他們做錯在先,他們得讓着你、供着你!過個一兩年,你再生下個兒子,那就站穩了腳跟,往後只管舒舒心心過好自己錦衣玉食的日子就行!至於那李公子,他愛在外頭花天酒地那就由着他去,橫豎李家有的是錢,橫豎虧不了你!你這個傻丫頭,你要是再這樣鬧,擺着一張苦瓜臉進門,到時候惹得人人討厭,那就真是遭了!”
陸怡清聽母親這麼一勸解,心中略鬆,眼神一黯,終於不甘不願的接受了事實。
“都是陸小暑,”陸怡清含恨道:“娘,都是陸小暑害我的!她害我在那麼多人面前丟盡了臉面,是她害了我!”
“你說什麼!”秦氏不由臉色大變。
陸怡清便收了淚,顛倒是非黑白的將事情亂說一氣,說的聲淚俱下。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秦氏氣得直髮抖,顫聲道:“這黑心肝的!我就納悶了,好好的怎麼會突然發生這種事,原來是這小賤人搞的鬼!我找她爹孃算賬去!”
“娘!”陸怡清拉住起身要去的秦氏,搖頭苦笑道:“事已至此,又沒有證據,她是不會承認的!這事兒越鬧,越丟臉的是您的女兒我啊!”
秦氏呆了呆,頹然坐下,片刻咬牙道:“可是這口氣,叫我怎麼咽得下!”
陸怡清冷笑道:“自打他們一家子回來,咱們府上便沒有一刻安寧的!那一家子都是攪家精!做女兒的如此歹毒,只怕她的爹孃也不是什麼善茬,娘您可要擦亮了眼睛,別叫他們給矇騙了!”
秦氏冷笑:“就憑他們!”
顯然甚是不屑。
“他們面上純良,壞在心底。人心隔肚皮,娘您就算再聰明又怎麼會看得出來?”陸怡清亦冷笑,“娘也許還不知道吧?大伯父和大伯母可是隱藏了不少的產業,還不是壓根就沒透露過半個字!”
“你說什麼?”秦氏立刻就想起了穆晴他們回來的那天那排場和陣勢,直到如今,她也沒有能夠從穆晴那裡探到半點兒底細。陸怡清這話可謂一下子戳中了她的心思。
陸怡清冷笑道:“陸小暑說漏了嘴,說她們在城外有一處極大的莊子,良田美地無數,可大伯母什麼時候跟娘說過?”
秦氏心中頓時大不舒服起來,不由哼道:“他們倒是會算計!明明知道咱們府上窮得成了這樣,卻將自個錢袋子緊緊的捂着半個子兒也不肯拿出來!哼,每個月還好意思伸手要公中的月錢!真正人心貪得無厭!”
“那野丫頭真的那麼說的?”秦氏忍不住又問。
“是真是假,那莊子又不會長了翅膀飛了,娘派人一查不就清楚了嗎?他們總不會從不跟莊子上的人聯繫!”陸怡清說道。
“你說得對!說得對!”秦氏點頭,心中頓時活動起來。既然有莊子,那麼肯定還有別的,酒樓、綢緞莊、首飾鋪子、脂粉鋪子、客棧、字畫古董鋪子、傢俱鋪子等等,都有可能,沒準,莊子還不止一處呢……
他們夫妻這些年在外頭肯定積攢了無數的銀錢,否則哪兒有底氣進京!這要打通京裡的關係,肯定少不了要花錢的。
陸怡清見自己的母親完全聽進去了,又道:“娘,您可得小心點,將他們的家底掀出來,讓祖母好好收拾他們,也給我出這一口惡氣!”
陸怡清暗自冷笑,自己的娘是什麼脾性自己最瞭解不過,別的事情上母親也許不夠機靈,可一旦說到銀錢上,她的直覺和敏銳之程度無人能比。陸小暑一家子不給她好日子過,她也不會讓他們安生!
娘一旦盯上了大房的銀錢,那是非要到手不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
陸怡清在禮國公府發生的事情雖然沒有滿京城裡傳得沸沸揚揚,但各家內宅後院基本上都知道了,只不過衆人看在禮國公府廖夫人的面子上不往外宣揚罷了!
穆晴聽陸小暑將事情的真相道了出來,不由驚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後怕的嘆道:“還好我的女兒你機靈,否則豈不是,豈不是——”
如若自己的女兒遭遇瞭如今陸怡清的境況,穆晴光是想想都覺得慌得心臟都要停止跳動了!她簡直不敢去想!
“娘,”陸小暑卻有幾分好奇,笑問道:“萬一出了這事兒的是我,你會怎麼辦啊?會把我嫁給那個無賴嗎?”
“呸呸呸,你瞎說什麼呀!口沒遮攔!”穆晴不等她說完便脫口一陣訓斥,見女兒睜着烏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瞧着自己,彷彿定要問出個所以然來似的,想了想,輕嘆道:“倘若今兒出了這種事的是你,豈是娘一個人便可以決定的?自然要跟你爹商量,還要看你的意思。”
陸小暑對她的回答甚是滿意,尤其是最後一句,便笑道:“那我不肯嫁人,情願一輩子不嫁呢?娘,您肯不肯養我、會不會把我逐出家門啊?”陸小暑說的可憐兮兮的,圈抱着穆晴的脖子。
“哎呀你這孩子!快別說這些了,叫娘聽得心裡頭瘮的慌!”穆晴不由大皺眉頭,竟掏出帕子朝頭上拭了拭汗,惹得陸小暑“撲哧”笑了出來,心中卻暖暖的。
穆晴沒好氣嗔她,心中暗道:這丫頭性子如此跳脫,怕是不能再留着了,還是趕快給她找個好人家把她嫁出去吧!等她有了丈夫、生了孩子,性子自然便定下來了……
“娘,放心吧!沒有人那麼輕易能暗算得到我的!您啊,就把心放在肚子裡!”陸小暑笑嘻嘻的在穆晴耳邊撒嬌,惹得穆晴無奈輕笑搖頭。
武功侯府那邊,果然很快便派了人過來退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