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線軼事八九

女兵英姿獨家首發/ 西線軼事 八、九

送走烈士遺體,陶坷她們回到電話站,才知道敵情有些緊張。偵察連抓到了一個越南人,他自稱是附近班通林場的工人。在他身上搜出了一個鉛筆頭,一張草草畫出的地圖,圖上標明瞭九四一部隊指揮所的位置。審訊結果,他承認自己是青年衝鋒隊員,供出敵人準備當天夜裡來偷襲指揮所。司令部通知說,機關留的警衛部隊很少,不能分散使用,要求各小單位加強警戒。還特別通知了總機班,電話站一定要嚴格控制聲音燈光,避免暴露。

連的幹部都下去了,總機班一切只能靠自己應付。不過女電話兵們並不顯得那麼着慌。不怕,沒什麼大不了的,有班長在吶!

在人們印象中,嚴莉似乎是經過專門培訓,預先爲女兵班準備好了這樣一個各方面都很成熟的班長。嚴莉今年二十二歲,是總機班的大姐。她臉微微有點黑,黑翠黑翠的。她在班裡的地位,多少象是她在家庭裡所處地位的延續。嚴莉弟妹多,快夠一個班了,爸爸媽媽管不過來,乾脆撒手交給老大來管着。爸爸是一個團職幹部,照規定應該吃中竈的,他除了偶爾陪陪客人,總也不到中竈食堂去。從將近二十年前第二個兒子出世,爸爸的薪金再沒有長了,生活上不能不精打細算。在大女兒的統籌安排下,他們家竟然並不比誰家顯得緊張到哪兒去。弟妹們都很懂事,從不和別人家孩子比吃比穿,不過該有什麼也還是少不了他們的。人家的孩子穿衣服,老二接老大的,老三接老二的。嚴莉的衣服誰也接不上,她脫下身的,就實在不能再補再改了。每次分到各人名下的糖塊凍柿子什麼的,大姐總是留着自己的一份,過後不定會便宜了哪一個小的。嚴莉在家庭中的作用,形成了她實際上的一家之長的權威。弟妹們不怕爸爸媽媽,全都怕着大姐幾分。嚴莉把管理弟妹們的藝術運用到總機班長的職務上來了。別人遇事可以耍點小脾氣,她不行,她必須把自己的氣性掩蓋起來,從不發火。班裡大大小小的事務,安排得有條不紊,分派公差勤務公平合理。趕上誰當班的時候有點私人的事,悄悄向她請個假,她就悄悄頂上去,多值一班。發生了什麼糾紛摩擦,她拿出當大姐的權威,先把事態平息下來。然後召開班務會,民主一番,誰對誰不對當面“吵”清,決不馬虎了事。說嚴莉顯得特別成熟,完全是由於職務上的需要。人們知道,當得下女兵班班長可不那麼簡單。在連隊裡,這算得上是一個特種兵團了。

越南人可能來襲擊,電話站當然是一個突出的目標,情況不能說不嚴重。總機原是設在一個用茅草竹子搭起的棚子裡,人來人往都看得見的。同志們建議,要趕快轉移到隱蔽的地方去。

“不用動,照常工作!”嚴莉沉着地說。

等到天完全黑下來了,嚴莉才悄悄地佈置人員全部撤出草棚子,把總機轉移到一個防炮洞裡。洞是就着土坎挖的,挖進兩三尺,向左右發展,對稱構成了象貓耳朵一樣的兩個藏身的窩窩,戰士們習慣叫做貓耳洞。這個貓耳洞有茂密的樹叢遮掩着,嚴莉又叫把電話線從老遠就開始埋設下去。所以,就是走到了跟前,指給你看,你也看不出這裡是一個電話站。

總機班派出了自己的巡邏哨。有人主張,除了值機的人,其餘人全部去站哨。嚴莉說:

“用不着,該睡的還是睡,換着班來。仗不是打一天兩天,日子長了。”

她只派了陶坷和楊豔兩個人擔任警戒。班裡唯一的一支衝鋒槍交小陶使用,楊豔拿着兩顆手榴彈。班長交待兩名哨兵說:

“你們就繞着總機附近遊動,不要亂走,以免和其它單位的巡邏哨發生誤會。要找暗處站着,不要總在月光下面。有什麼動靜先問口令,可別慌慌張張的就開槍。問口令嗓門儘量粗—點,別讓人聽出來是女的。”

嚴莉確定由她自己擔任守機。完成今晚的守機任務不比平常,要準備在最危急的情況下,一面戰鬥,一面堅持通話。貓耳洞裡直不起腰來,只能把二十門交換機擺在地下,窩憋着工作。機子上不能開燈,號牌掉了看不見,全靠用手指不住地去觸摸幾排號牌,接轉通話。爲了完全控聲音,嚴莉用兩層軍毯,連人帶機子一起蒙了嚴嚴實實。

電話站四周一片寂靜,似乎沒有任聲息。哪裡知道,在兩層軍毯覆蓋下,九四一隊的“中樞神經”在高度活動中。嚴莉不停地在高聲呼喊着,呼喊着。部隊向敵人側背穿插過去,發展很快,電話線路一再延伸,已經遠遠超出了有效通話距離,雖然加了“增音”,通話質量還是很差。往往下達的命令指示,向上報告的重要戰況,要由嚴莉從中傳送。她講了一遍,怕有什麼不準確,又複述一遍。嚴莉忽然覺得喉嚨裡鹹鹹的,有股腥味,知道嗓子出血了。這幾天,幾個女電話兵嗓子全都喊壞了,帶來的清音丸已經吃完,沒有什麼防治的辦法。多喝水會好一些,偏偏附近山地沒有活水,找到一片積水,盡是小蟲子在翻上翻下的,放幾片淨水劑澄清一下,那種怪味讓人打哆嗦,喝不進去。部隊裡有一種奇妙的發現,凡是折斷了青竹子,靠根部的幾節裡準定會聚存了水分。在竹節的地方穿通一個洞洞,就可以接到幾口又純淨又清涼的水。這是很珍貴的,不容易弄到。嚴莉晃了晃她的水壺,還存有點青竹的水。擰開壺塞兒,想喝幾口潤潤喉嚨。但她只是嗽了嗽口,吐出帶血的水,又擰緊了壺塞兒。女兵班班長想到,水得留着,說不清班裡誰又發高燒,或是受傷,一點水沒有哪能行呢。

這天特別悶熱。嚴莉一整夜鑽在貓耳洞裡,又蒙在兩層毯子裡,她熱得什麼樣子,可以想象。摘下耳機,簡直可以倒出水來了。第二天別人來換嚴莉的班,吃驚地看見,她象是剛剛參加了泅渡訓練上來,人已經瘦了一圈兒。是誰發現嚴莉額頭上爬着一條旱螞蟥。經人這麼一說,嚴莉尖叫起來,她跺着腳,緊張得不知怎麼是好。同志們叫她別亂動,幫她脫下衣服來找,找到十多條。手指頭縫裡還隱藏了一條,她居然一點也沒有感覺。吸飽了血的螞蟥,圓咕碌碌的,拍打幾下就掉了。還沒有吃飽的,怎麼也弄不掉,又不敢硬扯硬拽,怕扯斷了,留下一半更難辦。忽然想起來,出發前連裡介紹過對付螞蟥的辦法。跑去找人要了一支紙菸來,點着了對着螞蟥薰,不一會兒,它們就曲捲着掉下去了。螞蟥叮過的地方,滲出血來,這也有一種妙法對付,捏一點樹幹上的青苔絲絲按上去,很快就不再出血了。幾個女電話兵只顧幫着嚴莉止血,往地下一看,太可怕了,一條條大螞蝗身子一曲一伸,正從四面八方向她們進軍。她們趕忙用樹枝掃蕩了一番。旱螞蟥天生有這種本能,大老遠的能夠感受到人的氣息,找着你來。它們還有空降的本領,可以從樹葉上滾落下來,正好掉在人身上。

因爲人太少,巡邏哨也是一整夜沒有替換。拂曉,陶坷模模糊糊看見幾個人,彎着腰向這邊摸過來。她忘記了應該裝成男人的聲音,尖着嗓子喊了幾聲口令。對方不應口令,還在往前來,小陶開了槍。她沒有打過沖鋒槍,不知道控制快慢,手指頭一動,一梭子彈出去了一大半。警衛部隊的一位排長,聽到槍聲,帶着幾個戰士趕來了。在樹棵裡搜索了好久,什麼也沒有發現。他們埋怨陶坷說:

“怎麼搞的,亂打槍!”

“我看得清清楚楚,象是有幾個人……”陶坷爲自己辯解。

“算了,肯定是你自己緊張過度。”

“既然看得清清楚楚;嘟嘟了大半梭子,怎麼連一個也沒有撂倒?”

楊豔護着自己的人,說真是聽到了有響動。打着沒打着敵人,那是另外一個問題,開槍還是對的,不能說是亂打槍。等別人走了,班裡悄悄議論,楊豔也傾向於小陶是看晃了眼。

第二天早上,把總機從貓耳洞搬回棚子裡去。忽然,是誰“啊”地驚叫了一聲,原來總機棚背後有一具越南人的屍體。這是一張孩子臉,最多十六、七歲。他胸部完全浸在血泊中,兩手緊攥着四枚揭掉了蓋子的手榴彈。很明白,他是中彈以後堅持衝過來的,已經到了離總機棚只有兩三步遠的地方。如果他還有剩餘的一點點氣力,一定會把四枚手榴彈扔進棚子裡去的。陶坷沒有看錯,和這個年輕的越南人一起來的還有幾個,他們撒出戰鬥很及時,丟下一名英勇的同伴不管了。

班通林場青年衝鋒隊的任務,是襲擾中國邊防部隊指揮機關和後勤,其中一項,就是竊聽電話,破壞電話線。這給九四一部隊有線通訊造成了很大麻煩。

總機上又傳來了一號首長焦急的聲音:“喂,總機班嗎?要你們這些電話兵幹什麼吃的,不是這裡不通就是那裡斷線。命令你們連長,指導員,親自給我查線去。”

不用首長講,連長,指導員已經帶着查線組出去了。總機站也派出了三名女電話兵,和男兵打亂編組,去協同維護哨巡查路線,儘快恢復暢通。

陶坷和架設排的兩個新戰士編成了一組,她是老兵,技術又強,自然擔任了組長。爲了不讓人看出三個查線兵當中有一個是女的,小陶特意要了一個鋼盔戴着。他們手捋着電話線往前跑,手心摩擦得火辣辣的,出了血泡,生疼生疼。跑出一段路,搭上單機一試,開端終端都不通。有鬼了,這一段線路是剛剛手捋着過來的,明明好好的,怎麼開端也不通呢?陶坷想了想,她把通過水田裡的一節線提起來,離開了水面,一試,通了。放下去,又不通了。這節線有好幾處絕緣皮裂開,和大地接觸,短路了。這是暗斷,不容易察覺。小陶仔細查看,膠皮是新割開的。破壞電線的人巧妙地使用了自己的知識。

把水裡的一節線換過了,又往前去,發現明斷,線剪得一節一節的。他們一面罵着越南人,一面迅速接線。小陶十個手指那樣靈活,象在水裡翻騰的小魚兒,看不清是怎麼兩繞三繞,一個蛇口結打好了。她顧不得用鉗子剝掉線頭的絕緣皮,就用牙咬。平時總機班的姑娘們是極力避免這樣做的,牙用多了,會向外突出,難看死了。小陶哪裡還管得了那麼多,嘴被電話線鋼絲扎爛了,牙根在出血。她忽然發現,旁邊有敵人的一條電話線,和我們線路平行拉過去,看來是撤退得慌張,沒有來得及收。這是一條中型線,三鋼四銅,通話質量很好,肯定是過去中國支援他們的。她不再費力去接碎線,把敵人的電話線用上了兩公里。

再往前去,接上了其它小組負責的地段。開端終端都搖出來了,任務完成得還算順利。誰知正試着線,開端又不通了。返回複查,剛剛利用的敵人的中型線又被剪斷了。顯然是有人在和他們玩“躲貓貓”,見他們巡查過來,躲避一下,等他們過去又出來破壞。重新接好了線,陶坷忽然有了一個主意,她悄悄對兩個同伴說:“你們倆繼續往前去,裝着什麼也沒發現。我留在這兒,看看是怎麼回事。”

“分散行動怕不大好吧,我們每人只有兩顆手榴彈。”兩個新戰士有些擔心。

“沒關係,周圍都是我們大部隊,敵人是小偷小摸,他們才心虛哩。”

“要留,我們兩個誰留下好了。”一個戰士提議說。

“你們只管走,不怕。如果他們人多,我先不動。如果是一兩個人,我一喊,你們馬上返回來,收拾了他。”這是小陶的戰鬥部署。

兩名新戰士執行了陶坷的命令。他們腳步很重,故意弄出聲響,讓人知道查線兵已經繼續前進了。

小陶隱蔽在一蓬竹子後面靜候着,忽然發現右邊不遠的灌木裡有什麼東西微微在動,越來越近。先是一隻手分撥開葉子,隨後一個人探出頭來,左右觀察。小陶把手榴彈弦套在指頭上,隨時準備投出去。那人已經從灌木叢裡走出來,是一個身材小巧的越南姑娘。長長的頭髮披在腰間,在後脖梗用手絹束着。披了一塊美國軍隊的僞裝尼龍布,穿的是沒有領子的緊身月白色上衣,寬大的黑綢褲,光着腳丫子,自動步槍掛在左肩上。不用說,這是一個青年衝鋒隊員。陶坷注意看看後面,再沒有別的人跟上來。照說,她應當按事先約定的,喊叫幾聲,通知兩個戰士包抄敵人。小陶完全忘記了自己的戰鬥部署。她想,既然對方也是一個女的,在身高上又是佔着絕對的劣勢,爲什麼我不能捉一個活的?

那個女衝鋒隊員取出一把鉗子,就要動手去剪電話線,同時側目向竹叢裡看去,忽然看見在綠色的鋼盔下面,一對明亮的眼睛正注視着她。越南姑娘閃過第一個念頭就是她走進了伏擊圈,周圍不知有多少雙眼睛注視着她。她轉身要逃,不想槍皮帶掛在樹上,樹枝彈性很大,自動步槍被彈出老遠。待她要去揀,發現槍已經端在竹叢裡那個中國人手上。在她的眼中,這位中國軍人長得是那樣高大,加上一頂閃耀着紅五星軍徽的鋼盔,越發顯得威武雄壯。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她,她木木地站在那裡,知道不能再動。又轉念一想,開槍就開好了,我還等什麼,她撒腿就跑。

小陶並沒有開槍,她們一前一後,象兩隻蝴蝶兒在追逐着,一時在林中空地上出現,一時又飛進密林中。青年衝鋒隊員回頭看看,她十分驚異,爲什麼在她背後緊追不捨的竟是一個女孩子呢?她即刻明白過來,剛纔看見的那位威武的中國軍人,主要就威武在那頂大鋼盔上。鋼盔跑掉了,露出短短的頭髮,原來是個女的。這當然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她機靈地閃在一棵樹後,屏住氣等候着。只待追趕酌人錯過身去,就可以突然從背後抱住她。等了一會兒,還不見動靜,只覺得冰涼的槍管已經觸到脊背上來了。她一回手抓住槍,拼命搶奪。越南姑娘雙臂向上,高高的胸脯完全暴露給了對手。陶坷閃念想到,她可以騰出一隻拳頭,猛擊對方的胸部。她在什麼書上讀到過,說女人的Ru房是一個致命處,經不起打的。小陶沒有這樣做,她竭盡全力扭動幾下,拖帶着越南姑娘旋轉了幾圈。橫過槍,當胸一推,對方連連倒退十多步,仰面摔倒在地上。

女電話兵端着自動步槍緊逼上去,向對方現出了勝利者的微笑。她隨後從衣袋裡取出幾張代言片扔過去。上面用中越兩種文字印着:“告訴你的同伴,不要做無謂的犧牲,趕快出來投降,保證你們生命安全。”女衝鋒隊員揀起一張,裝作在看,心裡暗暗打定了主意,抓起一把土,冷不防向陶坷臉上撒過去。趁着陶坷擡起胳膊肘去遮擋,她轉身鑽進了叢林。陶坷揉搓幾下眼睛,又去追趕。

逃命的只想逃命,追趕的只想着捕獲自己的獵物,都不知道自己的衣服全被扯爛了。她們的頭髮散亂不堪,沾滿了草葉,臉上和肩頭盡是一道道的血痕。

眼前出現一條清澈的河水,河面不寬,夾在兩山之間,水相當深。上游一帶,正是九四一部隊穿插分割越軍316A師的戰場,不時有越軍的屍體漂流下來。女衝鋒隊員看見水流得那麼急,又看見一個個泡得發漲的越軍屍體,本來不敢下水的。可是背後人追得緊,不容她猶豫,她擎着野藤從巖頭上滑下去,橫了心,撲通一聲跳下河去。她水性不強,一進入激流,幾個浪頭蓋下來,就有些發暈了。自己感覺還在奮臂遊向對岸,其實只是隨着波浪一高一低漂流下去了。

陶坷把自動步槍背起來,緊跟着跳下了水。經過兩年泅渡訓練,她全副武裝,加上一柺子線,可以橫渡幾公里寬的江河。陶坷注意到,順着彎彎的河道,再往下游去,便是一道巨大的瀑布,河水陡然折斷,整個兒跌落下去,在深谷裡激起一片白茫茫的水霧。她很快游到前面去,攔截住女衝鋒隊員。對方還是極力掙扎,不讓陶坷靠近。陶坷猛撲過去,把她按在水裡,趁她被嗆得不由自主,扯住她的長髮,向岸邊劃去。陶坷一隻胳膊攔腰抱住越南姑娘,一隻胳膊緊緊勾住了從岸邊彎到水面上來的粗大的樹枝。回頭一看,好險哪!她們已經到了瀑布將要向下跌落的地方。

越南姑娘精疲力竭,完全癱軟了,任憑陶坷拖帶着游過去。她們剛爬上河岸,渾身的水還在往下流,只聽有人用越南話喝令道:“不許動!舉起手來。”

陶坷忙要取槍,一看,圍上來用槍逼住她們的,是連裡派出來查線的幾個電話兵。

戰士們先都沒有認出,從水裡上岸來的是總機班小陶。兩個姑娘的衣服一片片一條條留在樹枝刺藤上了,剩下的不足遮體。幾個戰士不免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小陶氣憤地說:“這些死人!只管看着幹什麼,還不把你們的雨衣扔過來。”

大太陽當頂照着,陶坷和她的俘虜嚴嚴實實地穿着雨衣,回到了指揮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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