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一件事來了,我們村有個老秀才,他兒子如今也要考秀才了,明年春天就得去府城考試,我聽說他們家可窮了,但是又一心想讓兒子考個秀才舉人什麼的回來,現在是勒緊肚皮過日子呢!雖說沒傳出要賣地,不過看樣子他兒子想考秀才的話,懸!”
一聽趙倩兒的這話,張沁兒眼睛就亮了,想着她是林子村的,肯定比她熟悉的多了,趕緊就說:“那就託你給我盯着,要是他們家想賣地,不管良田還是沙地,都是要的。”
“行,不過我常常在縣城裡住,這些時日回來幫襯孃家翻新房子而已,我把這話告訴崔家兄弟,要是那老秀才想買地,就讓崔家兄弟給你帶口信吧。”趙倩兒爽快的說着,又將那老秀才家有多少良田,多少沙地,多少山地都一一說了出來。
張沁兒記下這些,心裡只想着地越多越好,其實二十畝甘蔗地,根本不需要兩個長工幹活,一年的產值都還沒有二十兩呢!張沁兒之所以要兩個長工,無非就是還打算繼續買地,林子村並不算太小的村子,總共也有幾百畝的良田去了,坡地更多,只要誰肯賣,張沁兒就願意買個七十八畝的,在那裡做一個甘蔗基地倒也是不錯的。
和趙倩兒聊的開心,站在這磚窯邊上也難受,於是邀請趙倩兒去她家坐坐,拿出元繡娘做出來的點心和茶水出來招待着。
趙倩兒嘴皮子很利落,很多時候基本都是她在說話,說完林子村又說縣城,她夫家在縣城有兩個店鋪,算是殷實的人家了。
因爲是開着鋪子,趙倩兒又不忘替自家的鋪子推薦下:“一家鋪子在十字街中間,是賣粗布和細棉布以及棉花等等的,一家是榨油店,在街尾去了,你們要是有需要的,都可以來我們店鋪裡買,我讓夥計算你們便宜些。”
趙倩兒的眼光也卻是很尖,她打量着張沁兒身上的衣裳布料,張口就說:“你這布料是在錦繡綢緞莊買的吧!它那裡雖然貨色齊全,我們家的店鋪沒他家那麼厲害,但是除了剛開張的那會兒價錢便宜,現在可不便宜呢,不說我瞧不起沁兒姑娘你,而是在咱們這村子裡,犯不着買這麼貴的布料來穿,去我們店鋪買當地織造出來的棉布,雖然手感略微粗了些,但是穿着舒服,價錢也便宜呢。”
張沁兒笑臉,她從布料上就可以看出是哪家的,也算是一個經商人才了,只不過目前家裡還有一些布料,犯不着馬上去添置,倒是對他們家的榨油店感興趣。
“你們那榨油店榨的是什麼油?”
“一般是菜油和豆油,賣成油,也可以替人榨油,收取費用,沁兒姑娘這是想榨油?”趙倩兒一聽,就知道張沁兒這是對榨油店感興趣了。
“是啊,過些日子恐怕要去你們家榨油,茶油和烏桕油,這茶油倒罷了,但是烏桕油是要分開榨的,否則參合了是有毒的。”
“烏桕油?你榨這個做什麼?”趙倩兒不解的問着。
“烏桕油雖然有毒,不能吃,但是可以當作燈油來用。”張沁兒並沒有說是用來做肥皂,只說是做燈油,好在趙倩兒也不多問,只說:“那好,到時候你先來找我,我就住在‘鴻運布店’的後院裡,到時候我帶你過去,算你便宜些。”
“那感情好啊!”
趙倩兒的哥哥一連運了三次磚,直到天色漸晚,這纔來接妹子趙倩兒一塊兒回去。
時間又過去五六日,張志廉就讓張俊峰過來通知那批軟紙已經造出來了,等着她過去看看。
到了張家老宅,張志廉已經下學在家,雖說現在正正經經辦了學堂,不過因爲只是教幼兒啓蒙,事情並不多。
“沁兒,你看這些紙,可滿意?”張志廉先是遞給她一張紙,讓她過目。
張沁兒接過紙,仔細的端詳着,發現這次果然紙漿更細膩,所以紙也顯得更加柔軟,心裡只嘆息着,想若是下次還想要這般質量的軟紙,還得像這次這般,拿額外的銀子來利誘才行。
“可以,大伯果然好手藝,厲害!”張沁兒點頭,順便誇讚了張志廉幾句。
張志廉甚爲得意,說:“這造紙的法子雖然是你說出來的,但是所有的工具步驟都是我仔細操作的,就算你親自動手來做,只怕也未必比我好。”
張志廉這番話,無非就是還擊張沁兒上次要他給紙張分紅的事情。
“大伯身強力壯,我這小身板自然是比不得的。”張沁兒當作沒有聽懂,含糊着說,將錢如數交給張志廉,不由得說:“大伯,這麼多的紙我可拿不到,還得麻煩大哥跑一趟。”
其實完全可以由張俊峰把紙直接送去,只不過張志廉對自己造出來的這批紙很得意,又怕張沁兒當着張俊峰的面會耍手段,不肯給說好的五百文,這才特意把張沁兒叫到老宅裡來。
張沁兒也沒有讓張俊峰一個人拿着,自己也拿過一小半,一同走在路上。
“俊峰哥,大伯孃一直給你說親事,成了沒?”張沁兒隨口問着,倒是張俊峰有些面紅,輕聲斥責着:“你一個小丫頭說這個做什麼?”
“這不關心你麼,反正這裡就我們兩個人,說說看麼,你要是定下了,咱們也好準備準備。”
“我又不是小姑姑那樣,還要你們準備添箱的。”張俊峰悶悶的說着,對於自己奶奶強逼兩個叔叔出大份額的添箱感到很不好意思。
張沁兒開玩笑的說:“是不用添箱,但是得給未來嫂子一份見面禮啊!”
張俊峰無奈的看了她一眼,擺明是不打算再談這件事了,他的親事有沒有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呢,因爲爹是學堂的夫子,而他又有偌大的兔子養殖業,謝氏在挑選準媳婦的時候,可挑剔着呢。
“不說這個了,反正到時候你們總會知道。”張俊峰悶悶的說,好在前面不遠就是張沁兒的家了,趕緊快步走了起來,將東西放下就隨即離去了,連楊氏端出來的茶水都顧不上喝一口。
看張俊峰走的這麼匆忙,楊氏愣愣的說:“他這是怎麼了?有急事?沁兒你這丫頭也是,俊峰有急事也讓人家巴巴的給你送過來。”
張沁兒只抿嘴笑着,並不回答楊氏的話,省的楊氏再教訓她一個女孩子不可以隨意談論親事。
張志廉做出來的紙張是很大一張的,還需要剪裁能適合隨手用的大小,張沁兒拿出剪刀,細細的裁剪起來,這一批軟紙十分的軟,因爲紙漿細密,用手摸上去,手感都快接近前世的衛生紙了。
忙碌了好一會兒,又覺得這樣一捆一捆的紙張平常用用還好,拿來送人模樣恐怕不好看,於是有些糾結了,這紙不長,自然不能做成捲紙,那要怎麼辦呢?
想了半天,張沁兒才覺得應該做成抽紙!
如今沒有塑料,自然得用木頭,於是她速度的拿炭筆畫了一個抽紙盒的模樣,拿到田家去找田老三。
田老三因爲順利的和張貞娘定了親,似乎一瞬間也穩重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般做事毛毛躁躁,總是去縣城跟着兩個哥哥混吃混喝,反而因爲得罪了縣丞,他現在都極少去縣城了。
田老頭的木匠手藝,就全部傳授給田老三和田老四,村子裡偶爾有人家要打造什麼傢俱之類的,都是丟給田老三來負責。
張沁兒剛去的時候,田老三正在用鋸子鋸木頭,一陣咯吱聲音不斷的響起。
看見她,田老三忙放下手中的活,說:“沁兒來了,你找我有事嗎?”
因爲田老三能夠順利和張貞娘定親,張沁兒的功勞可不小,所以田老三對她格外的客氣。
“當然有事,小姑父你給我做出這個東西吧!”
田老三的臉頓時就紅了起來,他不好意思的說:“叫什麼小姑父……還沒有成親呢!”
“反正早晚都得成親了!說起來你可佔我便宜了呢,你總共也沒有比我大多少。”
田老三歲數不大,但是輩分大啊,按照田老頭和張老頭是一輩的算,田老三都和自己的爹算是一輩,自己怎麼的也得叫句‘叔叔’!現在更是和自己的小姑姑定親,日後是要喊小姑父的!
田老三雖然是一個男人,但是在這個時候,還是有些面皮薄,不像張沁兒這般能夠輕易隨意說出口,忙紅着臉,瞪着她說:“你再亂說,我就不給你做了!”
得!這都惱羞成怒了!
“嘻嘻,那我不亂說了,你趕緊把我這個盒子做出來吧。”張沁兒收斂了笑意,將圖紙遞給田老三,紙張上畫着一個整體,兩個分部件,這樣方便放紙和取紙。
田老三看了一會,只覺得雲裡霧裡的,自己跟着老爹做了這麼多的傢俱,就是沒有見過這樣東西是什麼,不由得發問:“這是什麼東西?拿來做什麼的?”
“你先別問,只說做的出來嗎?”這種事情解釋起來可不太容易,索性不說了,雖然是在問,但是抽紙盒其實不算太難,田老三應該是做的出來的。
果然田老三就點頭,打了包票:“那當然做的出來,你急着要嗎?明天就給你做出來!”
“那行,儘快吧!”張沁兒又和田老三說了幾句話,看見田老四從外頭拖着一根木頭回來時,趕緊溜走了,畢竟那般對待過田老四,再看見他,總擔心他認出來。
除了找田老三做木質的抽紙盒,張沁兒又去了一趟黃家,找黃二虎做藤木工藝品的抽紙盒出來,要求是要用細一些的藤木,並且要稍微磨的平整一些,省的到時候勾到紙巾了,將這些事情一一吩咐好,自己又回去尋找一些布頭之類的,打算按照抽紙盒的大小做一個布藝盒套出來。
這樣一折騰,保管瞬間高大上了。
過了兩天,已經很臨近鄭伯景的生辰日了,不過田老三和黃二虎都把她需要的抽紙盒做了出來,木盒過於呆板,必須要套上布藝盒套,但是藤木的就不必了,黃二虎的手巧,將整個抽紙盒都快化爲藝術品了,很好看。
剩下自然就是將抽紙放入盒內了,這抽紙自然不能疊整齊放入,而是需要裁剪之後,每一張對摺,另外一張的一半則夾在前面一張的裡面,這樣抽紙的時候,抽出一張就會自動帶出下一張,方便取用。
這個活不容易,耗費的時間長,張沁兒就拉着福兒張樂兒等過來幫忙,元繡娘最是無事,那些布藝盒套她也做出了兩個,比張沁兒自己做出來的,手藝要好多了。
“沁兒這想法真是好的很!”做好一個抽紙盒之後,張樂兒就忍不住抽出一張,然後發現後面一張也會露出半截,很是方便取用。
元繡娘這等在大戶人家待過的人,也不由得對眼前這小小的,卻精緻的物件感到稀奇,紛紛說:“沁兒女工雖然一般,這些新奇的法子倒是層出不窮。”
“這也是大家幫襯,不然我一個人空有想法,也是做不出來的。”張沁兒笑嘻嘻的說,打算再讓田老三做幾個盒子出來,因爲這盒子不費多少木料功夫,加上成功做出第一個之後,再做第二個已經很輕易了,所以田老三根本不收她工錢。
吃過飯之後,張沁兒就讓大家試用抽紙,說:“你們各自拿一張,拿來擦嘴脣上沾着的油脂最好不過了。”
現在大戶千金小姐都是用手帕擦嘴,尋常人那是直接用袖子一抹或者根本不擦,恨不得別人看見你嘴脣上沾着的油脂呢,不過大部分莊戶人家不是每日都有肉吃,清湯寡水的菜即使不擦嘴,那也沒有什麼的。
元繡娘先是用過了,發現這紙十分的柔和舒適,擦在嘴脣上一點都沒有不舒服,油脂被輕易的擦走,而紙用過之後,可以隨意丟棄,不像手帕那般必須得收回衣袖內,帶回來重新洗過才行。
“果然好用,想必那些大戶人家肯定會十分喜歡這樣東西的。”元繡娘果然不愧是在員外家混過的人,一眼就看到了商機,不像張志廉,東西擺在他面前,他也看不出潛在價值來,只會以己度人。
不過這也是每個人的眼界所影響的。
“這樣東西是好,但是也就自己偶爾做着給自己用,或者送人所用,拿去大肆的買賣,也太麻煩了些。”物以稀爲貴,張沁兒如今想做的事情太多了,而一個人的精力有限,只好先暫時這般了。
到了鄭伯景生辰的那一日,張沁兒早早的就準備好了,她穿着元繡娘特意給她做的衣裳,手藝十分的精湛,一點也不比上次在繡春閣做出來的衣裳差多少。
不過這次的布料比起上會在繡春閣做出來的石榴裙要低調許多,倒更適合張沁兒的爲人性格和身份地位。
張樂兒也是跟着去的,原因就是一個人去總是有些不方便,有個姐妹也好相互照應。
因爲楊氏和馮氏都是準了的,所以張樂兒也一早就替自己做了一件衣裳來,她的針線手藝如今已經精湛了許多,在衣襟上繡上幾朵栩栩如生的花卉,顯得格外的出彩。
翠綠的外衫配上梳的整齊的髮髻,再插上一根銀步搖,略施胭脂的臉頰如同一顆剛剝出殼的雞蛋,嫩滑可口。
纖纖素手上塗抹着紅色的丹蔻,這是鳳仙花的汁水加入明礬染成的,一旦染好,數月不掉,一般喜好俏麗的姑娘都是在鳳仙花盛開的時候,摘取花汁染指甲。
除了鳳仙花之類的花汁外,還有一種美指的方式,這種方式則更簡單!那就是張沁兒所用的,趁着今天早晨楊氏給她們做雞蛋麪時,將雞蛋殼上沾着的蛋白小心的塗抹在指甲上,乾燥之後,一層淡淡的膜便覆蓋在指甲上,顯得指甲十分的白皙亮麗,對指甲也有不少好處,所以張沁兒偶爾會用這個法子進行局部美容。
兩個姑娘打扮俏麗的上了驢車,照例是張沁兒趕車,元繡娘不由得說:“打扮的這麼靚麗,這一趕車,風又得吹亂了,路上灰塵也多,灰頭灰臉的去難免丟人。”
吾家有女初長成,楊氏也是這般想的,看着自己女兒打扮之後,姿色絕對不比他人差勁多少,做孃的心裡自然高興的很。
於是楊氏起了心,說:“你們兩個都坐車廂裡去,我給你們趕車。”
張沁兒一愣,知道楊氏是不喜歡去參加這等生辰宴的,不由得問:“娘你也去嗎?”
“我不去,我送你們到鄭家,然後就去繁花街看看宅子,到時候再去接你們姐妹回來。”
果然,楊氏還是不肯去的,她身上穿着一件普通的衣衫,不像是去赴宴的。
不過對於楊氏趕車,張沁兒也高興,她說:“那也好,那宅子倒也砌的快,一樓已經完全弄好了,現在在砌二樓,等上樑蓋瓦之後,就可以裝飾室內,再空個半月,就可以住人了。”
楊氏聽着直點頭,她去的並不勤快,倒不如張沁兒知道進展,於是她把張沁兒趕進車廂內好好的坐着,這纔將驢車趕起,一陣搖晃着朝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