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程掌櫃,我有一個小小的建議。”張沁兒的腦海中跳出一個想法來。
“哦?沁兒姑娘但說無妨。”程掌櫃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建議。
“是這樣的,我希望程掌櫃在定製的瓷瓶上做出一些變化,比如繪畫一個特別的圖章或者字樣做爲賞墨軒獨特的標記。”這也是方纔張沁兒臨時想到的,這是利用前世的品牌效應,只要賞墨軒的品牌先打出,佔領了市場,後面的事情纔好處理。
程掌櫃不似張沁兒這般重生的人,不過他有經商天賦,微微沉吟間,就隱隱覺得張沁兒的這個提議應該不錯,於是就說:“這沒什麼的,我和瓷窯那邊說一下就好,只是要弄什麼字樣好呢?”
“呃,就賞墨軒三個字也不錯,不過字體上可以稍微有些變化。”張沁兒提出自己的建議。
以店名做標記倒是也可以,程掌櫃點了點頭,看着邱師傅,整個過程,邱師傅都是沉默的坐在一旁,鮮少說話。
“我也覺得就用賞墨軒三個字好。”邱師傅開口了,不過又想到成本問題:“現在的瓷瓶是白色的,沒有任何花紋,若是隻加上賞墨軒三個字有些單調,若是配上一些釉彩,瓷瓶的成本必然會高很多。”
成本的問題每個商人都會注意到的,邱師傅一說,程掌櫃也馬上想了起來,他經過一番換算之後,才說:“現在是一個瓶子一文錢,加上釉彩的話,應該會漲上一些。”
“程掌櫃,我之所以提出這點,就是擔心以後別家也會推出墨汁,然後混淆市場,如今早早的打出賞墨軒的名聲,對以後有好處。”張沁兒知道不管是古今中外,商人們總是希望把成本降到最低,但是這一點她覺得還是不要節省的好。
程掌櫃吃了一驚,忙說:“你的意思是,別家也會推出墨汁來?這怎麼可能?配方在我們手裡!”
張沁兒沒有直接對程掌櫃說,而是對邱師傅說着:“邱師傅是制墨師,也是全程負責墨汁製作的,邱師傅你認爲墨汁的工藝如何?是複雜還是簡單?”
這個墨業中的話題,邱師傅自然當仁不讓,蹙眉思索了一下,就說:“說句實話,墨汁的製作過程簡單,工藝也簡單,最新穎的不過是墨汁的這個想法和實現而已。假若我不知道墨汁配方,最多研究一年就能破解!”
說到最後一句,邱師傅也才猛然醒悟過來,是啊,他不到一年能夠破解,那麼徽州那些大佬們還會破解不了嗎?
這時,他深深的看了張沁兒一眼,心底爲這小姑娘的智慧而感到震驚,她一個不出門的小姑娘,居然能夠事事想到全面,真是難爲了!
“沁兒姑娘真是遠見!”邱師傅很是敬佩的感嘆着,才說:“看來真應該在瓷瓶上做些文章,讓購買的客人做到先入爲主,這樣別家就搶不到市場份額了。”
這會兒程掌櫃也反應過來了,他爲自己第一反應是配方泄密而感到汗顏,如今擁有配方的就他和張沁兒,那麼人在一般情況下,都會認爲是對方泄密,而相信自己的爲人的。
“倒是我糊塗了,只顧着計較成本幾何了,既然這樣,那麼字樣和圖案都不能夠馬虎,我馬上找一些善於繪畫的學子弄一個別致一些的圖案出來。”程掌櫃忙說着,腦海裡已經開始篩選臨川縣善於繪畫的人選了。
事情談的差不多,張沁兒就拿着分紅告辭離開了,商業上的事情,她提出幾個建議,具體怎麼操作,還得看程掌櫃的安排。
手裡捏着八兩多銀子,張沁兒心情極愉悅的打算去買兩個好菜回去給家裡人添菜,在路口處有一家賣滷肉的店鋪,他們家的滷肉十分的香,就連吃過不少好吃的張沁兒也覺得味道很不錯,所以她往路口走去,這會兒那些滷肉應該還沒有賣完。
走到店鋪門口,張沁兒就開口問着:“老闆,給我切一斤滷肉,再來半邊豬耳朵。”
可是店鋪裡空蕩蕩的,半天也沒見人影兒出來,這時旁邊店鋪的人就探出半個頭,說:“姑娘,今天是買不到滷肉了,這家店老闆的兒子是出了名的賭鬼,如今欠了別人大筆的錢,就把店裡的地契偷了去,誰知這回欠的錢太多了,對方說地契也抵不了,要他把滷肉的配方也偷去還債。”
“啊!”張沁兒驚呼一聲,隨即想到這會不會是一個圈套?對方就是爲了滷肉配方?畢竟這家店鋪的滷肉是出了名的好吃,每天的生意也很不錯。
“那老闆他們怎麼沒在家?店鋪門還沒有關呢!”張沁兒問着。
那人就晦氣的咳了聲,說:“那敗家子把他爹孃都綁走了,說讓他爹孃親自把滷肉配方和做法都教給對方纔肯放回來,不過回來也沒用了,這店鋪的地契早就沒了。”
聽完之後,張沁兒就默然了,這個世界就是如此,家家戶戶各有各的喜憂,當你覺得你很苦時,也許還有人比你更苦。
常言道十賭九輸,癡迷賭局的人一般都無法救贖了,別說偷地契和配方,就是賣兒賣女這種事情,那也是做的出來的。
看來以後是吃不到這裡的滷肉了,張沁兒暗自嘆息着,正打算走時,就看見鄭成凱帶着一羣小混混朝這邊走來,她就停在那裡,等着鄭成凱過來。
但是這回鄭成凱似乎沒有看見她,而是氣沖沖的罵着身邊一個瘦個子:“你小子是豬啊,誰讓你和那幫人合作的?下次再讓我知道這種事情,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又對另外一個人喝着:“你是吃乾飯的?自己的場子都守不好,再有下一次,你就給我滾蛋!”
“大哥,我們再也不敢了!”那兩個被罵的,唯唯諾諾的說着。
鄭成凱卻不給好臉,直接說:“別叫我大哥,我不認識你!一邊滾去!”
鄭成凱一直蹙眉,似乎在想着什麼問題,即使走到那家空着的滷肉店鋪時,也沒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張沁兒,而是直接進了店鋪。
旁邊店鋪和張沁兒說話的那人看見鄭成凱,頓時‘啊喲’了一聲,趕緊回了自己的店鋪,還不忘囑咐張沁兒:“我說小姑娘趕緊走吧,別被這些人撞上了。”
張沁兒站在那裡,愣愣的看着滷肉店鋪,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這就是鄭成凱真正的面孔嗎?這家店鋪的老闆是被他綁去了?他都這般有權有勢了,爲什麼還要對付一個老人,就爲拿到一個滷肉配方?
一時間張沁兒說不出心底是什麼感覺,有種被偏愛的竊喜,更多的是心涼如水。
鄭成凱在她面前從來不是這樣的!所以即使鄭成凱一向表現的痞子模樣,她也不以爲意,因爲她知道鄭成凱不會傷害到她,所以可以肆意的接近和得罪。
可是……
“真是晦氣!”這會兒鄭成凱已經帶着人又從店鋪走出來了,他一臉的不滿,待要繼續教訓身邊的手下時,這纔看到站在一旁的張沁兒,隨即一愣,才問着:“沁兒,你到這裡做什麼?”
“我……來買滷肉。”張沁兒冷靜的說着,擡眼看着鄭成凱,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眼前的鄭成凱依舊是以前的那般,戾氣和憤怒已經全然不見了。
“別買了,過不久華西街就要開一家賣滷肉的新店了。”鄭成凱嘴角微微的浮現一抹嘲諷的笑意,心想着,別以爲這樣,我就不敢去砸場子!
張沁兒清晰的看見鄭成凱嘴角嘲諷的笑意和眼中的戾氣,不覺深吸了一口氣,這樣的鄭成凱……
“你爲什麼要這樣做?”終於,張沁兒還是仗着自己和鄭成凱的關係,問了這麼一句來。
即使知道這會讓鄭成凱惱怒,但是張沁兒還是忍不住想問一問爲什麼?
他爹是刑房司吏,朝廷俸祿和灰色收入都不薄,而鄭成凱小小年紀藉着他爹鄭伯景的虎皮,在各大老闆之間穿針引線,也賺了不少錢,爲什麼還要沾染賭博?把人逼到這一步?
鄭成凱也算是瞭解張沁兒,頓時知道她想歪了,沒好氣的叫身邊的隨從滾蛋,然後才走到張沁兒身邊,說:“這不是我做的,我犯得着這樣嗎?走,今天我心情特別的不爽,陪我去喝一杯,我慢慢說給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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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沁兒提着的心頓時鬆了鬆,或許真有隱情吧,至少鄭成凱還沒有變得那麼壞,這樣就足夠了。
不多時就到了酒樓,鄭成凱先問張沁兒餓不餓,張沁兒說不太餓,現在天氣熱了起來,每天幾乎沒有什麼胃口,鄭成凱就叫了一些下酒菜和酸些的果子上來。
鄭成凱一面喝酒,一面將事情原委說了出來,原來鄭成凱的手下確實開了間賭坊,但是爲了他爹臉面上好看,鄭成凱也一而再再而三的吩咐那些小弟們不要走歪路鬧事,開賭坊就規規矩矩的開,可是這次有人耍了小手段,坑了鄭成凱一把。
雖說賭坊是小弟們開的,但是也是打着鄭成凱的名義,所以其他的賭坊都不敢來找麻煩,這次有人一箭雙鵰,又讓鄭成凱倒黴,又得到他需要的滷肉配方,所以鄭成凱這才氣急敗壞的過來滷肉店鋪看看有沒有留下蛛絲馬跡。
“我已經讓人去找那滷肉店鋪的老闆了,至於地契還得先壓在賭坊,不過店鋪可以先他們繼續開。”鄭成凱煩悶的說着,或許是堆着手下吐苦水會影響他的形象和威懾,所以面對張沁兒,鄭成凱就有好多心裡話要說:“你別看我爹表面上對誰都不錯,也不管束我,但是那是沒有犯大事!這回溼了鞋,老頭他鐵定在家裡等着,我一旦進了家門,不死也要少層皮!”
張沁兒已經知道原委了,就說:“事情不是你做的,你爹應該能夠明白,也不會爲難你了。”
“切!錯了就是錯了!別管你是自己錯的,還是被人陷害的,男子漢大丈夫,既然錯了就要承擔錯了的結果!再說了……就算我爹放過我,我就能夠放過自己?要知道有時候一不小心,就會丟掉自己的命,嚴重的還會丟掉一家上下的命!”這會兒鄭成凱又很男子漢的替他老爹的行爲開解,其實他應該是最懂他爹的,身爲一個刑房司吏,既要把自己的公事私事都辦好,又要不讓人找到攻擊自己的把柄,還要和上頭打好關係,沒有一顆八面玲瓏的心,哪裡能夠安安穩穩的做到如今的這步。
張沁兒咂舌,看來鄭伯景對鄭成凱的教育方式真是夠爺們啊!先是放養,但是放養也有放養的規矩,壞了規矩,就得接受懲罰。
吐了一肚子的苦水,鄭成凱覺得心情好了不少,桌上的下酒菜幾乎沒動,他光顧着喝酒去了,於是就讓店裡夥計將菜全部用油紙打包好。
“這些菜你都拿回去給家裡人吃吧,都沒有動過的。”鄭成凱站起身,惆悵的看着窗外人來人往的街道,有孩子正在嬉笑追打着,鄭成凱看的心裡癢癢的,恨恨的說:“我起碼要被關上一個月!”
自小鄭成凱深受鄭伯景獨特的教育,對自己犯下的錯,勇於承擔,但是畢竟是一個半大不小的少年,想到被關禁閉,心裡也鬱悶的很。
“呃,一個月啊……我可以去看你嗎?”張沁兒頓時有些同情鄭成凱,看來鄭伯景鄭大人也是鐵骨手段的人吶!
“咦!是哦!”鄭成凱眼睛亮了起來,快速的說着:“一般我被關禁閉時,手下人來一個被打出去一個,我爹根本不讓人看我的,但是你不同啊!你是女孩子,我爹肯定會讓你進來的!”
倒是張沁兒聽說去看望鄭成凱的‘男孩子’們去一個被打一個時,不禁弱弱的後退幾步,鄭伯景鄭大人真的會對女孩子手下留情一些?
於是她果斷的說:“這件事你雖然沒錯,但是被人矇蔽和利用,也是應該接受懲罰,爲了你好好的面壁思過,我看我還是不要去打擾你比較好。”
說着,拿着桌上的油紙包,施施然的準備離開,留下目瞪口呆的鄭成凱,他看着某個少女的背影,恨恨的說不出半句話來!
接下來的日子,鄭成凱果然被關在家裡,那些靠着鄭成凱在城裡混的混混們,頓時就低調了不少,似乎說話都沒有那麼硬氣了,滷肉店的老闆夫妻都被人送了回來,但是他們的賭鬼兒子卻賣身賭坊幹活,直到還清那張地契的錢爲止。
劉氏商會的少東家劉康盛也聽說了這件事,於是嘴角浮現出一抹笑意,吩咐隨從:“去包上一些新來的綢緞,我要上鄭家一趟。”
隨從不知其意,殷勤的應着,從錦繡綢緞莊中拿出兩匹夏季用的印花綢緞,跟着自家少爺前往鄭家。
鄭家住在十字街,旁邊就是縣丞和典史的住宅,對門住的也是一些富商們,在臨川縣來說,這個地段算是高檔住宅區了,家家戶戶都佔地不少,大門修的很是氣派。
劉康盛帶着隨從進了鄭家,鄭伯景的夫人林氏就已經等在大廳了,看見劉康盛就說:“大熱天的過來做什麼?趕緊坐下歇歇。”
又吩咐丫頭給端上冰鎮過的酸梅湯出來給劉康盛解暑。
林氏和劉康盛的母親李氏是閨中密友,感情十分的深厚,就算嫁人十餘年,也時常有聯繫,若非鄭成凱那不成器的性子,都險些定下娃娃親了。
“店裡新來了幾匹江蘇的綢緞,侄兒想着伯母也該添一些夏天的衣衫了,於是送了兩匹過來,不知道伯母是否中意。”劉康盛斯文有禮的說着,示意隨從打開包着的兩匹綢緞,一匹是藏青色,這是給鄭伯景預備的,一批是棗紅色,雖然是紅色,倒也適合林氏的身份年紀。
林氏看過兩匹綢緞,很是滿意,又說:“你太客氣了,到了我這裡就像家裡一樣吧,可憐你小小年紀,就讓你爹丟到這裡來歷練,還不知道你娘有多心疼擔心呢!”
“我爹這也是爲我好,何況在這臨川還有伯母在呢,哪裡就苦了。”提起自己的娘,劉康盛的語氣不禁柔和了一些,他是家中幼子,他娘自然也疼愛他一些。
林氏就點頭說:“那也是,男兒志在四方,臨川雖然是個小地方,比不到府城,但是出來歷練歷練也好,你今年什麼時候回府城?我和你娘也有些日子沒見了,心裡想着呢。”
劉康盛就說:“伯母想的話,可以去府城和家母做伴,想必家母也是很開心的。”
林氏卻嘆息着:“我要是有你這樣乖順的兒子,我早就去了,我家這個啊……我一刻也不敢放鬆心思的。”
劉康盛一見話題扯到他想要的地方,忙故作關懷的說:“聽說凱小子闖了禍了?嚴重不嚴重?需要我幫忙嗎?”
林氏搖了搖頭,說:“沒什麼大事,被人擺了一道,他爹已經出面解決了,只是凱小子這性子太不踏實沉穩了,我雖然心疼他,但是他爹關他禁閉我也不好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