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斤他娘等熱心人紛紛指責顏大福,衆村婦的嘴巴都很利索,嘴皮子上下一動就能說出戳破顏大福麪皮子的話。
顏大福何時像這樣被人指着鼻子罵過?極好面子的他氣怒得老臉漲紅,狠瞪着害他被人臭罵的林氏,真想不管不顧地教訓她一頓。
可礙於這麼多人在,他那麼愛面子的人,又怎麼願意落人口實?
顏大福心裡有氣,說話也不怎麼好聽:“二丫她娘,孩子病了你就送去大夫那裡,跑到這地裡來做什麼?我還能治好二丫不成?”
林氏緊抱着顏小婉,一聲賽過一聲悽苦地喊着:“爹啊,二丫是被她奶打的!媳婦每天起最早做最多活計,賺來的銀錢全都上交給了爹孃,媳婦沒銀錢給二丫看大夫啊。爹,媳婦也是被逼無奈,給您跪下了,求求您救救二丫吧!求求您了!只要二丫活了,我願意三天不吃飯。”
她抱着女兒跪在地上,一個勁哭喊着,哀求着,彷彿看不到公爹顏大福那堪比鍋底的黑臉。
顏大福的臉色難看至極,他本想讓二兒子顏富餘幫腔,可他才一個眼神過去,顏富餘就趕緊轉開視線,垂着腦袋不看他,當不知道。
他氣急了,狠狠瞪了二兒子一眼,趕緊轉頭去看他的寶貝三兒子,卻不料三兒子早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一時間,顏大福孤立無援,只得硬着頭皮說道:“林氏,你這是做什麼?存心讓別人看笑話?二丫是我顏家的丫頭,哪有不治的道理?還不快送去大夫那裡?萬一耽擱了,二丫出了什麼事兒,看我怎麼收拾你!”
林氏唯唯諾諾地應了聲,強撐着站起來,可她的雙膝無力,好不容易站起來還沒站穩差點就把顏小婉給摔了。
七斤他娘聽到顏大福說這話,在心裡狠狠地鄙視他,張口說道:“大福叔,瞧您這話說的,我顏家嫂子被大福嫂打成這樣,站着都成問題。你們顏家幾個老爺們站着說話不腰疼,不上前搭把手就算了,還想着找我顏家嫂子的茬?別怪我小婦人瞧不起你們!”
七斤他娘素來潑辣,得理不饒人,她不怕顏大福等人,還很瞧不起他們。
林氏是她的姐妹,怎麼着都要護着她,爲她出頭!
顏大福聽着七斤他孃的控訴,老臉掛不住了,指使他的二兒子顏富餘:“還愣着做什麼?想讓全村的婦道人家都瞧不起我們這些老爺們嗎?”
七斤他娘氣笑了,一點面子也不給顏大福留:“哎喲喂,我說大福叔你真不愧是幹過掌櫃的人,一句話就把全村的大老爺們都拉下水了!”
她看都不看臉色漆黑的顏家男人一眼,轉頭就從林氏的懷裡接過那破被:“顏家嫂子,我看你們顏家那幾個老爺們是不會幫忙了,二丫還是給我抱着吧?我有勁,保管讓二丫穩穩當當的。”
林氏本不願將女兒給別人抱着,可她知道自己身子不好,怕摔了顏小婉,只得將懷中的破被遞到七斤他孃的懷裡。
她眼巴巴看着破被裡的女兒,憋出一句話:“七斤他娘,多,多謝你了。”
七斤他娘只是笑了笑,抱着顏小婉就朝着王大夫跑去,她的身體好,手腳都很有力氣。
她家中和睦,家人又都是勤快的人,不說吃好,但是每天都能吃飽。
顏小婉安心地窩在七斤他娘懷裡,她聽了顏大福說的那些話,心裡非常看不起他,同時唾棄了一下原主看人的眼光奇差無比。
就顏大福這種小人行徑,原主居然認爲他是個厚道公正的長輩?眼睛長壞了吧?
但顏小婉也只來得及唾棄了一下,她在聽到七斤他爹那一聲渾厚的“王大夫來了”後,非常放心地暈了過去。
劉氏發狂地打,顏小婉的傷太重了,堅持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蹟。若不是她前世是個忍耐力驚人的將軍,換做其他人早就暈死過去了。
王大夫年紀大了,快六十五的人了,腿腳不利索。
一般村裡人來請都是壯漢前來,情況緊急就把老大夫背上。
七斤他爹救人心切,簡單幾句話說了顏小婉的情況,聽候老大夫的吩咐裝好草藥,一句話不說就揹着老大夫過來了。
老大夫一邊喘粗氣,一邊檢查顏小婉的身體,七斤他娘和林氏都守在旁邊,眼巴巴盯着老大夫看。
“胡鬧!這女娃娃傷得這麼重,怎麼還能顛着?簡直胡鬧!”老大夫呼吸平穩下來,馬上給顏小婉把脈,把完脈他就開罵了。
林氏一聽到這話,她的的眼淚唰地一下子掉下來,淚痕一道一道的。她親耳聽着婆婆打的,哪能不知道女兒受了內傷?可她不抱着女兒跑不成啊,不這麼幹,她連王大夫都請不來。
無醫無藥的,她的婉兒熬不住會沒命的啊。她這也是沒辦法了。可憐她們孤兒寡母的,家裡那些人靠不住,只得靠自己了。
七斤他娘最是瞭解顏家的情況,她緊握着林氏的手掌,繪聲繪色地講述顏小婉受傷的經過:“王大夫,二丫是個苦命的女娃娃,前些日子剛遭了罪,二丫她娘心疼她偷偷給她煮了蛋湯,哪知道二丫她奶知道這事兒氣壞了,二話不說就要揍顏家嫂子。二丫打小就是個孝順的孩子,哪能看到着她娘受罪?這些傷都是她奶打的,這罪啊是替她娘受的。”
前些日子顏小婉危在旦夕,王大夫就到顏家給她診治,早就見識了顏家男人的不作爲和劉氏那醜惡的嘴臉,這會兒聽着七斤他娘說這些,他火氣頓時躥得老高。
“悍婦!悍婦!”王大夫氣得白鬍子直翹,連罵了劉氏兩聲“悍婦”。
他都快入土的人了,還從沒見過像劉氏這麼蠻不講理的悍婦!
人羣外的顏大福聽着王大夫毫不留情的臭罵聲,他整張臉都燒起來了,覺得特別丟人。他最是好面子,素來信奉“家醜不可外揚”的道理。
顏大福明知道劉氏很多時候做的事情並不妥當,但只要惡名不傳出去,他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不知道。但今兒個家裡鬧出了這麼大的醜聞,他鐵定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裝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