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夫,你是忘了你剛去京城的時候是什麼模樣了吧?要不是我們家年節的都往京城裡送銀子送東西,你們能在京城過得那麼舒坦?要不是老顧家供養着,你那點兒俸祿,能夠你租房子就不錯了。還能讓你們一家衣食無憂的過日子,還能有閒錢買個丫頭回來做什麼通房?”
“做人不能忘本,你們蔣家一邊心安理得的享受着顧家的東西銀錢,一邊又對我小姑姑挑三揀四各種折磨。你自己拍着良心問一問,你這麼做,你就不虧心的慌?”嬌顏盯着蔣秉昊,一字一句如同刀子一般凌厲,直扎的對面人面色慘白。
蔣家原本也算是多少有些底子,不過,蔣秉昊接連考試,又是進京的,這些都是花費不少銀子呢。蔣家原本的那點兒底子,在蔣秉昊進京趕考時,也就花的差不多了。就連秀麗的嫁妝,也是拿出來填補了不少,這才讓蔣秉昊能夠體體面面的進京去。
後來蔣秉昊帶着家人進京,也是顧家這邊大傢伙湊了錢,纔有路費去京城的。到了那邊,蔣秉昊每個月的俸祿都不是很多,根本不夠維持一家人的開銷。然後秀麗寫了信回來,只是隱晦的提了兩句,顧承勇兄弟幾個,就湊了銀子還有不少的物品讓人送去了京城。有了顧家的資助,蔣秉昊纔算是在京城站穩了腳跟。
之後,顧家一年三節的,都不忘記往京城送東西銀錢。尤其是顧承勇,每一次京城來人,都會讓人家捎很多東西去京城給顧秀麗。
“你自己拍着良心問一問,顧家對你怎麼樣?我小姑姑對你又怎麼樣?我們家又是送東西又是送錢的,我們爲了什麼?還不是盼着你們家對我小姑姑好一點兒麼?可是現在又是什麼情形?你們拿着顧家的東西銀錢,卻把我小姑姑當奴婢使喚。反倒是一個買回來的丫頭,她倒是要反了天。這就是你蔣家的規矩不成?”
這些話,要是顧承勇等人說或許就不太合適了,但是嬌顏說卻是無妨。因爲她是晚輩,歲數又小,即便是說的過火了,之後顧承勇等人稍微一圓全,只說是孩子小不懂事,也就那麼過去了。
嬌顏也就是仗着這一點,纔會站出來說話的。她也知道,今天這話,只有她能說,別的人說也不行。誰都知道,嬌顏在顧家是說話算數的,顧家她能當半個家。要是換成了文英文茜,說出這話來,力度又差了許多,不夠震懾人。要是換成文齊也不好,文齊是男子,更容易惹的蔣秉昊記仇。反而是一個小女孩,即便說的再過火,蔣秉昊也沒法跟一個小丫頭計較。
嬌顏身子挺的直直的,擡頭看着對面的蔣秉昊,絲毫不會因爲蔣秉昊的臉色而心生懼意。她盯着蔣秉昊,脣角翹起,皮笑肉不笑的繼續說道,“小姑夫莫不是以爲,顧家人這麼做,是想着巴結小姑夫,等以後好跟小姑夫借什麼光吧?哈哈,真是笑話。”
“小姑夫真以爲,一個同進士出身的人,對於我們顧家能有多大的庇護作用不成?真是好笑,不要說小姑夫現在還是庶吉士,尚未選官,即便是選官了又如何?還不是要從一個七品的知縣做起?運氣好的能落個知縣,運氣不好的,最終被派了個縣丞的比比皆是。”
“即便是他日小姑夫飛黃騰踏,入閣拜相,也是蔣家跟着沾光,於顧家還能有多少好處?顧家不過是看在親戚的情面上,看在出門子的姑奶奶不容易的份兒上,能幫一把就幫一下而已,誰還指望着你的回報不成?”
“顧家人不吃你的,不穿你的,不用你的,跟你站到一起,顧家人從來不比你低一頭。什麼時候,小姑姑回孃家跟孃家人多說說話,就成了丟你的面子失你的身份了?我看,是你自己心虛。你對小姑姑不好,你生怕小姑姑提起來,你沒臉面對顧家人了纔是吧?”嬌顏毫不客氣,一針見血的就講出了事情的真相。
此時東屋的顧承勇等人也都過來了,嬌顏說的話,也是整個顧家人的心裡話。剛剛大傢伙就覺得心裡憋悶,只是礙於親戚的情面,誰也沒說什麼而已。這時候嬌顏說出來,衆人便都點頭。
“就是,咱們老老實實種地過日子的,一不偷二不搶,還用得着別人庇護什麼了?再說,就算是需要,有嬌娘也就夠了。嬌娘可是醫女呢,皇帝親口下旨封的醫女。”那邊,顧承信嘟囔了一句。“對了,嬌娘,你個醫女也是官兒吧?幾品的來着?”
嬌顏那邊就笑了,自家這個四叔真是活寶。這個時候,把自己的事情給抖出來,這是打算敲打敲打蔣秉浩不成?“四叔,那是從六品的,只是醫官,跟這個正經做官的不一樣。再說了,我也沒打算去太醫院供職,那個就是名頭。”嬌顏並不打算用這個來震懾什麼人,故而並沒有誇大事實。
顧承信撇撇嘴,“我不懂,我就知道,那天來人家傳旨的欽差都說了,你要是出門,一樣可以享受官員的待遇。再說了,你才十三歲呢,指不定以後前程遠大,要是啥時候去了京城,給皇帝當了什麼御醫的話,咱們老顧家纔算是跟着沾光兒呢。”顧承信故意這麼說道。
顧承信這話也是不假,嬌顏的醫術已經得到了朝廷的認可,將來一旦有什麼機遇,很容易就能立功。到時候,真的是指不定能夠有什麼樣的前程來着。嬌顏是顧家的人,就算是以後出嫁了,也是顧家的姑奶奶,跟蔣秉昊這種姑爺,又是不一樣了。
“再說了,文韜文治秋天就要考科舉。都說文韜文治的學問好得很,秋天要是中了舉人,明年開春也說不定能夠中個進士呢。那可是咱顧家的人,咱顧家要沾光,也得跟他們沾光纔對。”顧承信又嘟囔了一句。
衆人聽了,都各自點頭附和,“就是,就是,這都是咱顧家人,咱自家也不是沒人了,什麼時候還要指望旁人?”這話,已經有把蔣秉昊當外人的意思。
蔣秉昊剛剛就被嬌顏一連串的質問給問的啞口無言,面對顧家人,其實他是沒什麼底氣的。就像嬌顏說的一樣,他其實是怕秀麗回來說漏了嘴,到時候就要面對顧家的責難。不過他心裡也有幾分自傲,總是覺得顧家人那就是在巴結他,是想等着以後好跟着自己沾光。
不想顧承信跟嬌顏的一番對話,把他心裡這一點兒自以爲是的得意直接戳破了。而且,通過顧承信的話,他也瞭解到,原來之前在京城引起轟動的那個醫女,竟然就是顧家的嬌娘。蔣秉昊身在京城,當然知道,如今已經有不少人,都想要拉攏嬌顏,見識一下嬌顏的醫術。
醫者地位低下,那也得是分什麼樣身份的醫者,醫術普通默默無名的當然身份低下。那些醫術精湛名聲鵲起的醫者,向來都是達官貴人爭相結交的人。人吃五穀雜糧,誰敢說就沒有病痛?結交一個醫術高超的醫者,那就是等於以後的生命裡多了一份保障。這樣的醫者,自然是受人追捧的。
更何況,嬌顏身後,還有她的義父義母做靠山呢。蔣秉浩忽然想起來,自己在庶吉士館中,最開始並不受人重視的。後來有一次,京兆府同知夏大人,還有他的舅兄方大人去找過自己,請自己吃了一頓飯之後,自己忽然受重視起來。之前還有人對他說過,快要選官了,不如走一走夏家的門路,到時候找個好點的地方做官。
蔣秉昊還記得,那位夏大人說過,嬌娘是他的義女。當時他聽了這話還挺驚訝的,因爲以前並沒有聽顧家人提起過。
蔣秉昊不是個傻子,他很是懂得審時度勢,不然也不可能就中了進士。只是他如今在京城,已經混得還可以了,不是最開始那樣窘迫。所以纔有些得意忘形,很多事情忽略掉了。此時心念電轉之間,蔣秉昊就想清楚了不少的事情,看起來,顧家還是得罪不起的,至少目前來看,萬萬不能得罪。
蔣秉昊既然想到了這一點,當然就要有所表示。隨即,蔣秉昊就回身朝着後面也跟過來的顧老爺子行禮,“岳父,是小婿做錯事了,還請岳父責罰。小婿也是心急要個兒子,蔣家只有小婿一獨子,家母日夜唸叨着想要抱孫子。小婿不忍心家母願望落空,纔會想着借這丫頭的肚子生個兒子出來。到時候孩子生出來,放在秀麗身邊養着,就跟秀麗的兒子一樣。”
蔣秉昊這人心思很靈活,幾乎是一瞬間就想好了藉口。而這個藉口,正好也是顧家的痛處,誰讓秀麗沒能生出兒子來呢?沒兒子,在婆家自然就是沒地位,蔣家這樣做已經算是厚道了,沒把秀麗休回家來,就很不錯了呢。
聽了蔣秉昊這話,那邊還在抽噎的秀麗頓時就不幹了,“我又不是不能生,憑啥要別人的兒子?不是從我肚子裡出來的,他能跟我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