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棠隨手取過一盞燈燭,放在手邊。
皇宮中的東西就是好,燈燭無煙,還帶着淡淡的香氣。
皇上背轉身,坐在軟榻上,將整個背脊呈現出來。
白棠頓時知道傷口古怪是什麼意思了。
也難怪皇上的臉色上來看,傷勢不像太重的樣子。
整個光潔的後背,像蜘蛛網一樣爬滿了紅絲。
看一眼,會以爲是血絲,再仔細看,紅絲微微凸起。
裡面似乎都液體在緩緩流淌。
白棠無意識的伸出手指,想去碰一下紅絲。
剛剛要碰到,猛地收住手。
不能亂摸,這個不是別人,是皇上。
要是真把皇上給摸了,以後會發生什麼,還真不好說。
“皇上,可有痛感?”
“不時有火燎灼痛。”
“我用金針先刺一下,看看反應。”
白棠的鹿皮卷已經取出,金針在手,側身在火燭上燎了一下。
等着皇上輕微點頭以後,金針精準無誤的刺進了皮膚底下。
紅絲像是被扎個正着以後,知道金針是危險的,居然開始遊走,開始躲避,將白棠刺下的這一小塊皮膚都空了出來。
白棠眼睛都不敢眨一下,這些紅絲,果然很詭異,好像是活的一樣。
“皇上剛遇刺的時候,不過是一個豆大的紅點。”
蘇子澈終於肯開口了。
白棠細心聽着,拜託多說幾句,這麼稀罕的傷,她也從來沒見過好不好!
“等我趕到宮中的時候,已經像是朵盛開的蘭花。”
這形容,文縐縐的,就是蜘蛛網,而且有不斷擴大的趨勢。
所以,太醫們纔會束手無策。
白棠雖然沒見過這種,但是大致的治療方法還是知道的。
要抑制住所有紅絲的擴張,讓其縮回到最原始的時候,再將那個根源的位置,破開皮膚,放出毒血。
毒血,毒血。
爲什麼腦海中會定義這個是中了毒?
白棠一個激靈,要真的是中毒,那麼豈非變成了報應。
當初給阿澈下毒的時候,前頭那個皇帝有沒有想過,自己的親兒子也會有這樣一天。
看皇上的臉色,絕對不是猛烈的毒藥,只是當紅血絲爬過整個身體以後,會發生什麼?
會發生什麼!
紅絲爬上皇上的臉,他肯定不能上朝,不能面對文武百官。
要是連最基本的上朝走做不到,還怎麼當皇上。
白棠似乎有些明白了。
“皇上,傷口已經看過,我心裡也大致有了想法,不過實施起來,是不是能夠成功,我就不能肯定了。”
“請白大夫放手去做。”
趁着皇上看不到背後,白棠和蘇子澈交換了一個眼神。
蘇子澈不像是要皇上性命的樣子,否則的話,何苦把她捲起是非漩渦之中。
可是,剛纔的那些對話。
他說,他只信得過她。
難道說阿澈已經察覺到宮中有內奸了。
白棠將鹿皮卷徹底展開,皇上似乎有意無意的瞄了一眼。
大概是見着這麼明目張膽,把金針放在皇上眼皮子底下的大夫,實在就她一個。
白棠忽然想起來,以前聽說過個想法,見皇上的時候,不允許帶任何的武器,不知道這裡的規矩是不是也這樣。
反正,她是沒見着阿陸帶着配件。
阿澈的話,本來也沒隨身帶兵器的習慣。
至於她,這些金針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可以算武器,甚至可以殺人。
不過一個大夫,要是不准許帶金針見病人,還看個毛線的病。
當場都能掀桌走人了。
“皇上,要是感到輕微疼痛的話,忍一忍,實在疼的厲害,也請明說。”
白棠說完這句保底的話,先紮了兩針下去。
她的眼力很好,其實已經找到紅絲擴張後,最細微的尾部。
慢慢來,一步一步,可行最好。
沒想到,兩針下去,皇上慘叫了一聲。
白棠的手一抖,整個人都僵住了。
有這麼疼嗎,真有這麼疼嗎!
您是嚇我呀,還是嚇我呀?
一屋子,三個人鴉雀無聲。
皇上不開口,她也不好說話啊。
“白大夫,孤沒事了。”
沒事,你喊這麼大聲,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我是刺客呢。
要是你的侍衛衝進來,一劍把我給削了,你負責嗎,你負責嗎!
白棠心裡狂奔過去千軍萬馬一樣,攔都攔不住。
“皇上是不是疼的厲害?”
“孤沒有心理準備,現在已經不疼了。”
白棠後背涼颼颼的,冷汗都出來了。
“請繼續吧。”
白棠需要點時間,調整一下心跳節奏,剛纔直接竄到一百八十跳,有沒有!
“我先看看,有沒有效果,皇上也不用着急。”
白棠沒有再盯着他的後背,多看有什麼好看的。
蘇子澈就站在她身後,那眉梢眼角的,肯定不是表揚,反而更像是揶揄。
白棠虛張聲勢的握起拳頭,衝着他揚了揚。
你也少得意,回頭再拿你是問。
等了半柱香的功夫,白棠生怕皇上光着時間太久,着涼了不好,又轉過身去。
“白大夫,怎麼樣?”
“好像有一點見效了,請陵王過來也看看。”
“皇叔。”
“在。”
蘇子澈湊上來,白棠的金針選的是接近肩膀底下一點的位置。
本來的話,再不加以阻止,紅絲很快就會越過雙肩,爬到身體的正面去了。
說來奇怪,金針的兩點處,紅絲往下褪了些,非但沒有繼續擴展,反而有萎縮的跡象。
“皇叔?”
“回皇上的話,是有效果了,紅絲往下褪了。”
“退了多少,退了多少!”
皇上的聲音又拔高了。
“一點點,不過可以看得很清楚。”
皇上長長吁出一口氣來:“看來,孤的傷勢有救了。”
白棠還以爲皇上會下令讓她繼續醫治,沒想到下了兩針以後,皇上說腹中飢餓,直接傳御膳了。
怎麼回事,吃飯比性命還要緊?
白棠的嘴角抽抽,又退後站,和蘇子澈肩並肩了。
難怪事先不能說明情況呢,這有一茬沒一茬的,全憑皇上的興趣。
旁邊的人還沒有說話的權利,真叫人頭疼。
阿澈剛纔悄聲和她說的話,白棠這會兒正好消化消化,他是要皇上不死,但是又不能好得這麼快。
明白了,施展迂迴戰術,真把一個宮裡的太醫都當成死人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