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風了,僅僅幾分鐘的時間,狂風就變得和之前一樣猛烈,不僅阻止了共工和沈宇峰的決鬥,也讓肖敏和許觜被迫休戰。
沈宇峰和祝融退回了火雲閣,肖敏帶着衆人退回了水月居,但是共工和許觜卻面臨着同樣的尷尬處境。打仗是不可能的,退兵也不現實,他們只能在敵軍的領地裡選擇一個地方棲身,雖然這看起來很滑稽,但這就是創世之主的安排。
共工選擇了火雲閣附近的一座小區,城東的建築都很殘破,這座小區也不知廢棄了多久,感覺隨時會在狂風中垮塌。儘管風勢如此猛烈,可共工還是堅持帶回了陣亡將士的屍體,統一安置在了一座樓裡,並由重兵把守着。
聽着呼嘯的風聲,乏困不堪的將士很快睡去了,但黃思玲沒睡,狂風來時,氣溫驟降,黃思玲裹着毯子,在房間裡凍得瑟瑟發抖。
水族的將士不怕冷,但是共工還是爲黃思玲生起了一堆火,這是很冒險的行爲,從理論上來講,任何有火的地方,都在祝融的視線範圍之內。
黃思玲坐在火堆旁邊,一直盯着共工,共工撥弄着柴薪,滿臉憂色,心事重重。
黃思玲道:“你在擔心些什麼?是這場大風麼?”
共工嘆道:“談不上擔心,只是覺得心裡不舒服。”
黃思玲道:“他們都說這場大風是盤古帶來的,是真的麼?”
“他們都說?”共工詫道,“他們是誰?”
“好多人,”黃思玲道,“有我們的人,也有你們的人,還有火族的人,他們都說是祝融把盤古帶來了,還用他的力量復活了武栩。”
共工沒有作聲,黃思玲湊到共工身旁,又問道:“這些都是真的麼?”
“或許吧,”共工道,“或許他更偏愛他的長女,或許他想幫助祝融贏得這場戰爭。”
黃思玲道:“你是不是嫉妒了?”
共工笑道:“這有什麼好嫉妒,我又不是小孩子,難道還要姐姐爭寵麼?況且父親的力量不是白拿的,祝融要爲此付出代價。”
黃思玲道:“盤古幫着祝融,你難道一點都不害怕麼?”
共工道:“怕,誰會不怕創世之主呢?”
黃思玲道:“你退縮了?”
“不,”共工搖搖頭道,“已經沒有退路了。”
黃思玲道:“現在選擇停戰,也許還有機會……”
“別再試探我了,”共工看着黃思玲道,“我不會退縮,更不會停戰,我退縮了太多次,退縮了太多年,該覺悟了。”
“你悟到了什麼?”
“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我認爲祝融是不可戰勝的,我選擇了妥協和忍讓,可是我錯了,我一次次被她逼到了絕境,在絕境下的每一次反擊又顯得那麼蒼白而無力。等女帝到來之後,我以爲她是不可戰勝的,我選擇了屈服和依附,可我又錯了,我眼睜睜的看着她把諸神逼到了絕境,等我被迫反抗的時候,我第一次嚐到了死亡的滋味。”
黃思玲道:“可最後女帝還是死在了你們的手上。”
共工搖了搖頭,道:“不是我,是他,是武栩,是白虎,是武神,是他殺了女帝。”
黃思玲道:“所以你也認爲他是不可戰勝的。”
“是的,”共工點頭道,“向一個後輩低頭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可我做到了,我承認他的地位,我服從他的命令,無論公正與否,我儘量尊重他的每一次裁決。”
黃思玲道:“然而你又錯了。”
“是的,我又錯了,”共工道,“他看不到我做出的忍讓和犧牲,就算看到了也不會抱有一絲感激,他享受着他的權力,卻讓我揹負了太多屈辱,他享受着他的榮耀,卻無情的踐踏着我的尊嚴。”
黃思玲道:“可他最終還是敗在了你的手上。”
“不是我,是你,”共工看着黃思玲道,“看到他死去的那一刻,我有點怕,但卻又難掩內心的激動,我一度產生了幻覺,我認爲是我戰勝了武栩,戰勝了那個我曾認爲不可戰勝的對手,這種幻覺至今仍很清晰,讓我擁有能夠支撐下去的信念和勇氣。”
黃思玲勾了勾共工的鼻樑,笑道:“傻小子,武栩就是被你打敗的,要是沒有你,我們根本沒辦法靠近武栩,雖然是樂工出了最後一招,那也不過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沒大沒小,你叫誰小子?”共工面露慍色,轉而笑道,“不過你說的也對,我的確被你們利用了,徹徹底底的利用了,我知道自己走上了一條不歸路,就在昨天,我還在爲自己的選擇感到後悔,可就在幾個小時之前,你讓我頓悟了。”
黃思玲頑皮的笑道:“你到底悟到了什麼?”
共工道:“悟到了我億萬年間的命運。”
“你的命運?”黃思玲一怔道,“老實本分,與世無爭,你的命運差不多就是這樣吧。”
“對,無爭,水利萬物而不爭,”共工道,“我始終相信這是一種大智慧,直到看見你的樣子,想起你的母親,我才意識到,這只是掩飾懦弱的藉口。”
黃思玲嘆道:“也不能這麼說,水需要積蓄力量,才能爆發。”
共工道:“積蓄再多也沒用,終究要看着自己的力量慢慢流走,從戰爭開始到現在,短短的幾天時間裡,我已經損失了兩萬多人,而積攢這兩萬多兵力,可能需要幾年,幾十年,幾百年,甚至更長的時間。”
黃思玲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你折損了兵馬,同時也重創了敵軍,他們也在消耗,就看誰能堅持到最後。”
“是啊,這就是你讓我領悟到的,”共工道,“殺戮與征服,是改變命運的唯一方法。”
……
狂風在城市裡盡情的肆虐,無論是神靈還是凡人,他們能做的,只有躲避和祈禱。只有耿立武是個例外,他沒有躲避,也無暇祈禱,而是在風中整整堅守了一夜。
天明時分,黃猛正和士兵們在山洞裡睡覺,何茜上前將他推醒,道:“我看到了,鏡子上有光點。”
黃猛不耐煩的說道:“你看錯了吧,弄不好又是磁場干擾,或是燈火之類的。”
何茜道:“燈火不會那麼亮,而且已經有十幾秒了,亮度一直很穩定。”
“是麼?”黃猛坐了起來,走到了山洞口,那裡放着一面巨大的鏡子,足有兩人多高,這面鏡子很特別,在工藝之中融合了光系法術,它能捕捉到最微弱的光線,並且能最大限度復現光源的亮度。
“是大人的訊號麼?”劉莉在旁問道。
黃猛觀察良久,點點頭道:“應該是,從方向上判斷,他仍在盤古大廈附近。”
何茜道:“天亮了,按照之前的約定,他也應該回來了。”
黃猛道:“既然發了訊號,證明大人遇到了麻煩,這麼大的風,想必是被困在了路上。”
何茜道:“那現在怎麼辦?”
黃猛道:“大人都沒辦法,我們能怎麼辦?”
劉莉道:“你們在這裡守着,我去把大人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