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這個時候她才猛然意識到自己的蠢:她憑什麼認定就是他啊?就因爲出來尋人的是她,所以找到的必定是他嗎?
船孃不懂她那複雜的心緒,聽了這話有些困惑,看了方晴一眼,爲難的笑道:“倒不是不行,可是,我不認識蘇少爺啊……”
就算去看了,又有什麼用?
“是啊!”方晴一怔,自嘲笑道:“我竟忘了這個了!罷了!橫豎……我自己去看吧!”
橫豎,她也總要看的不是嗎?
到了這裡,沒有不看的道理!
“我扶你,小心點!”船孃忙道。
兩人一步步走近,到了洞口,方晴顫抖得更加厲害,雙手緊緊的握成拳頭,牙齒也控制不住的咯咯的響着。
船孃只當她是傷心過度,叮囑她站穩便鬆開了她,上前隔着枝葉雜草衝洞中叫了聲:“有人嗎?有沒有人呀!”
沒有回答。
船孃轉頭看了看方晴,見她臉色煞白,瞪着一雙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那山洞,暗暗嘆息,便動手將那些枝葉之類的全都搬到旁邊。
洞中情形一下子明朗起來,赫然見一人躺在地上,穿着寶藍色暗紋的衣裳,披散着頭髮。
衣裳的料子可以看得出來應該不錯,但是,皺皺巴巴破了好多處,有的地方還被東西撕刮成一條條的。
看身形,應該是個二十出頭的男子,身量高挑,不胖不瘦,與腦海中那個人影重合。
“蘇景和!”方晴一下子叫了起來。
她顫了顫,才踉踉蹌蹌的奔上前,她不知道自己眼神是不是好使,不知道有沒有看錯!
本想讓船孃去看,可是這回不用船孃提醒她自己也想到了:船孃不認識啊!最後少不得還是得她來過目!
走了九十九步了,也不差這一步!
方晴一個大踉蹌撲倒在地,索性也懶得起來,就這麼膝行爬到了那男子身邊,伸手輕輕推了推他:“蘇景和!蘇景和!”
眼淚瞬間迷濛了雙眼,她不敢置信,卻又恨不得立即確信,這個人,就是蘇景和。
船孃嘆了口氣,忙上前幫忙,一下子就將躺在地上的男子翻了過來,撥開他的頭髮,令他的臉對着方晴。
方晴下意識的收回目光,慢慢再看過去,渾身一震,又驚又喜大叫道:“景和!蘇景和!”
她緊緊抱着他,喜極而泣:“大嫂子!大嫂子!是他!是他!大嫂子,這是真的、是真的!我們不是在做夢對不對!”
“是真的!是真的!”船孃也歡喜起來,不由得上手合十拜謝老天爺,歡天喜地笑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菩薩保佑!老天保佑!真是老天有眼呀!”
“蘇景和!你、你、我終於找到你、終於找到你了!”方晴眼淚簌簌而下,又哭又笑。
船孃看得直嘆氣,忙又急道:“少夫人,少爺他的臉很燙,我看可能是發燒了!沒準兒就是因爲昨天一場雨才弄成這樣,咱們得趕緊把他弄回去才行!”
方晴驚得“啊!”了一聲臉色煞白,忙去摸蘇景和的頭、臉,又伸出手指探他的鼻息,溫度滾燙,呼吸也滾燙,她頓時又驚得心噗噗的亂跳起來,忙道:“咱們現在就走!”
老天!老天!她纔剛剛找到了他、纔剛剛救了他,難道卻要眼睜睜的看着他死在自己懷裡嗎……
船孃和方晴不敢怠慢,兩人便擡着蘇景和,一步一步朝着原路返回。
好在這島並不太大,而且迴路走起來總能更快一些,加上心急如焚徒然激發出來的力量,速度就更快了一些。
一個半時辰左右,兩人終於跌跌撞撞的將蘇景和弄回了船上。
差不多到時,船孃便大聲將她家相公呼喚了過去,那船伕便奔過來背起了蘇景和。
上了船,看到他這樣,那船伕便道:“蘇大少爺身上有傷口,傷口本就發炎,再加上發燒,只怕不太好!這會兒要趕回鎮子裡,就算抄近路,再快也得三天多,少夫人若是信得過在下,在下上這山上去找找,看看有沒有什麼退燒的土藥,或許能緩上一緩。”
都這種時候了,方晴還有什麼別的法子?
流着淚連連點頭,拜託船家。
那船伕便急忙去了。
船孃連忙燒水,讓方晴將蘇景和身上擦拭了一遍,換上船伕的乾淨衣裳,又拿來醃魚用的黃酒,溫得熱熱的,與方晴兩個合力撬開蘇景和的嘴巴灌了幾口。順便用黃酒擦拭了好幾遍他身上的傷口消毒。
然後,方晴便用溫水一遍又一遍爲他擦拭身上、手腳、額頭和臉、脖子,只盼着溫度能降下來。
整個過程中,蘇景和始終雙目緊閉沒有睜開,那呼吸依舊滾燙,胸腔中一顆心也劇跳着。
方晴看着他蒼白中透着不正常潮紅的臉,那五官眉眼依舊那麼俊朗好看,一雙眼睛卻是緊緊的閉着,讓人看着心慌、心亂,她握着他的手,心中祈禱:蘇景和,你快醒過來啊!你一定要醒過來!蘇景和,你想做什麼便做什麼,我以後再也不和你鬧彆扭了……
太陽偏西的時候,船家纔回來,手中倒是拎了兩把子方晴根本不認識的草藥。
將草藥分類,有的熬水,有的搗成漿。
熬水的自然是喝的,搗成漿的用布包了,敷在他的額頭和腳心。
天黑不能行船,萬一出現什麼狀況可不是鬧着玩兒的,三個人心裡就算再焦急,也只能還停在這兒等一夜。
方晴衣不解帶,亦無心飲食,就這麼在他身邊守了一整夜。
船孃勸了幾句無果,嘆了口氣也只得由着她了。
下半夜的時候,迷迷糊糊間方晴摸了摸蘇景和的額頭,發現溫度已經降下來不少,鼻息也沒有那麼滾燙了,呼吸變得平緩了許多,精神一振,不由大喜,忍不住握着他的手低低叫喚了幾聲:“蘇景和!蘇景和!”可惜,他還是沒有睜開眼睛。
倒把隨着船伕一同在前艙擠着湊合的船孃給叫醒了,船孃便打起相隔的簾子揉着眼睛走了進來,打着哈欠道:“少夫人,大少爺好些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