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當然不丟掉的!我拿着那張薄薄的紙,心如擂鼓般激動不已,我真的自由了!他--同意離婚了!“謝謝你!”
他嘴角的譏誚轉成了陰魅的冷笑,眯了眯眼眸,俯近我耳邊柔聲道:“告訴你,我最恨你說這三個字!”
“哦,”我大驚,生怕他一個氣惱又將離婚協議書搶回,連忙又改口道:“對不起!”
“我更恨這三個字!”這下更糟,他黑眸裡竄出一種似曾熟悉的兇焰,那是暴風雨前的醞釀。
“……”我噤若寒蟬,再不敢多說一個字。
“麟麟,到爸爸這邊來!”沈浩軒突然對麟麟拍了拍手,再也不肯多看我一眼。
麟麟乖巧地撲進他懷裡,仰起小臉甜甜地笑着:“爸爸,麟麟喜歡這裡!”
“哦,喜歡可以多待些日子!”沈浩軒說完擡頭對吳嫂吩咐道:“告訴廚房,可以上菜了!”
很快,女傭們端着剛剛盛出來的一盤盤佳餚美味過來,很快便擺滿了桌面。
雖然沈浩軒的態度還不是很好,不過因爲他主動簽字,我對他的印象大爲改觀,連忙起身客氣地幫着一起布筷,還親手給他倒了杯香檳。
“給我倒香檳是爲了慶賀你終於得到解脫?”他舉起杯子,笑着問道。
“不是,”我訕訕地,其實我只是感激他的大度,當然同時也想討好他一下,希望吃過飯後他不要再反悔,我還要他陪我一起去領離婚證呢。沒想到殷勤也有錯,反正只要他看我不順眼,我怎麼做都不對。
“那就把杯子裡的香檳換了!”他將杯子重重按回到桌面,那力度讓我懷疑杯底會不會跟杯身分體。
哦,香檳好像是慶賀喜事喝的酒,不過這也不是我的錯啊,是這些女傭把香檳拿上來的。不過,我聰明地沒有跟他分辯,反正頂多再忍耐一頓飯的功夫,現在可千萬不能爲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再跟他起紛爭。
挑選了瓶陣年的英國產葡萄酒,我親手打開,再拿了新杯,爲他斟上。
這次他沒有再多說,而是端起一飲而盡。
我再爲他倒滿,他覷我一眼,譏誚揚了揚脣角,淡淡地吩咐道:“坐下吧,讓女傭倒酒。”
“哦,”我感覺自己的樣子有些傻,不過沒辦法。人,無慾才能品自高,現在我對他有所求,所以便無法再佯作清高。
女傭上前爲我斟了酒,沈浩軒對我舉了舉杯,說:“別客氣,該吃吃該喝喝,吃過這頓散夥飯我們去領離婚證txt下載。”
“哦,”我連連點頭,待到看到男子抿緊的脣和眼眸裡隱隱的怒意又意識到不對,連忙低頭緘默不言。許久,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我們辦離婚手續要不要回t市?”
當初跟他辦結婚手續時是在t市,不知道離婚是否一定要回原處辦理。就像銀行卡,掛失時一般要回開戶行辦理的。
“不用,”他冷冷地瞥我一眼,道,“在這裡也可以!”
“哦,”我知道他本領廣大,說可以應該沒問題。
這頓飯氣氛有些壓抑,沈浩軒除了偶爾逗麟麟說幾句話,就一個勁的喝酒,沒看他吃幾口菜。我有些擔心他喝高了,沒力氣出門怎麼辦?
“沒事,如果我喝高了不能開車可以讓司機送我們!”他好像會讀心術,竟然一語道破我現在心裡揣的東西。
“哦。”現在我不敢多說一個字,生怕哪句話不入他的耳,又惹下了。
吃過飯,他讓傭人把麟麟帶走,然後對我招招手:“雪馨,過來!”
又要幹什麼?我有些不耐煩了,不過又不敢很明顯得表現出來。“什麼事?”
“過來我再跟你說!”他的聲音低而柔,眼眸也浮起淡淡的薄醺。
糟,是不是喝高了又想借酒蓋臉對我欲行不軌?我有些警惕地瞪向他,沒有說話也沒動。
他卻從桌子上面的金屬煙盒裡抽出一支菸點燃,吸了口,淡淡地說:“你頭髮梢上粘着一個米粒,我本來想幫你拿下來的,你不肯過來就算了。”
“啊?”我連忙從挎包裡拿出小鏡子照了照,果然有飯粒。我頓時大窘,清理後,感覺誤會了他,不禁有些謙意,便訕訕地道:“對不起!”說完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怎麼又說這三個字!
他卻好像沒有聽見似的,什麼反應都沒有。默默地抽完一支菸,瀟灑起身:“我們走!”
“哦,”我誠惶誠恐地站起,因爲激動腦袋都有點暈。
“是不是熬夜熬得有點低血糖?”他蹙起俊眉,大概是看出我腳步有點發飄,伸出大手握住我,“下午回來好好睡一覺!”
爲什麼要回來睡呢?我又不是沒有家!再說雲峰還需要我的照顧呢!我想立刻拒絕,不過想到此時任何惹他不悅的話都不宜出口,還是等拿到離婚證再拒絕吧!
原以爲沈浩軒本事通天的(至少以前在t市時我是這麼認爲的),可發現到r市,人家根本就不買他的帳。
首先,時間來的有點早。我以爲他至少應該跟民政局的領導打過招呼吧,不說給我們優先離婚了,可至少得先把營業廳的大門打開讓我們進去吧?
可……面對緊閉的大門和我滿是質疑的眼光,他卻無所謂地說:“帝尚旗下經營的生意多不勝數,不過並不包括民政局!人家上班下班都有時間的,來早了我有什麼辦法?”
“……”我有些怒了,忍了半天到底還是沒忍住,“你既然知道來早了爲何還要來這麼早?”現在纔剛十二點半,到二點開門還得一個半小時,難道我們倆就這麼傻乎乎地站在人家門口等嗎?
“是你着急離婚,看模樣連十分鐘都等不得,怕你在家裡着急上火,所以我就帶你到這裡來等。”他回眸瞥一眼身後的大門,挑了挑眉提醒道:“再着急就回過頭看看門上掛的牌子,估計還好些!”
“……”我想罵他,不過忍住了。
兩人相對沉默着站在民政局緊閉的大門口,你看我我看你,感覺有些怪異。
我微微扭過頭,出神地望着一個根本就不感興趣的角落,其實只爲了逃避他越來越深沉越來越熾熱的注視。
“雪馨,”他輕聲低喚我的名字,居然用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柔。
“什麼事?”我稍稍側首問道。
“其實是我辜負彤彤在先,她這樣對你也跟我有很大的關係!”他替夏彤彤辯解。
“……”辜負她的人是你不是我,她憑什麼報復在我身上?憑什麼就可以理直氣壯地置我和孩子於死地?當然這些話我只敢腹謗並沒有真的說出來,既然他如此偏坦夏妖女,我說出來有何益處?不過是徒惹是非罷了(他有可能一個不爽就拒領離婚證)。可到底還是心氣難平,我賭氣扭過頭,不看他。
“我躺在急救室裡因爲腎破碎大出血,急需換腎,是她……捐出了自己的一隻腎!”沈浩軒輕輕嘆口氣,有無奈有淒涼,“自從母親去世,除了奶奶她就是我最親近的人,也是對我最好的人!雪馨,你永遠都無法瞭解我對她的感情,那跟你是完全不同的!她對我來說……亦母亦姐,幾乎與我血肉相連,就好像我無法砍斷自己的一隻臂膀!”
“……”我也沒要求他必須自殘啊,這很好,他就繼續跟夏妖女連爲一體吧!
“不過你放心,我也決不會允許她再做出任何傷害你和麟麟的事情!我已派人將她監控了起來,她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瞭然當中。”他的眸色漸漸騰起一種希翼,試探着道:“只要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跟她做個了斷,從此一心一意地跟你在一起!你要不願再回那傷心地,我們以後就一起留在r市,再也不回去,好不好?”
“……”我掏出手機看了眼,說:“時間過得真慢,雲峰在醫院裡還沒人照顧呢!”
他滿眼的希翼慢慢變成了深沉的死灰,臉色瞬間如凝冰霜。
我依然沒有看他,卻慢慢地說:“我理解你跟夏彤彤的感情,同時也希望你能理解我。我跟雲峰之間更加不可分割,因爲我們之間不止是愛情親情,還有責任和義務。他爲了我跟他相戀兩年的女朋友分手,爲了我淨身出戶將這些年好不容易積攢買下的一套房子送給了他的女朋友。也許這套房子對你來說根本就微不足道,可對他來說……簡直比生命都重要!在他的人生裡,無時無刻不想着要把他的媽媽和弟弟接出窮山溝,搬進大都市,可是房子沒有了,他的希望也就化成泡影!夏彤彤爲你犧牲了一隻腎,他爲我犧牲的也絕不少!只要我活着就不可能棄他不顧!算我求你,浩軒,請你成全我吧!”
一聲浩軒,讓他渾身大震。是的,有多久我沒有這樣親切地稱呼過他了?今天我這樣喊他的名字也是一種變相的和解和示弱——其實我早已不再恨他,以前對他那種深刻的懼怕也漸漸消淡,可是,我真的無力也無立場再愛他,勉強下去只能讓這段早已僵冷的感情更加扭曲不堪。
放手,對我來說真的是一種解脫!
他緊緊盯着我的眼睛,好像不死心般,妄圖從中尋找一點點留戀不捨的蛛絲馬跡。可是,他失望了,我的眼眸清冷如故,就像枯井的水,無波無瀾,只輕輕泛着幾縷淡淡的失落和無奈。
良久,他拿出手機慢慢撥通了一個號碼,聲音竟已嘶啞:“我已到民政局,趕緊派個人過來開門!”
呃,原來在r市他的電話也還是好使的,不過是他故意沒撥電話而已。
不一會兒的功夫,果然駛來了民政局的車,從上面走下來兩位工作人員,老遠就衝沈浩軒微笑着點頭問好。
打開門,我們一起走進了空蕩蕩的大廳,再慢慢走到辦理離婚證書的窗口。
那兩名工作人員連忙坐到崗位上,例行公事地問道:“請問沈少帶離婚協議書了嗎?”
我見問連忙拉開挎包的拉鍊,想把那份已簽了名的離婚協議書拿出來。沈浩軒卻輕輕蓋住我的手,轉而對工作人員說:“不用離婚協議書,我已立好了遺囑,如果我有什麼意外,她和孩子將會繼承我一半的資產!”
抽氣聲響起,兩名工作人員全部用驚世駭俗般的目光望向我,驚訝如此好的老公要到哪裡找,而我居然想離婚?
我苦笑着,沒有再多說什麼。
離婚的過程非常短暫也非常順利,因爲我們沒有任何財產上的糾紛,孩子的歸屬撫養問題也沒有爭議。
雙方簽了字,工作人員再給蓋上章,於是——一對同樣是紅色的離婚證書遞到了我們的手中。
呃,原來在我印象中一直應該是綠色的離婚證竟然也是紅色的,也許對於感情不復的夫妻來說,離婚也是件可喜可賀的事情吧!
薄薄的離婚證書捧在手裡好像有千均重,原本日思夜想的東西拿到手時竟然也不如想象中那麼快樂。喉口又涌起澀澀的苦味,應該是這幾日勞累所致的胃火,該回去休息一下了。
離開民政局的過程,記憶裡竟然是空白的,直到車子發動時我才發現自己已坐上了沈浩軒的車,而且那張離婚證還可笑地被我捧在手裡,好像虔誠的信徒捧着聖經似的。
將它塞進包裡,本來想對開車的沈浩軒再道聲謝,不過隨即想到他之前的警告也就作罷。
“你要還沒笨到家就別說那三個字,現在最好別惹我最新章節!”他冷冷地出聲警告,好像完全清楚我此時的心理。
“哦。”我低低地應一聲,沒有跟他爭辯。過去的一切恩怨情仇都隨着我跟他離婚而煙消雲散,現在我對他只是懷着一種淡淡的感激和一絲微妙的愧疚。
我感激他的放手,畢竟憑他的強勢,他要不說放手,可能這輩子我都無法得到身份的自由。至於那絲愧疚卻連我自己都說不清楚,也許是對往日情懷的一點點……留戀?
“雪馨,我們之間從此完完全全的了斷過往,”他說出的話竟然像從我嘴裡說出來的一樣,不過接下來的話卻又讓我出乎意料之外。“我們權當剛剛相識,從現在開始,我要重新追求你,重新讓你愛我,直到你答應重新嫁給我爲止!”
“……”他在說什麼鬼話?我毫不給面子的扭頭望向窗外,權當沒聽到。
他剛要再說什麼,手機卻突然響起。他微微蹙起俊眉,似乎有點不悅未說出口的話被打斷,俯首看了眼號碼,臉上的不悅加深,任憑手機響着,並不接。
手機響了好久才停住,不過一會兒又發來一條短信,他好像沒打算看,不過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拿起,點來瞧了眼,頓時臉色大變。
俊臉上的神情變得很凝重,好像有什麼大事發生,他加快了車速,徑直向着郊區方向的別墅駛去。
我猜到肯定是t市出了什麼大事,極有可能是公司裡某個重要的生意項目出了意外,他想快點把我送回去,然後再趕回t市去處理。
其實,我很想對他說,如果他趕時間的話把我隨使找個能打到出租車的地方放下就可以,他還是忙正事要緊。不過看他那副滿臉陰鬱的樣子,我還是知趣的沒有吱聲。算了,他這人喜歡控制一切安排一切,我要插嘴只會令他不悅,他願送就送吧,估計還不是火燒屁股般嚴重,不然他也沒心情把我送回去了。
他還真是有耐心,既使如此緊張的時刻,仍然堅持將車駛進院內,停下後,陪我一起下來,不過沒有繼續往裡走,只是招手叫過幾個保鏢,簡單地吩咐了幾句,這纔對回頭對我說:“公司裡有點急事,我得趕緊回去處理一下。你先在這裡休息一會兒,睡醒了再去醫院。最好暫時先讓麟麟住在這裡,你家那個保姆照顧麟麟我不放心,還是在這裡被照顧得好些。我很快就回來,頂多耽擱兩天,兩天後你再來接他!如果實在不放心,你也可以搬來一起住,至於你家那個懶保姆,有手有腳的,估計一天半日的餓不死!”
“好,”我答應得極痛快,主要是看他今天的表現良好,確定他真的沒有再動壞念頭,只是單純地心疼麟麟。其實我也心疼他,這些日子要在醫院裡照顧雲峰,真要整天把孩子託負給小秀,我還真有些不放心。再加上看他神色焦急,也不忍他再多耽誤時間,便答應了他。
“真乖,”他緊皺的眉頭這才緩緩舒展,飛快地在我頰邊印下一吻,低聲柔語:“等我,我很快回來!”
我紅了臉,待要喝斥他的孟浪,他卻已笑着轉過身準備上車。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又響了,他連忙停住腳步毫不猶豫地接通:“喂,鳳鳳怎麼樣?情況有沒有控制住……好,我馬上往回趕,個多鐘頭就到,別哭,沒事的!”
呃,敢情不是公司裡有事,而是他的寶貝女兒生病了,難怪這麼急切慌亂的樣子。喉嚨處又開始涌出苦澀,我佯作毫不在意地轉過身,邁步往裡面走。
“雪馨,”他在身後喊住我。
我停住腳步卻沒回頭,淡淡地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鳳鳳得了肺炎,發高燒很嚴重,所以我必須要回去看看!”
那是理所當然的啦,他女兒嘛,不回去看看還是人了?我轉過身,笑着對他說:“去吧,路上開車注意點,別隻顧趕速度超車,會很危險的!”
“雪馨,”他頓時大受感動,“你終於又肯關心我了!”
“……”我無語,只道:“快去吧!”
“嗯,”他應了聲,再看我一眼,低聲說:“我會小心開車,因爲……你和麟麟都需要我!”
“……”麟麟是需要他,畢竟誰也代替不了親爹,我……我可不需要他,以後雲峰就是我的丈夫就是我的全部了!
車子早已消失,我仍然駐立在原地不動,腦子裡翻騰着各種各樣的想法放映着各式各樣的畫面,最後定格在腦中的好像只有一抹絕塵。
希望他在路上慢點開車,千萬別再出什麼意外,不然我的心真不知要分幾處使纔好。爲什麼突然這麼關心他?也許是因爲他是麟麟的爸爸,也許是他適時的寬容和放手打動了我,所以我真的希望他能夠平安幸福地生活下去。
雖然無比痛恨夏妖女,不過只要她是真心愛他,我也就不再糾結過往的恩怨,衷心祝願他能過得幸福!
沈浩軒說是過兩天就回來,可他卻一直沒有再露面。聽說是鳳鳳的病情有點嚴重,我卻有些不太相信。不就是肺炎嗎?明光醫院那麼好的醫療設施,治療個小兒肺炎還不是小菜一碟,怎麼可能拖一個多星期?
不過這些都跟我無關,沈浩軒想借機多陪他的妻女幾天(現在我已跟他離婚,估計很快他就會跟夏妖女結婚),又有什麼關係呢?
不過每天他都會打給我電話,問的都是麟麟的事情,問他一天都吃什麼飯,愛吃不愛吃,有沒有淘氣等等。雖然這些事情他問女傭就可以的,不過我還是耐心地一一回答他。
每次通話結束時,他都會說,等鳳鳳好一點他馬上回來。我便點頭笑着說,你忙你的,不用着急!
他便一聲不吭地掛掉電話,連聲再見都不說。
真是個難纏的男人,某些脾氣其實他還是沒改變。我知道他是想讓我說盼望他快些回來,可我爲什麼要這麼說呢?現在我們倆各有各的另一半,很快都會再重新組合新的家庭,我又有什麼立場和資格說這些話?
自大的男人好像永遠都不會考慮到這些!
兩個星期的通話內容都是差不多的意思,唯一不同的是,我對他已有了忍耐力和寬容心。
無論他情緒好壞,我都沒有搶先掛過電話,而他每次鬧過小小的彆扭(不說再見就掛電話),又會很快主動打給我,直到確定我不會因此生他的氣才放心下來。
直到有一天,也許是心情好的原由,他突然關心起雲峰的病情,我便告訴他,雲峰恢復得很快,康復速度簡直都出乎醫生的意料。因爲我答應過,等他出院那天就跟他去民政局辦結婚證。
沈浩軒便沉默下來,良久,什麼話都不說,然後又一次沒說再見就扣掉電話,而且一直也沒有再打過來。
天氣越來越熱,麟麟卻在沈浩軒的家裡生活得很好。一日兩沐浴,三餐由營養師專門根據他生長髮育的情況科學調配,從正餐到餐後零食、水果,精緻周全,每天絕無重複。他喝的配方奶粉也是沈浩軒請專家根據他的體質發育專門調配的,補充營養合理又全面,小傢伙如同開了苗的小豬仔,個頭也長了不少。
沒過幾天,一位美麗和善的幼兒教師也住到這裡來,聽說是沈浩軒特意聘請來教麟麟幼兒知識的。
原來他雖然沒再打電話,心裡還是惦記着麟麟,聽劉嫂說,沈浩軒準備秋天將麟麟送到貴族幼兒園,讓他接受最好的幼兒啓蒙教育。
知道他是出於做父親的一片熱忱,望子成龍的心可以理解,但我卻對撫養麟麟的方式有些微詞。
我從來都不認爲最好的教育可以教出最好的孩子,不然那些豪門中的紈絝子弟也不會那麼多了。我也不認爲吃營養師調配出來的食物長大的孩子就比普通百姓家的孩子聰明,不然也不會有胡大爲那樣的白癡了。
而且,麟麟最終是要跟我和雲峰一起生活的,我有點怕他習慣了這種優渥侈奢,適應不了以前的平民生活,那可是個很嚴重的問題。
這些天我每晚陪他住在沈浩軒的家裡,只因爲白天要在醫院裡看護肖雲峰,又不太放心把麟麟交給小秀才做的無奈決定。
等雲峰出院回家後,我還是要將麟麟接到家裡住的。
雲峰出院的前一天,我決定回家看看,想跟小秀一起打掃一下衛生(這麼多天了,估計憑她的懶勁,家得亂得夠嗆),然後再準備一些需要的生活物品。
回到家裡,見到小秀時發現她非但沒瘦反而胖了一圈。有些奇怪,這些天她都在家裡吃什麼(難道變勤快了,頓頓做飯?)。待到看到垃圾袋裡滿滿的肯德基紙餐盒和塑料袋,才知道原來她這些天都吃肯德基宅送,索性連出門都免了。
“姐,你看家裡還算整潔吧?”她有些得意地炫耀道。
我四下環顧了一番,雖然算不上很整潔,不過也還勉強可以入眼。估計是她整天窩在沙發裡不動,所以製造的垃圾也少。
“你肖大哥明天出院回家,今天我們把家裡好好打掃一遍。”我言簡意駭地跟她說明意思。她也該減減肥了,這年頭太肥的丫頭一般都愁着嫁不出去。
“噢,”她應了聲,乖乖地拿抹布、水桶、掃帚、拖把,一齊上陣,跟我開始家庭大打除全文閱讀。“姐,以後肖大哥要跟我們住在一起嗎?”
“嗯,明天我會去跟他領結婚證,以後他就是我們家的人了!”我點點頭並解釋了一句,這點有必要跟她說明。第一是夫妻關係說明(免得讓她以爲我跟肖雲峰同居),第二是勞動關係說明(肖雲峰的入住無疑會導致勞動量上升,讓她提前做個心理準備)。
“噢”,她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只專心地跟隨着我一起打掃衛生。這丫頭雖然懶了點,不過其他方面還不惹人討厭,比如她從來不多嘴(假如此時八卦地問我爲什麼嫁給一個殘廢,肯定會惹我討厭),她也從不跟我頂嘴,讓她幹什麼她就幹什麼(當然,不說就什麼都不幹)。都說現在趁心趁意的保姆比對象還難找,所以也就湊和着過吧!
肖雲峰出院這天,學校裡很多師生都來看他,一來是接他出院,二來聽說今天是我們領結婚證的日子便都來慶賀一下。
他們知道我們不可能有婚禮,但出於同情心和同事之誼,大家臨走前都放下了紅包,有一百二百的,也有三百五百的,禮金送得最多的是傑瑞,那是一張r市最大商場裡的現金購物卡,上面標註的金額是九萬八千元。
面對我和雲峰質疑的目光,傑瑞如往常般聳聳肩,說:“這些錢都是賣畫的錢,原本就是泥們幫喔嫌的,現在歸還給泥們,希望可以對泥們的生活有所幫助!”
我把那張購物卡毫不客氣地再塞還給他,板着臉說:“你要這樣的話,以後就別在我的畫廊裡賣畫了!”
原本只是句開玩笑的話,可他的藍眼睛裡卻涌起了淚水。
我大吃一驚,連忙拉住他問怎麼回事?他怎麼突然變得如此多愁善感?
“喔要回美國了!”傑瑞揩了揩眼睛,難過的說:“美國的導師發來最後通碟,說如果喔再不回去,就不讓喔拿級別證書。還有,喔的爸爸……他突然中風,昨天就打電話讓喔回去看他,不過因爲今天是泥們結婚的日子,臨時決定再耽擱一天的時間,等泥們領到結婚證,喔再去趕十二點的飛機!”
啊!傑瑞竟然要離開我們了!我和雲峰都驚訝得目瞪口呆,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這真是太突然了,朝夕相伴的夥伴就這樣要跟我們離別,飛到一個遙遠的國度去……這實在太令人難以接受。
出院的喜悅頓時被離別的傷愁沖淡,我們相顧無言,只有默默相對。
“不要難過,喔還會再回來的!”傑瑞的藍眼睛淚霧汪汪,卻竭力作出高興的樣子,“今天是個喜慶的日子,喔們不能流淚!”
雲峰卻早已淚流滿面,哽咽着問道:“什麼時候你還能再回來?”
“頂多過半年,等喔拿到學歷證書,處理完喔爸爸的事情,喔還會再回來的!因爲喔喜歡中國,喜歡泥們!”
在傑瑞的陪伴下,我們先一起去了民政局辦理了登記結婚的手續。過程幾乎跟離婚時一樣簡單,不同的紅色結婚證上那紅彤彤的囍字,平添了幾分喜慶的氣息。
然後,推着雲峰從民政局裡走出來,我們一起打車去了機場。傑瑞提着簡單的行囊,並不像要出遠門的樣子,而只是出門採景寫生,馬上就會回來似的。
臨上飛機前,他跟雲峰和我分別深深擁抱。跟我擁抱的時候,他低聲飛快地說了句:“血腥,照顧好雲鳳,不要離棄他!看得出來泥的下堂夫是個很有身份和地位的人,但無論如何都不希望泥爲了他拋棄雲鳳!”
“不會的,”我喃喃安慰他,“你放心,半年後如果你真還會回來,你將會看到我跟他一起來機場接你!”
一聲長嘯,載滿乘客的的飛機像只巨大的鳥般翱翔上天空,漸行漸遠越變越小直到消失在碧藍的天空裡。
生活再次慢慢劃上軌道,日子在平淡中波瀾無驚地度過。平淡是真平淡也是福,我感覺很滿足。
不顧何姐的再三挽留,我辭去了鴻晨廣告公司的工作。一心不能二用,更何況我的心要分作許多處用。
畫廊的生意一直不錯,除去開業的第一天,這些天我一直忙於在醫院照顧雲峰,根本沒有時間打理,可是居然還是有盈利的,這讓我欣喜不已。
雲峰不再去學校上班,畫畫便成了他唯一的工作和寄託,我決心辭職專心經營畫廊,也專心經營我跟他的婚姻和生活。
沈浩軒再也沒有出現,連電話也不再有。偶爾,他會派人來看看麟麟,或者將麟麟接走一兩天,不過最後都會很守信用的將他歸還。看樣子,真的沒有要將他據爲己有的意思。
我慢慢放鬆下來,專心打拼事業還要照顧家庭,每天忙碌得像只不停旋轉的陀螺,卻樂此不疲。
雖然很勞累,不過我感覺生活充實而又真實。
唯一感到遺憾的是雲峰內退的事情一直沒有辦妥,我只好親自去技工學院找胡校長,可他每次都推脫工作忙沒有時間見我。
他很忙嗎?我冷笑,這個胡禿子的伎倆我還不清楚?他是想要我孝敬他東西!沒想到這麼多年了,他從t市被貶到r市,這貪婪的毛病還是改不了。
生氣歸生氣,鄙夷歸鄙,可事情終歸還是要解決。無奈,我只好去商場裡買了六盒上好的西洋參(據說大補,有頭髮的吃了會沒頭髮,沒頭髮的吃了就再也長不出頭髮,保證他吃了後會越變越禿!)
嘴裡唸叨着詛咒的話,看看這六盒參覺得可能滿足不了胡傳良那顆貪慾的心,只好再加兩瓶特貢茅臺。
購置禮物用的是傑瑞留下的鉅額現金購物卡,謝謝他的豪氣饋贈(原來他並不是個小氣的人),我們一家人這些天的吃穿用度以及日常生活必需品,都是用購物卡在這家商場購買的,爲緩解生活費的緊張度起了不小的作用。
雲峰的醫療費早就告罄,我也沒有再用那張金卡(主要是不想再跟沈浩軒有什麼牽扯),便東挪西湊,雲峰同事送的禮金和畫廊的收入基本都花光了。
即使康復出院,他日常用藥花費都在幾百元以上,何況每天我都要推他去中醫針疚那裡做理療(出院時醫生推薦的,每次花費九十塊)。堅持了一段時間後,看效果還算不錯,他原本完全麻木的下肢,慢慢有了感知度,這是良好的預兆,我們都看到了希望。
事實證明,送一次禮物的有效成果遠遠強過我往學校裡跑十趟。
這天傍晚時分,一家人剛剛坐下吃飯的時候,我接到學院教導處打來的電話。
“請問你是肖雲峰的家屬穆雪馨嗎?我這裡是技工學院教導處!”電話那邊的人拿腔捏調地問道。
“是啊,是啊!”我連連點頭,跑了這麼多天的事情總算有點眉目了。
“有關肖雲峰老師辦理內退的事情,教委裡發來一些通知和文件,吃過晚飯後你過來籤個字吧!”那人依然官腔十足,不過說出的消息卻是我這些天最想聽到的結果。
“啊,好的,謝謝啊!”我激動不已,千恩萬謝後掛了電話。
雲峰聽說內退的事情辦下來了,不由也很高興,不過聽說要我吃過晚飯後去學校裡拿文件不由有些奇怪,“學校裡晚上從來不辦業務的,怎麼可能讓你晚上去教導處?你是不是聽錯了時間?”
“沒錯!”我聽得很清楚,是讓我晚飯後過去。當時我也覺得有點不妥,不過也沒有多說什麼,生怕夜長夢多,第二天再變卦怎麼辦?
吃過晚飯,我簡直地梳洗了下,換了條粉色的半袖連衣裙,提着挎包下了樓,在小區裡碰巧攔到一輛出租車,坐上後報了學院的地址,車子便駛出小區,向着不遠處的技工學院駛去。
不到五分鐘的路程,我付了車費下車後,步行着走進學校門口。
天已完全黑下來,偶爾會有兩三個學生或者成雙成對的情侶進出校園,我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八點了。
學校九點關門的,我連忙加快了腳步。步行了大約幾分鐘,我走到教導處,見裡面亮着燈,卻拉着簾子關着門。
咦?難道人家等不着我就下班了嗎?我心裡不由懊悔起來,那時接完電話先別吃飯,應該趕緊打車過來就好了!
雖然如此,我還是試探着敲了敲門,不料裡面卻傳出翁聲翁氣的迴音:“進來吧,門沒關!”
原來裡面有人!我精神一振,連忙推門快步走進去。
定睛望向室內的時候,卻沒發現屋裡有人,而房門卻突然在我身後“砰!”的一聲關上了。
心猛得一跳,我連忙回頭,卻不由駁然失色,驚呼道:“是你?你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