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的時候,我們都以酒來表達我們此時此刻的心情和此時此刻的惜別之情。一句“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都讓說爛了,但是大家還是在說,還是在用這句話來安慰自己,同時也在安慰着別人。可是散了終究就是散了,等到再聚的時候,大家有的不是相聚時的美好,而是相比較的落寞,十年,二十年,我們中的有些同學當了老闆,有些同學成了公司的白領,金領,還有的是家庭主婦,是商人,是政界要人,是老師,是醫生,是作家……是很多種這個社會上的角色。
在這個複雜的社會關係中,我們已變得不再純潔,再見面的時候,儼然沒有了以前的親密感和單純感了,有的是社會中的那些虛假的身外之物,這些東西爲成功人士增加着光彩,但是卻爲失敗的人增加了更加暗淡的人生。這就是我們的生活,這就是我們的社會關係圈,有一則笑話是這樣說的:
五年後的大學同學聚會,結婚的坐一桌,未婚的坐一桌;十年後的聚會,有孩子的坐一桌,沒孩子的坐一桌;三十年後的聚會,原配的做一桌,重婚的坐一桌;五十年後的聚會,健在的坐一桌,沒來的,遺像擺一桌。
雖然是個簡短的笑話,但是卻從中道出了多少人生真諦,這就是我們實實在在的生活。毛毛宿舍的姐們一直喝到了很晚的時候還是沒有睡覺,不知道是太傷感了,還是今天喝得太盡興。大家都是敞開了來喝,彷彿跟酒有仇一樣。但是隻有喝醉了,心裡就不會覺得苦了,人往往在清醒的時候得注意這個,注意那個,要遵從這個原則,遵從那個原則,還得看着別人的臉色過日子,但是喝醉了以後,就可以藉着酒勁什麼都不用管,什麼都不去想,想說什麼就是什麼,想讓自己幹什麼就幹什麼,哪怕醒來了以後自己後悔,但是在酒醉的時候,還可以放縱一些自己壓抑的感情和內心。
毛毛已經不記得自己上次喝醉酒的時候是什麼時候了,只是現在和宿舍的姐們喝酒,她都不知道究竟喝多少才能使自己麻醉,喝多少纔可以使自己徹底地把所有的一切都忘記了。她喝着喝着就看見瑟瑟在偷偷地流眼淚,雖然瑟瑟極力地掩飾着,但是她還是看得清清楚楚。她拿着酒瓶子,搖搖晃晃地來到瑟瑟面前,手搭在瑟瑟的肩膀上,瑟瑟顯然是被毛毛的動作嚇了一大跳,毛毛笑嘻嘻地看着瑟瑟。
“大美女,傷感什麼呢?我在不遠處都看見你偷偷地抹眼淚了,怎麼了,給我說說看,說不上我還可以給你解決一個大麻煩呢。”毛毛含含糊糊地說,顯然酒喝得有點高了,但是思想意識還過度在清醒和不太清醒的界限上。
“也沒什麼,就是覺得以後再也見不到你們了,心裡難過而已。”瑟瑟這樣一說,毛毛立馬收起了笑嘻嘻的表情,一下子也變得凝重了起來。
“你最怕什麼?”毛毛突然
表情凝重地問了瑟瑟這樣一個問題,瑟瑟被毛毛突然的轉換表情嚇得有點兒結巴了。
“你……你…….你幹嘛這麼認真啊,嚇我一跳。”
“趕緊告訴我,不然我一槍斃了你。啪啪。”毛毛用手做了一個槍斃犯人的動作,伸出一隻手指作爲槍筒,別的手指圈起來作爲搶的扳機,之後完成了一系列很漂亮的槍殺犯人的動作,還用嘴吹了吹槍口,整個人都沉浸在“殺人”的快樂中。
“既然你這麼着急,你先說,你最怕什麼?”瑟瑟反問道。
毛毛突然又變得傷感起來了,這讓瑟瑟很受不了,毛毛今天是怎麼了,一會兒嬉皮笑臉的,一會兒又神經兮兮的,這會兒又開始裝傷感憂鬱了,她真想問問毛毛究竟是要走非主流的線還是怎麼了,真是讓人受不了。瑟瑟還沒開口,毛毛就開始說話了。
“其實,我最怕離別。雖然離別是爲了更好的相聚,但是隻有我才明白,離別意味着在很長的時間裡都見不到,當你想他的時候,當你想對他傾訴的時候,當你想對他撒嬌,想告訴他你想他的時候,他都不在你身邊。很長一段時間,你都會關在自己的小世界裡,不想和外界接觸,不想告訴任何一個人,你的內心世界其實是很孤獨的。你總是扮演着一副樂天派的樣子,在別人眼裡,你永遠都是打不倒的快樂孩子,但是隻有你見不到的那個人,他才真正明白你的心,其實你也就是個愛逞強的小孩子而已。”毛毛說着就有幾滴眼淚跟着下來了,她和瑟瑟一樣,還是很快,很輕地就擦掉了,掩飾着自己的落寞心情。
“是呀,我也最怕離別,你不知道,其實我從小就沒有父親的關愛,我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當時的我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但是有一件事兒,我一直都記得很清楚。記得有一次,我很想爸爸媽媽帶我去吃肯德基,因爲別人家的小孩子都有父母陪着,我也很想讓爸爸媽媽陪我去一次,回家以後,我就對媽媽說,讓他們帶我去,可是我走進家門的時候,就碰見了很多電視上才能看見的場面。媽媽哭紅了雙眼,四仰八叉地坐在地上,頭髮和衣服都是凌亂的。家裡的東西亂七八糟地躺在地上,當時我嚇壞了,我不知道該怎麼去應對這一切,以前的我遇到解決不了的事兒,我總是想哭,我總是用哭來解決一切的,這你肯定會明白的,小孩子爲了引起家長的注意,往往會用哭聲來吸引他們,可是當時我看見家裡亂成一團的時候,卻連哭泣都不敢,我輕輕地走過去,媽媽一把抱住我就開始哭了,那麼小的一個我,就窩在媽媽的懷抱裡,一聲都沒有哭泣,不知道是爲了安慰媽媽,還是我覺得在那一刻我突然長大了。”
“第二天放學的時候,家裡沒有人來接我,我就一個人在大街上流浪着,路過肯德基的時候,我想站在窗口看一眼,哪怕只
是一眼都好,雖然我沒有進去的勇氣和金錢,但是我只想遠遠地看一眼。可是就是這樣的一眼,讓我至今都刻骨銘心,只要想起來,我就會覺得心裡特別痛。”瑟瑟用手捶打着胸口,“就是這兒,痛得死去活來的,毛毛你一定想不到,我看到了什麼。”毛毛只是一聲不吭地看着瑟瑟。
“我看到了我親愛的爸爸,帶着那個我熟悉的張阿姨,還有張阿姨家的樂樂,一起在肯德基裡面高興地有說有笑的吃着我最愛吃的炸雞腿。從那以後,炸雞腿就成了我最討厭的東西了。我聽不見他們在說着什麼,我也不知道他們在談論着什麼,但是看着他們的表情,他們特別高興,其樂融融的場景就彷彿他們纔是一家人一樣,我就那樣呆呆地看着他們,在那個寒冷的冬天,站在玻璃窗口看着他們一起笑着,說着,最後離開了肯德基,爸爸竟然沒有發現我的存在,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回頭看一眼在櫥窗外的我。我的生命裡從此以後就沒有父愛這種東西了,我一直都不知道父愛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東西。”瑟瑟說着,兩行清淚從她的眼中流了下來。她苦笑着用手把淚水擦了,但是接着的兩行淚水又流了下來。毛毛想給瑟瑟一點兒安慰,但是現在她不知道該怎樣安慰瑟瑟。
她只是緊緊地拉着瑟瑟的雙手,瑟瑟的手現在冰冷的連一點兒溫度都沒有。毛毛無法體會,一個孩子站在肯德基的窗口看着自己的爸爸陪着別的孩子吃炸雞腿的情景,她也沒法體會沒有父愛的孩子,究竟是多麼渴望父愛的,在她的家庭裡,她從來都不知道什麼才叫做缺少愛,自從她出生以後,她就是家裡的寶,爸爸媽媽把她捧在手心裡怕掉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她和爸爸的關係好的都可以稱兄道弟了,她總是稱呼爸爸爲“老吳同志”。媽媽則是很溺愛地“教訓”她幾句,但是她還是一如既往,也就沒人再說她了,爸爸反而說,這樣倒是挺親切的。
“我第一次見到大鳥以後,心裡特別溫暖,因爲他的一雙大手,他的手特別溫暖,雖然當時我喝醉酒了,但是他的大手扶着我的時候,第一次讓我有了溫暖的感覺。他的年齡又比我大很多,和他在一起很有安全感,所以在那次出去喝酒的時候,我就很順理成章地接受了他,不是因爲喜歡,不是因爲愛,僅僅是因爲他的大手和他像爸爸一樣的關懷。”瑟瑟突然在說完她的家庭的時候提到了大鳥,這讓毛毛的心咯噔了一下。
如果大鳥聽見瑟瑟今天說的這番話,該是怎樣的反應呢。毛毛才發現,其實她對瑟瑟一無所知,四年了,她竟然不知道瑟瑟是單親家庭長大的,四年了,瑟瑟對她的情況什麼都沒有說過,毛毛不知道是她這個朋友當得不稱職,還是瑟瑟對她不夠信任,故意要隱瞞這些,還是這些東西是瑟瑟心裡的一道疤,瑟瑟不願意把它拿出來,讓別人知道,毛毛開始困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