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菡睡醒一覺差不多未時了,他們昨天是在城裡的一個四合院樣式的小租房裡度過的,屋裡窗簾拉上有些昏暗,她一時還不能習慣,捋了捋鬢角的碎髮。
揉揉手臂果然好多了,伸了個懶腰,出去打水洗漱,完畢,帶着她的工具包去之前的擺攤的地方。
拐過一個路口,柳清菡輕快的腳步頓下來,微微一愣,走上前去。
之前她擺攤的地方已經被人佔領,一個留着兩撇鬍子的穿着灰色長衫的中年男人,用皁布裹住長髮,一副斯文讀書人的打扮。
吸引她注意的是,這攤主仿照柳清菡在外面掛着兩幅人物畫像,一副五彩斑斕,一副黑白的。
吳貴生剛做完一幅畫,那人不滿意,死賴着不走,他只好再給他畫過一幅,這些人也真是的,一個個目不識丁的粗人,還要求這要求那,一上午他已經重新畫了好幾幅。
“你這畫的跟之前的怎麼不一樣了?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一個魁梧大漢不滿意大力拍在他木桌上。他是隔壁鄰居推薦過來的。他看過他鄰居的畫像,雖說他粗人一個,也是看着很不錯。才起了一些心思。
“這位爺,這畫畫每個人的風格是不一樣的,還要看天時地利……”吳貴生本不想搭理他,看他魁梧的的樣子,心裡有些懼怕,聲音都放輕好幾度,只好耐心忽悠:“您的風格是粗獷,因此才與他人不同。”
“噗嗤——”柳清菡在旁邊聽這位攤主說瞎話,忍不住笑出來。
那魁梧的漢子是個屠夫,性格最是火爆,還以爲柳清菡笑他,凶神惡煞轉頭罵道:“誰敢笑我大爺的。”如虎豹一般的兇猛的視線射向柳清菡,再發現是一個嬌滴滴,美麗可人的小姑娘的時候,黑黝黝的皮膚騰地一下紅了,豆子一般噼裡啪啦的斥責言語生生噎進肚子裡,吶吶無言:“……”
那攤主自然也注意到是那個擺攤的小女娃,對上柳清菡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攤主眼眸不經意左右偏移,有些心虛,不過馬上他一想,先來後到,明明是那小女娃佔了他的攤位,毫不客氣的瞪過去,理直氣壯。
柳清菡自然看得清那攤主的前後的轉變,輕輕一笑,這一會兒功夫,她已經知道,他是藉着她的名氣掛羊頭賣狗肉。也不以爲意,假的終究是假的。她等着他自己砸了招牌。
她也就是偶爾心血來潮把這個當做一個副業,換個心情罷了,實際主要精力集中在擺吃食的攤上,也犯不着給自己找罪受。
她在他旁邊一個角落裡擺攤,掛好畫報,鋪好白色宣紙,用筆筒放好炭筆,毛筆。
看了好一會兒的街道,人來人往的穿着,古典的建築,也沒有什麼生意,而吳貴生‘名聲在外’又擺攤的位置極好,對比柳清菡的悽清簡直熱鬧極了。
吳貴生狀似好幾次看過去,眼神含着鄙夷,輕視,還有輕微的得意,一個婦道人家也學男子拋頭露面,世風日下。又嘆息自己空有一身才華,卻無識別千里馬的伯樂。只能淪爲市井的畫家,給一些粗人畫畫。
心裡還這麼想着,更是看不上這些客人,在一個人不滿意叫囂再畫一遍的時候,語氣不耐:“我哪有那閒工夫。”
那人氣不過,把畫像甩在他臉上:“我還以爲你多厲害,也不過是沽名釣譽。”要不是旁邊人拉架在就滾成一堆了。
“去去,別打擾我做生意。”吳貴生嫌棄道。
柳清菡暗暗搖頭,這吳貴生一臉的精明相做的事情卻是如此蠢笨,這裡的信息流通有些慢,趁人沒有發現自己蹭別人的‘名氣’大撈一筆纔是。
柳清菡看了好一會兒這人的所作所爲,也就無心再搭理對方,鋪開一張大大的宣紙,在下方正中滴下一大滴墨水點,往四個方向吹,縱橫的墨痕就宛如黑色的粗細不勻的枝椏。
再用紅顏料一一綴上紅色的含着細細花蕊的梅花瓣,頃刻間一幅空白的宣紙綻開一株縱橫交錯的開的正盛的梅花。
她不知道就在她自顧自玩的時候,好幾個大失所望從吳貴生攤位走開的客人奇怪她的舉動,駐足觀看,這一看就不得了了。
“這畫的也太好看。還有這種畫法呀?”
“就跟真的似的。”
“比那個沽名釣譽的坑貨好多了。”
他們大失所望正要歸家,看到柳清菡的畫,又燃起一絲的欣喜心動。
“您要畫哪樣的?”
那人仔細打量畫報眼神奇怪,他指了指一副黑白的素描。
柳清菡看了幾眼他要畫的姿勢,毛筆擱在下巴,眉尖一動,低下頭,抽出筆筒裡的炭筆按着腦海裡定格的畫面進行一個還原。
她刷刷的速度還有再也沒有擡頭看那人的行爲顯然讓旁邊觀望的人一個個十分驚愕。
“我想起來了,我說這畫怎麼那麼熟,這不就跟我母親給我看的一模一樣。”一個裹着絲巾的少婦突然說道。旁邊的顧客一一的附和後恍然大悟,原來他們慕名而來的人是面前這個年輕輕的小姑娘,纔是不一個大男人的。
也不知怎麼的,慢慢的柳清菡那兒的人開始多起來,實在是柳清菡畫畫太過特別,她畫畫極快,也不需要人一直傻愣愣擺姿勢,畫出來的畫像超出客人的心理預期。
不僅有人畫人物畫像,還有的人看那副紅梅圖,也讓柳清菡畫了一幅風景圖。
吳貴生看自己的客源一一流向柳清菡,看的冒火四起,氣急敗壞的。只能用自己的眼神惡狠狠剜柳清菡。
徐寒照平常經過那條小路,他嘴上雖說嫌棄那畫畫的人,心下也還是有幾分欣賞,因此好幾次有意停下來駐足。
只是這個狹窄的小巷居然有兩個擺攤的,之前紅火的攤位冷冷清清的。反倒是一個小角落熱鬧爲患。
他提步走上前,看了看攤位上的畫報,他一個常常畫畫的自然更加敏銳,隱約覺得這兩幅畫跟之前的風格大不相同,而且呆板,毫無新意,畫技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