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菡跟周嬸提着菜籃剛要跨進酒樓,不知從哪兒撲過來一個披頭散髮的婦人,就像是個瘋婆子似的直衝着柳清菡過來,唬的站旁邊的周嬸一跳,手一推,她本來就幹慣了農活,手勁兒大,一推人就一屁股倒下了。
那人絲毫沒有顧忌自己摔地上的疼痛,幾乎是連爬帶滾又朝着柳清菡撲過去,柳清菡也被她的架勢嚇住,心裡警惕,那婦人一把抓住她的衣裙跪下。
“她不是故意害你的,都是我的錯,求求你,放過她!我知道你是好人,求求你看在我們是同村人的份上……”那婦人一說話,就像是豆子似的劈頭蓋臉的劈劈啪啦,就怕柳清菡不停下聽她說話。說話語無倫次的。
柳清菡一聽她的聲音就已經知道對方是誰了,眉毛皺起來。
“哎,你幹什麼呢?林嬸子?”周嬸自然也聽出這聲音,很奇怪的看着林嬸,再看周圍的人頻頻看過來,甚至有人駐足,怕對柳清菡的聲譽不好,忙急道:“你快起來,你這樣成什麼樣子?”
“柳姑娘,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是我教唆挑撥的,在她面前說你的壞話,小琳原來是個好孩子,她不是故意要這樣,求求你饒了她。她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啊!”林嬸絲毫沒有搭理周嬸,反而抓着柳清菡不放手,披頭散髮的模樣,苦苦哀求:“柳姑娘求你饒了小琳,我們一家都會對您感恩戴德,求你一定要救救她,我們好歹是一個村的,求你手下留情,我們以後給你做牛做馬。”
“林嬸,你找錯了人了。”柳清菡語氣淡淡道:“這是林縣令判的刑,你該去找他求情纔是。”
“我找了,我當然找了,沒有用!”林嬸一聽柳清菡這話,猙獰的尖叫起來,就跟失控一般,她明顯察覺自己的失控,不利於求情,臉上猙獰表情立刻轉換成苦苦哀求的悽慘狀:“柳姑娘,你去跟林知縣說,兇手不是小琳,林知縣一定會放了小琳的。啊?行不行,柳姑娘我就只有這麼一個女兒,你心善,忍心看着白髮人送黑髮人?你一定能體會對不對?”
柳清菡手腕被林嬸緊緊鉗住,手勁兒大的出奇幾乎要把她的手腕折斷一般。掙脫不開,心裡一陣不耐。周嬸急忙上前扒開林嬸緊抓柳清菡的手。
“林嬸子,我家凊菡那有什麼辦法?縣衙判定刑法,林知縣下的令,更何況安小琳謀害凊菡被抓的現行,你好意思厚着臉皮給自己女兒開脫,真是不要臉!”周嬸說的極爲氣憤。
也不知怎麼地,今兒林嬸的勁兒這麼大!周嬸掰了半天,廢了半天的勁兒,才勉強把林嬸捏的發白的手指扒開,護着柳清菡趕緊走。
林嬸哪裡能容忍柳清菡逃走,迅速變跪爲趴在地上,長手一撈,撈住柳清菡的膝蓋,撒潑打滾,大聲喊道:“你要是不幫我,我不會放過你!我天天來你這裡,我家小琳近況悲慘,你也別想好過!”
就在柳清菡想要掙脫,一腳踢在林嬸臉上。
“你這潑婦!竟然跑到別人的地盤撒野!”一道憤怒厚重的男聲響起,那稍顯儒雅的中年男人走過來,一把揪住林嬸的頭髮,抓的林嬸頭皮一痛,鬆了手,柳清菡乘機逃開。
“來這裡丟人現眼,我的面子全讓你丟了,瘋瘋癲癲的。”村長安景才一腳又一腳踢在林嬸背上:“讓你不要再管這檔子事情,偏偏不聽。”
“我能怎麼辦,你們都不管小琳,我是她親孃,她是我們唯一的女兒,唯一的女兒啊。我的心頭肉,怎麼能眼睜睜看着她去送死,你這狠心的爹,不管她死活,我不能啊,這是我懷胎十月生下的,我的心肝啊!”周嬸幾乎是咆哮,甚至歇斯底里,嗓音嘶啞尖銳。
安景才被她說的一愣,半響才惱羞成怒,一巴掌打過去,打的林嬸臉一偏冷冷道:“還不是你,尖端刻薄,好好的女兒也跟你一樣性子,你還有臉敢說要救她,就是你害了她!”
林嬸一聽安景才指責的話,嗚咽一聲,哭的又是鼻涕又是眼淚的,悽慘哭嚎:“小琳,我的小琳,娘要怎麼救你喲。”轉向安景才一臉哀求:“相公啊,她是我們唯一的女兒,你可要救她,我們唯一的女兒啊!”
安景才臉上閃過一絲厭惡之色,他早就厭煩透了林嬸的尖酸刻薄,得理不饒人的強勢,更何況他可不止安小琳一個女兒,他在外頭早就有一個溫柔體貼的可心人,還有兒子。要不是他母親把林嬸許配給他,拗不過他母親,他早就想要休了這女人。
好早日迎娶自己心愛的人。
面上還是佯裝答應林嬸這瘋婆子,再送回孃家,一紙休書完了。免得一直在外面吵吵嚷嚷的,跌了他的分,丟了他的臉。
“柳掌櫃,打擾你了,請多包涵。”安景才拱手對柳清菡說完,拽住林嬸走了。
柳清菡人精一樣的人,怎麼可能沒有看清安景才眼中對林嬸的厭惡,只怕林嬸回去的下場不會好過。不過她一點也不在乎這件事情,跟周嬸進了酒樓。
“這林嬸,瘋了不成?你看給你掐的,都青紫了。”周嬸一臉心疼看着柳清菡手上一圈的青紫痕跡:“待會兒我給你塗點藥膏。”
“沒事,不疼,幾天就消了。”柳清菡笑着安撫周嬸,她瞥了眼,自己白皙的肌膚,那一圈的青紫實在是顯眼的很。放下衣袖遮住。
酒樓的夥計本想衝出來幫忙拽開那瘋婆子,剛好安景才就制止了安景才的發瘋行爲。
“掌櫃,你沒事吧?”阿壯擔心道。
“我有事還能站你面前說話不成?上面包廂的顧客還在吃飯嗎?”柳清菡微微一笑。
“三桌都走了,孟老闆那桌也剛剛走,孟老闆讓我帶話給掌櫃,他說這次他很滿意黃鶴樓,下次啊談生意都來黃鶴樓。”阿壯一臉高興的跟柳清菡報告,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柳清菡笑着點點頭,又問阿壯道:“上面的桌子都收拾了?還有剩餘的菜留下嗎?”她想着那麼一大桌的菜兩個人吃,肯定要剩下一些,那些沒有放入火鍋的菜還是好的,不要浪費了。
哪想到,阿壯搖搖頭:“全部吃光了,連菜葉都沒有剩下。”
“胃口真好!”柳清菡一言難盡,她怎麼記得一桌的菜就全沒了?這齊老闆和孟老闆兩人也太能吃了。
“其他兩桌的菜後面還加過幾樣菜,似乎是不夠吃。”阿壯補充:“我看客人這回吃的都挺得勁的。還好掌櫃在廚房裡有多準備幾分肉,不然就我那賣相。”說完最後一句話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那就好。”柳清菡說完就要往後院走去。
阿壯跟上,急忙叫了一句柳清菡。柳清菡止住腳步,看過去。
阿壯撓了撓頭,一臉不好意思,欲言又止的:“掌櫃,你最近是不是要招夥計?”
柳清菡輕笑一聲:“怎麼了,你要推薦我人不成?”
“我,我。”阿壯磕磕絆絆的,怕柳清菡煩了他立馬點頭:“掌櫃,我有一個一起幹活好多年的兄弟,認字,人勤快肯幹,您要是缺人的話,我想要推薦他給您。”
阿壯也覺得跟柳清菡推薦別人真的非常難爲情,可是他的兄弟阿牛求了他許久,他也不好意思拒絕,只能硬下頭皮來跟柳清菡說,他知道自己說話沒什麼分量,不過就是柳清菡酒樓的一個夥計。
要不是因緣巧合,碰上柳清菡,他根本找不到這麼好的老闆和工作。
“他人怎麼樣?”柳清菡問了他一句。阿壯驚訝啊了一聲,他還不知道柳清菡真會願意停下來聽他推薦。
“他性子也特別不錯,極爲孝順,很好照顧人。”阿壯如實跟柳清菡說了。
“那你明個兒帶他來吧。”
“掌……掌櫃,那個。”
“一個大男人的說話支支吾吾的,成什麼樣子?你不說我就走了。”柳清菡倪了他一眼。
阿壯一個激靈,迅速開口:“他現在在外面等着。”
阿牛很看重這次的工作,千里迢迢從村裡過來。
柳清菡輕微皺眉:“那行吧,你叫他進來我看看。”
“是,我立馬叫他進來。”阿壯恭敬回答,朝着外面疾走。
一個黝黑健壯的少年蹲在牆角,遠遠看着阿壯過來,急忙站起來,迎面走過去。
“阿壯,怎麼樣,怎麼樣了?”阿牛急忙問道:“我有機會嗎?你們掌櫃答應了嗎?你快跟我說,急死我了!”
“臭小子,現在還不好說,我們掌櫃現在要見你,你可要好好表現。”阿壯囑咐道。
阿牛大呼一口氣,聽到阿壯不是說拒絕的話,頓時鬆了口氣,可是又想起要去見黃鶴樓的掌櫃,揣揣不安。一路跟阿壯東扯西扯問阿壯要怎麼做。
一問阿壯幾乎都是搖頭。
“你當初是怎麼被黃鶴樓掌櫃看中的?”阿牛看阿壯這笨小子就看走了狗屎運的人一樣。腦子遲鈍,也不很會說話,怎麼這麼好的工作獨獨讓這傻小子給撈上了,到現在阿牛都有些不可置信,阿壯是黃鶴樓的夥計。
阿壯簡略跟阿牛說了,阿牛就用一種老子羨慕嫉妒恨的眼神扔過去:“你這是什麼運氣?”
“我們快走,別讓掌櫃久等了。”阿壯說道,阿牛點了點頭。
走到一個院落,擺了石桌石凳,柳清菡正坐在廚房前頭的院子裡圓凳上。
兩人走過去,阿牛垂着頭。
“掌櫃,這就是阿牛。”
柳清菡喝了口茶水潤桑,瞥了瞥眼前健壯的黝黑的少年。
“你會幹什麼?”
“啊?我,我上過一年學,認得些許字,幹活有的是力氣,什麼都會幹,跑堂打雜,不怕吃苦,您儘管使喚。”阿牛一板一眼說道,垂下頭根本不敢看柳清菡。
“我很嚇人?”柳清菡突然問道。
“不,不是。”阿牛立刻擡起頭,看見柳清菡,黝黑的臉一紅,還好他太黑了,根本看不出他臉紅。
“阿壯,前臺拿筆墨紙硯過來。”柳清菡吩咐阿壯。
“好嘞。”阿壯轉身跑出去。
柳清菡又問了些阿牛一些問題,阿壯迅速跑回來了。
柳清菡攤開紙張,推到阿牛跟前:“寫自己的姓名,年齡,住址,橫着寫。”
阿牛恭恭敬敬的半彎下腰來,執起毛筆,柳清菡看了眼他拿筆的手勢,反正比她拿的標準。
這阿牛看着粗野的一個小夥子,寫起字來倒是清秀,雖然算不生好看。
“你會算賬嗎?”柳清菡仔細看了一眼他的字,心裡還算是滿意,看着還算是忠厚老實,心裡稍微滿意,她正好缺個記賬的夥計。
“會,會的。”
柳清菡出了幾道算術題,阿牛都一一答對了。
“阿牛其實人挺機靈聰明的,學算術是我們村裡面學的最快的,就是貪玩,不愛學習。”阿壯補上一句,阿牛暗蹬他一眼,怎麼說話的,什麼叫貪玩,不愛學習,就不能把後面的給去掉。這傻蛋不知道會給掌櫃不好的印象啊?阿壯回蹬一眼,意思就是你就是這樣水平還要咋說。
柳清菡沒有理會阿壯和阿牛的‘眉來眼去的’。
“那行,阿牛以後你也是我黃鶴樓的夥計了,不忙的時候也就是前臺記賬,打掃衛生,要是忙的時候傳菜,招呼客人之類的也是要的。”柳清菡跟阿牛敲定:“我給你的工資是每月二十文,包住包吃早中兩餐,你看你什麼時候開始工作?有什麼意見現在也可以提出來。”
阿牛瞬間眼睛亮起來了,不住點頭,高興的嘴巴幾乎要咧到耳後:“沒,沒有意見,我現在就可以開始工作了。”
“阿壯,你帶阿牛去你們住的院落的大通鋪房間看一看,阿牛你要是有什麼東西要收拾的,今天就收拾好,一會兒就出來。”柳清菡說完,人就走了。
等柳清菡走得不見人影了。阿牛一把攬住阿壯的肩膀激動道:“這麼好的事情我居然還能遇上,哈哈,我不是做夢吧?多虧你了,阿壯,你可真是我好兄弟。要是我娘知道了有這麼厚道的主家,可要高興死了。這裡工錢又多,管吃住,也沒有之前抗麻袋那麼累。”
“行了,行了,趕快收拾收拾,我帶你去房間看看,我待會可得馬上出來幹活。”阿壯手肘捅了捅阿牛,帶着阿牛去另外一個小院落。
……
隔天李掌櫃就過來找柳清菡,李掌櫃一出現,機靈的夥計立馬一眼認出眼前一身華衣戴着瓦楞帽的中年男人是跟自家掌故有交情的李掌櫃,畢恭畢敬的告訴他,掌櫃在後院。
李掌櫃環顧四周酒樓的裝潢,早就耳聞柳清菡剛開的酒樓經營的不錯,一直遺憾有事情拖着沒能過來的機會,總算是過來一趟了,越看這裡的佈置越是滿意,他是一個精明的商人,柳清菡好幾處精巧不俗的設計讓他耳目一新,聳了聳鼻尖,嗅了嗅空氣來飄來的一股香味,問夥計道:“這是什麼味道?”
“哦,上面包廂在煮火鍋呢,這是掌櫃新研發的菜式。”夥計看李掌櫃有意向,立馬把手上的菜單冊子翻開給他看了看指了一道:“這就是火鍋,您看看。”
“你這夥計倒是機靈。”李掌櫃笑了笑。
“是掌櫃調教的好。”夥計還真就回答了李掌櫃,讓李掌櫃哈哈大笑。不過當他的眼睛移到菜單冊子上,頓時怔了一瞬。
“這畫的真是不錯,心思又巧。”李掌櫃看着柳清菡的菜單冊子如獲至寶捧着,一頁一頁翻開,他本來眼光就獨到,視覺敏銳,商人的精明一分不拉,看見柳清菡的獨具匠心,別出心裁的菜單冊子,瞬間活動了些心思。
如果他們玲瓏珍糕閣的糕點也像柳清菡這樣圖文並茂,整整齊齊排列,客人點餐的時候方便很多,而且這圖畫的栩栩如生看着就有食慾,越想李掌櫃越是心動不已。
跟着引路的夥計從前堂進後院子。
柳清菡正在給自己種的幾株盆栽修剪枝葉。她移過來的除了只有觀賞價值的紫羅蘭也就幾乎是各種花茶,像是菊花,玫瑰花之類的,品種不多。
“喲,這不是李掌櫃。這次怎麼有空過來了。”柳清菡眼尖的看見,不遠處走過來的兩人,一眼就看見後面跟着的李明瑞,玲瓏珍糕閣的李掌櫃。
“這幾日柳大師別來無恙啊,哦,要改口了現在是柳掌櫃。”李明瑞滿臉笑容:“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柳姑娘年紀輕輕就要這樣的能力,李某佩服佩服。”
“噗嗤,柳掌櫃你千里迢迢過來一趟,不會是來誇我的吧?”柳清菡露齒一笑:“您還是直接開門見山,這樣客氣我可不適應。”
“哈哈,你都當了酒樓老闆了,怎麼脾氣還是這樣……直率。”李掌櫃嚥下簡單粗暴的四字評價,他呵呵一笑就跟個彌勒佛似的,白胖的臉,一笑就只有縫隙的眼睛,還有抖動的雙下巴,還好長得還算是周正,精神奕奕的,看上去極爲和善,只有柳清菡知道對方不過是扮豬吃虎。
“一來我是來給你上個月糕點的分紅,一張五百兩銀票,你拿着。”李掌櫃遞過去,他一開始也是很遺憾柳凊菡要忙她的酒樓,來不及過去他店裡幫忙做糕點,不過還好柳清菡是個厚道人,教了李掌櫃店裡兩位倨傲的師傅幾道摘牌糕點,現在店裡那兩位老師傅也對柳清菡心服口服,而且對方完全不計較的他們之前冒犯的寬闊胸襟讓他們十分慚愧。
李掌櫃秉着拉攏柳清菡的原則,自然不能讓柳清菡跟玲瓏珍糕閣的關係斷了,柳清菡一提出解約,李掌櫃同意了又獻上另一份合同。
柳清菡入了玲瓏珍糕閣的股,分紅跟李掌櫃是二八分,要求是柳清涵每個月都要來一趟玲瓏珍糕閣研製一種新的糕點。柳清菡也同意了。
“李掌櫃倒是大方。”柳清菡笑着接過,嘴上是這麼說,柳清菡怎麼會不知道,上次的花朝節的花糕大賽奪冠讓玲瓏珍糕閣一時風光無限,一時無兩,名聲大噪。
------題外話------
流螢的更新時間現在稍微固定了,以後幾乎都是上午九點十點一更,傍晚六點多二更。謝謝各位小夥伴的支持,麼麼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