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不如歸去(上)

夕陽映滿天,血般瑰麗,窗外傳來了悉悉數數的腳步聲,先前的那兩名婦人端了漱洗用具進屋來,笑道:“姑娘身子骨真是弱,驗個血也昏睡了半天,快快起身用餐吧。

燕傲男沒有接過話茬,輕輕問了一句:“林少爺在嗎?”

其中一名婦人臉上神情一頓,方道:“少爺一直在園外靜候,等姑娘用完餐,老身再帶你過去吧。”

“不用了。”燕傲男淡然一笑道:“你這就引我過去吧。”

綠葉繽紛,花絮滿天,桃源藥寨的春景美不勝收,那一樹開得紅豔豔的花叫不出什麼名字,卻正映襯那襲墨綠長衫的仙姿風骨。

“你來了。”燕傲男笑着問道:“她們還了慕容文山的清白了嗎?”

“對不起。”林正臉上神情悲憫地輕聲道。

“你爲什麼要說對不起?”燕傲男當然明白,慕容文山不過是老夫人的藉口罷了,就連林正恐怕也是身不由己,遂嘆了口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有些事情都是上天註定的。”

“人,就不能夠勝天嗎?”林正看着遠處即將沒落天際的紅霞道,他心底自然是有雄心萬丈,此刻一問心中自是已有答案。

“我覺得桃源藥寨的生活真好,寨民們相親相愛,這裡的民風就像那未經污染的山水般。”燕傲男話峰一轉道。

林正心中一動道:“如果你喜歡,可否願意一輩子永遠生活在這裡?”終於,他沒有稱她爲姑娘,更沒有稱自己爲在下。他的心底涌起一股熱切的願望,想想那樣一幅與她相守這方天地的畫卷有說不出的美好。

“我也很想呢,可是不行呢,對於這片熱土,對於那些寨民們來說,我都只是一個外來者。”燕傲男自嘲般笑笑又問道:“對了,巫醫阿公現在怎麼樣了?”

“他從昨天晚上開始,一直昏迷不醒。”林正默然地道,阿公是桃源藥寨裡始終支持他主持大局的一股力量,自小到大他對阿公也有着亦師亦父般的情感。

“我打算離開這裡了,丫丫她們還等着我回去過年呢,在走之前,你能帶我去見見巫醫阿公嗎?畢竟他是因爲我才那樣的。”燕傲男那洞察一切的眼睛,更是令林正的心莫名慌亂,他第一次覺得自己難以維持住人前慣有的淡定自如。

苦修的巫醫阿公,即便是昏迷也只能待在他那間灰敗的草房裡,守門的居然是個熟人,正是陪伴燕傲男一路來到桃源藥寨的阿金,他開心地對她打招呼道:“少爺,燕燕,你們好。”

林正點頭示意,燕傲男笑得很陽光地道:“辛苦你了,方便讓我單獨進去坐一會兒嗎?”

林正與阿金聞言具是一愣,相對望了一眼後,林正方道:“阿金,你隨我到那邊走走,關於燕姑娘明天早上離開後的安排,需要你去準備一下。”

燕傲男感激地一笑,擡腿邁進巫醫阿公的屋子,舉目望去,家徒四壁,角落裡粗獷的炊具和打獵的工具,示明他歷來自給自足,燕傲男胸口覺得酸楚,看着這個老人便不由想起自己年邁的外祖父母,還有後來在夢境中遇見的衰老的神秀國師。

她輕嘆口氣道:“但願回魂丹可以救你一命,只盼你能夠遠離這些俗事的紛紛擾擾,安享屬於自己的晚年。”言罷,素手輕拂發端後掌心握住一粒回魂丹,在她將回魂丹慢慢哺餵進巫醫阿公嘴裡的時候,他那灰敗的睫毛與鬍子,都輕輕地動了一動。

回魂丹入了巫醫阿公之肚後,燕傲男站在他的牀前稍傾,見他的臉龐漸漸有了血色,一顆心便放了下來,知他一時半刻未必能醒,但腕間的脈息已然平穩,她輕輕道:“我是你們要找的人,或者不是你們要找的人,又有什麼關係,你又何苦自殘身體。不論天機是否被道破,我們都會按照命運的軌道去走,不是嗎?所以,請你,好好保重吧。”

言罷,燕傲男起身,此刻她唯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快點離開桃源藥寨,因爲巫醫阿公不僅猜中了她的過去,還道出她的現在是“有人正爲她受炙烤之苦”,這句話令她非常的不安,她剛剛在西廂房裡思來想去,覺得唯一可能出現狀況的,便是龍一業脖子裡的那枚龍佩,這才使得她歸心如箭。

她出得房來的時候,林正居然已經不在了,不過想來他在寨子裡的時間一直很忙,能夠陪伴自己前來已經不錯了,阿金笑得很親切地道:“燕燕,剛剛少爺讓我帶你回s市去了,想想寨子裡過年還有許多熱鬧的活動,真捨不得走呢,你不在這裡多待幾天了嗎?”

這就是她與這裡原居民的區別吧,這個小夥子雖然也在大城市裡待過,卻還是覺得回到寨子裡的生活最自在,她歉意地笑道:“不了,這些天謝謝你們了,還要麻煩你送我走,真不好意思了。”

“那有什麼,你要走我就送你走唄,我們寨子裡的人歷來都是最好客的,更何況你還是我們顏白請的大明星。”阿金笑得的很陽光,燕傲男寬慰自己道,至少眼前的這個男孩,至少林嘉妮,至少林奶奶都是真心的,而不像那個看似淡若清風的男子,其實別有用心。

桃源藥寨的夜晚很是清爽,燕傲男漫步在自己的院子裡,恍若在緬懷自己來不及告別的大唐閨秀居所,那一木一亭一花一草,都敘不盡哀思。

“聽說你明天就要走了?”盤玉嬌的聲音響起,少了平日裡的活力,更添了些端莊的味道。

燕傲男想到她的花房之邀,對這個在桃源藥寨裡難得的朋友,真誠地道:“還沒來得及恭喜你呢。”

月光看不清盤玉嬌尷尬羞紅的臉,她扯着自己的裙襬道:“真不希望你走呢。”想想再過一陣子,林正也要走了,她的心裡更是說不出的惆悵。

“謝謝你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燕傲男輕笑道,她對眼前這個熱情如火般的女子倒是發自內心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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