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山長聽了李學正的問話, 沉吟良久:“傳言之事我也有所聽聞。但傳言畢竟是傳言,具體是個怎麼回事,還待問清楚再做決定吧。如果草率的下了結論恐怕會有誤傷。”
李學正道:“我也是看書院近日傳的實在不像話。說實在的, 這陳宗澤一向品學兼優的, 這流言說的這些事, 我是不大信。不過, 這傳言對我們書院確實大有所損的。我怕傳到外面,這對我們書院名聲是極爲不利的。”
秦山重重的出了一口氣, 過了一陣方纔緩緩道:“你說的也在理。不過,什麼都不清楚就讓學子停學, 也與我們書院的宗旨不符。這樣,我們將陳宗澤叫過來, 仔細問問這些事。問明瞭再想辦法應對。你呢,這些天也抓緊點, 給學子們好好講講, 讓他們萬不可亂傳閒話的。”
李學正今天也是來請示的,見山長已經發話, 自去下去對學子們訓誡一通:“爾等都是熟讀聖人書的人, 萬不可像長舌婦人一樣, 四處亂傳閒話。否則, 再讓我有聽到,嚴懲不貸。”
訓完學子,又把宗澤叫到明經樓,他要跟秦山長兩個好好問問陳宗澤一些事的。宗澤聽得李學正的傳喚, 真是有種求之不得的感覺,這事兒吧,他是要跟老師好好解釋的,但也不好直接找上門去說。
今日秦山長召喚,宗澤真是有種正中下懷之感,趕緊一五一十的將傳言中的幾件由頭說了出來。秦山長聽完,放下心來:“既如此,那這傳言可真是中傷於你了。不過,今日雖是聽你所說,但畢竟是你一家之言,難以讓人服衆。”
說到這兒,秦山長頓住了,原先他是想讓宗澤將魯二跟陶勇帶過來問問的,不過,轉念一想,那魯二死了兄長,而陶勇的閨女這次也被扯入傳言中;這些本就大不該拿出來說的,先前人不知道還好,現在還將人叫過來問,不是擺明了告訴人家書院傳的這齷齪之事麼。
這不僅僅對書院不利,對他們這些事主那也是極爲不敬多了。這也就罷了,最主要是怕流言被正主兒一來,傳的更狠了。
秦山長想了下也沒更好的辦法,看來只能等這流言自己冷卻的了。不過,得將它控制好,不能漏出去了。這段時間,陳宗澤也只能讓他受點屈了。
說到這個,李學正卻認爲,這陳宗澤也不算是受屈了。爲何別人不傳別的閒話,偏偏要傳他的流言?想必平日裡他還是有不妥之處落如人眼的,受委屈也是該當的。宗澤要是知道了,必定會叫冤枉的,他這真算的上無妄之災啊,這是人的嫉妒之心啊,非他能所控的啊。
雖說秦山長已將這事暫時給了個定論,但李學正卻是心中暗道,這次事情能平穩渡過最好,但凡對書院名聲有損的話,他必定是要懲處那陳宗澤的,畢竟,此事也算是因他而起的。當然,如果讓他知道是何人在背後傳的閒話,那更是要嚴懲不貸的。
宗澤這幾天真是處在風口浪尖,可是又不便親自去查的。現在自己走到哪裡都受人睹目的,自己要真是大張旗鼓的去查,那還不得被人當西洋景來看的,更會將事情鬧得更大。
但什麼都不做那也不行,被人中傷如此,總得搞清楚是怎麼回事的吧。宗澤迅速理了一下,能花這樣的力氣對付自己的人,肯定是跟自己有嫌隙的人。自己來書院這麼久,雖說不上交遊光闊的,但也基本上跟人沒有起過沖突。
跟人起嫌隙也是好費心力的。自己可沒有那閒工夫,也沒那豪門世家的底氣去找別人麻煩的。數來數去,也唯有一個馮仕進跟自己不對盤。
看來,這次搗鬼的十有八九就是他了。不過,宗澤也不是很確定,畢竟,剛剛纔給這傢伙如此大的一個教訓,他不會作死的現在就出手的吧。
不過,這事兒也說不準的。於是宗澤就跟周長安、陳正深二人招呼一聲,將他們的書童青泉、思山叫過來仔細的問了一番。
流言內容宗澤已經知道了,沒什麼可問的。主要就是問他們,這些話是如何傳出來的?他們知不知道是何人所傳的?
青泉、思山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這流言傳到他們耳朵裡時,基本上已經很盛了,大家都在傳,實在辨不明是何人所傳了。不過,他們確實看到,這之中,那馮仕進的書童蹦躂的最歡;這點他們倒是看在眼裡的。
問了一陣,宗澤也沒辨個分明。不過,那馮仕進卻是嫌疑最大倒是真的。但其他人也不是不可能的,畢竟當日拿馮仕進也是莫名其妙的恨上自己,對付自己的。
現在這情形,自己在書院真是不好呆的,走到哪裡都被人指指點點的。想着自己這樣在書院也是難以靜心讀書的,還不如去城裡看看肉鋪,也順便散散心的。
打定主意的宗澤就跟衛教諭告了假。衛教諭也知道宗澤這段時間處境艱難,遂也爽快準了假。當晚,宗澤正在收拾東西的時候,門外有人叫門:“陳公子,陳公子在嗎?”
宗澤打開門,只見門外站的是他們宙字班衛新的書童墨風。宗澤跟那衛新走的一直都是不遠不近的,可說是平平之交的。這個點看到他的書童,宗澤很是有點奇怪。
墨風對着宗澤行了一禮:“陳公子,墨風有事要跟您說,可能進去說話?”
這個點來找自己說事?看來是有重要的事了?宗澤將人讓了進去。
進得屋裡,宗澤坐下問這墨風道:“你來找我說什麼事?”
墨風知道自家公子跟陳宗澤也是交情不多的,遂也不客套問候,直接開口道:“陳公子,墨風今日前來,是想跟您說說在背後傳您閒話的人的。”
宗澤一聽,當即坐直了身子,盯着墨風問道:“你知道是誰?”
墨風道:“我知道。現在書院裡傳的這些閒話,都是馮仕進馮公子身邊的知魁傳出來的。”
宗澤緊盯他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聽的宗澤這樣問,墨風知道,要想取信於人,最好就是實話實說。何況自己今天給出的消息來路又不是不可說的。
於是墨風就一五一十的說了起來。
原來,墨風今日之所以會主動給宗澤來信,那也是因爲馮仕進平日裡在家裡當慣了少爺,於是在同學面前,尤其是在家境不如他的同學面前那是頤氣指使慣了。
馮仕進這種被家裡寵壞的了公子哥同學,其實放在哪裡都不大受歡迎的。當然,如果在那些家世比他強的同學面前,他也是很能收斂的。
可惜,衛新雖也出身地主之家,家裡也是頗有資產的,但跟馮仕進相比,那還是差了一大截兒的。這馮仕進在他面前當然不會太客氣。
如果大家只是同窗也還好,偏偏這衛新好死不死的跟那馮仕進是同一個寢室。這就要命了,天天朝夕相處的人如此難纏,那日子過的可就不大舒坦了。
這馮仕進跟衛新時有摩擦,而且是多以衛新失敗而告終。長期積壓的怨氣,讓衛新早就看馮仕進不順眼。可惜,馮仕進囂張是囂張,但在他面前卻一直沒露什麼把柄。這次也是事有湊巧,讓他們聽到了衛新主僕倆在房中說的話。
聽完,他們才明白,這次書院傳的沸沸揚揚的流言,竟然就是馮仕進他們傳出來的。
宗澤聽完,奇蹟般的很平靜。也許意料之中的事讓人氣不起來?
墨風講完就要告辭離去,這可以理解,說完就走是比較安全的,也免了不少被人發現的風險。宗澤重重的謝過墨風,當然不光是口頭稱謝的,宗澤還大手筆的給了二兩賞銀。
墨風走後,宗澤仔細的思謀了一下這個事兒,一時也沒有想出更好的辦法。
但腦子裡有一個想法卻是篤定,這馮仕進簡直就是個禍害,自己必得將他除去纔是。得想辦法將這個傢伙趕出書院,不然,真的煩人。只有千年做賊的,哪有千年防賊的;有這樣一個時時都想對自己使壞的人在身邊,真是防不勝防的。
辦法一時也還沒有,反正自己還是要避風頭的,現在假已經告了,還是先按原計劃進城吧。
宗澤今天起的格外早,起來時,書院還是寂靜一片。趁沒人,宗澤趕緊揹着書箱匆匆了出了書院。出了書院,宗澤長舒一口氣,提着的這口氣總是鬆了下來;但很快又憋的更狠了,明明自己也沒做什麼錯事,這偏偏搞得跟做賊一樣怕人看見,真是讓人憋屈的緊。
宗澤一路進城,來到自家的肉鋪前,陶勇正在招呼夥計搬豬肉的,遠遠看見宗澤來了,趕緊迎了過來,搶過宗澤背上的東西,將他帶到旁邊的宅子裡。
剛一進門,就叫道:“牛他娘,快出來,宗澤來了。”話音未落,屋裡立即響起了陶大嬸的爽朗的大嗓門兒:“宗澤來啦,快進來,快進來。”接着就是一陣葡撻葡撻的腳步煽地的聲音。
很快,熱情的不得了的陶大嬸出現在了宗澤的面前。看到陶大嬸,宗澤也頗是欣喜,驚喜的叫道:“嬸子,你也來了?什麼時候來的?咋沒來跟我說呢。”
陶大嬸笑着大聲道:“我來了兩天兒了。你說走時都交待好了,說是這邊搞停當了後,要我也跟着過來做飯的。這一大攤子人,可不得要人過來做飯的。這次呀,我們將家裡都鎖了。一家子都來西京了。”
宗澤左右看了看,沒見到桃枝,問道:“咦,嬸子,怎麼見到桃枝姐姐?”
陶大娘往外看了一眼,笑道:“我剛讓她去肉案那邊送東西去了。”說着,陶大娘忍了一下,到底沒忍住,說道:“這次我們將伍春也帶過來了。”
聽到伍春這個名字,宗澤愣了一下,旋即想到,這伍春不就是桃枝的對象麼。宗澤笑道:“嬸子你們可真好。伍春哥這下可高興了。”
說完宗澤話鋒一轉,繼續笑道:“別說別人高興了。這次看到嬸子,我也很高興。這日後啊,我可是有個打牙祭的好去處了。”
陶大嬸笑道:“好好好,日後你儘管來,可別跟大娘客氣的。宗澤,你還沒吃飯吧,我去給你做點飯來。你坐啊。”
陶勇也是忙得不行,跟宗澤稍稍說了兩句,就出去忙活去了。待人都走後,宗澤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一陣。正在冥想着呢,卻是有人推他。
宗澤睜開眼一看,原來是丁全,丁全見宗澤看過來,也不問些多餘的話,而是有點焦急的問道:“少爺,現在可還沒到旬休的時候,你怎這個時候來城裡,可是出什麼事了?”
聽得丁全這樣問,宗澤心道,這丁全真是越來越有出息了,這就看出自己不對來。於是坐直身子準備給他說書院的事兒。
“這段時間,書院出了一點事兒……”宗澤剛開了個頭,陶大嬸就端了托盤過來:“來,來,宗澤快吃點湯兒面。先簡單吃點,中午嬸子再給你做點好吃的。”
這下可不能再說了。宗澤也餓了,接過來,捧着碗大吃了起來。吃完飯,又跟陶大娘說了幾句話。因急着要跟丁全說說書院的事,宗澤正想找藉口支走陶大嬸的,這時聽見外面一陣鑼鼓喧天。陶大娘立即葡撻着跑出去看熱鬧去了。
宗澤也循聲望去,見宗澤面露好奇,丁全解釋道:“對面的十里香酒樓今天開張,這是他們在熱場呢。”
對這種熱鬧,宗澤一向是不感興趣的,正要轉身進裡屋跟丁全說道書院的事,陶大嬸卻是跑了進來,硬拉他出去看熱鬧:“宗澤,你天天兒在書院讀書,多累的慌,走走走,今兒個對面開張,有好多唱戲的來了。哎喲喲,那些個姑娘喲,個個長得跟仙女兒似的。”
宗澤就這樣被陶大娘拉出去看仙女兒了。看今兒個這陣仗,這十里香老闆是實力強勁啊,請了舞龍舞獅的不說,還請了好幾班子人唱堂會。
宗澤看到好幾個漂亮姑娘下車了,正看着呢,這時有一輛香車過來了,當先下來一個婆子,這時酒樓裡出來了一個掌事兒模樣的人迎了過去。
咦,前面幾個都沒這待遇,看來,這馬車裡來得必定是個紅姑娘啊。
只見一纖纖玉手先自伸出了馬車,很快,一張芙蓉臉露了出來,圍觀衆人當即響起了一陣兒聲響兒,尤其是宗澤旁邊的陶大娘,對着宗澤嘖嘖嘆道:“哎呀呀,這姑娘長的真好看。可惜了,這麼漂亮的姑娘……”
宗澤也在盯着這個漂亮姑娘,這姑娘可也算是個熟人呢。
看到這個熟人,很快,宗澤一念頭升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