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眼睛認得胡麗麗嗎?
如果不認得,紅眼睛怎麼會那麼吃驚呢?
但細聽起來,與其說吃驚倒不如說是驚喜更恰當。
只聽紅眼睛接着叫道:“是你這個騷貨呀!”
胡麗麗這才從我身後一步跨出來,嘻嘻一笑說:“是我,小判你這個賊頭,還認得你姐呀。”
“呸,你這個騷姐,你把我想死了你知不知道,”紅眼睛一邊大笑一邊罵,“這些天你死哪裡去了?”。
“怎麼,你還口口聲聲想死姐了?誰不知道你賊小判身邊不缺美女,天天下了班在這裡飲酒作樂,歌舞昇平,豔福那麼強,還有時間想我呀?”胡麗麗的頭扭過來扭過去,樣子變得萌極了,臉上的酒窩更深,眼光嫵媚勾人。
我在一邊看得呆了。
臥槽,這倆貨不僅認識,還這麼親密,一見就打情罵俏起來,妥妥是一對曖昧小騷貨,真讓我感覺膩歪了。
馬上就哐當一下那個門洞的大門倒了下去。
那個門不是往裡拉,也不往兩邊拉,而是直接後仰倒下去了。望進去,緊靠門牆的裡邊是一條深濠,倒下的門正好成爲架在濠上的一條橋。
我悄聲問胡麗麗:“這麼低的門,我們怎麼進去?”
她低聲回答:“誰讓你進去了?”
“那我怎麼做?”
“呆着別動。”
我只好站着沒動。目光盯着門洞裡面,不知會出現怎樣的狀況。忽見托地一聲,平臺上落下來一個東西。
是一個動物?
確切地說,是一個鬼卒。
這個鬼卒跟剛纔在二層見過的樣子相似,只是現在這個身形更小一些,比一隻猴子大不了多少。但它長的不是猴臉,而是人臉,可卻是變異了的五官。
他的眼睛是藍底紅珠,眉毛是全綠色的,麪皮則是白色,只有鼻子和嘴看上去正常,但嘴巴一張就露出幾顆尖尖的齙牙。
他的腦門是尖尖的,頭上戴着一頂很小的帽子,類似於古戲文裡的小吏帽。
剛纔見到的鬼卒身無寸縷,而此刻這個小個子卻穿着衣服,沒有袖子,但服裝很寬大,下襬一直拖在地上,罩着他兩隻腳,就像一個頑皮小孩穿着一件大人的道袍在瞎胡鬧。
更奇葩的是露出來的右胳膊上,還似乎有紋身圖案,花裡胡哨的,只是在我這個位置無法辨別是什麼圖案。
我把目光投在胡麗麗臉上,她當然讀懂我的意思,微微點了點頭。
這等於肯定了我目光中的疑問:這個小卒正是小判。
我想我那絕頂高妙的想象力該扔進湖裡了。
無論叫我如何臆測,我也不可能把“小判”想象成一付非人非猴的樣子,面對這樣一付光輝形象,我簡直要醉暈了。
出乎人想象的東西很多,但這一次的反差實在太巨型了。
我本以爲小判即使不是唐伯虎式的翩翩才子,風流倜儻,至少也像戲臺上的書吏小童,是屬於清秀型的小廝,生得脣紅齒白,俊氣橫溢,他下了班總是與一羣氣味相投的書生才子們泡在摹霄殿,吟詩作聯,把酒問盞,撥絃聽樂,笙歌歡舞。
可是可是,怎麼跳出來這麼一個猥瑣無敵的小丑物?
不以貌取人是人間古訓。但人還是喜歡取貌的,喜俊厭醜,尤其是這種醜都突破審美感的極限了。
我拼命控制着那種驚悚感,儘量不讓目光不自然流露出對他的討厭。要做到這一點還是相當不容易的。
好在小判似乎並沒有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是完全把熱忱投向胡麗麗。他落在平臺上後,急急地向着胡麗麗招手:“快進來,快進來呀。”
他的兩隻紅眼熠熠發光,熱情洋溢,臉上的表情十分動人。
胡麗麗卻並沒有走向洞口,她兩手抱在胸前,擺出嬌羞又認真的樣子,嘴裡說道:“還是你出來吧。”
“咦,你每次來都很積極的,怎麼今天不想進來了?”小判似乎有些不解。
胡麗麗這才用手點點我,對小判說道:“今天我帶我表弟過來,有事找你,我表弟是不屬於這裡的,他不好進這個門,我也不進來了,你出來一下吧,聽聽我表弟的難處,幫個忙吧。”
我暗想我什麼時候又成了你表弟了?當然那肯定是矇蔽小判的,說成表弟是強調關係很近,增加請小判幫忙的籌碼。
小判灼灼的紅眼盯着我,問道:“他是你表弟?”
“對,表弟。”胡麗麗點點頭。
“他叫什麼名字?”
“黎小睦。”
這時小判朝我一指問:“她是你表姐嗎?”
我先愣了愣,馬上點着頭說是的。
“她叫什麼名字?”
“胡麗麗。”
“她的家在哪個村?”
我報出了我們村的名字。
“她爹媽叫什麼名字?”
這個難不到我,隨口就叫出她爹媽的名字。
“既然她是你表姐,你們小時候一起玩過吧?”小判又問道。
我說是的,我們小時經常在一起玩。
“那好,你有沒有見過,你表姐屁股上有什麼東西?”小判歪着頭看着我。
我頓時傻眼了。
麗麗姐屁股上有東西?如果問在別的地方,比如小腿上,甚至大腿上,她在夏天常常穿短褲,有東西也瞞不着我,但她畢竟是女孩子,怎麼可能把屁股露出來給別人看到?
我也不敢用目光去跟胡麗麗交流,以免給小判留個眉來眼去互傳信息的嫌疑。現在需要我自己作出回答。
可是要是回答錯了,小判就會不相信我們是表姐弟關係,他會不會惱怒了,就不願意幫我的忙?
毫無疑問題目相當重要,回答對錯會起關鍵作用。不能掉以輕心。
我腦子裡急速地轉動着,權衡着哪種可能性更強,麗麗姐屁股上是長有一顆痣,還是胎記?
我越不敢確定就越焦躁,心裡對這個小判在大聲斥罵:“你個狗日的醜鬼佬,爲什麼要出這麼一道爛題,這不是承心找我們的開心。”
但這個過程其實很短暫,我不能發呆太久讓他覺出我無言以對,那麼他就有理由懷疑我們在說假話。
我只是稍稍愣了愣,就搖了搖頭說:“麗麗姐屁股上什麼東西也沒有呀。”
“有胎記沒有?”
“沒有。“
“有美人痣沒有?”
“沒有。”
“你怎麼知道得那麼清楚。”
“因爲,我們小時候常光着屁股一起玩的,我還常常摸他的小屁股呢。”說這句話時我感覺自己的臉皮增厚十個百分點。
但同時我的緊張度是百分百地爆漲,那是我下的一個賭注,其實我根本不可能知道麗麗姐的屁股上是否真那麼光潔,萬一就有個黑點痣,或者一片小胎記呢?
小判大聲問道:“你確定百分之一百沒有嗎?”
“沒有,肯定沒有。”我也大聲地加以確定。
“哈哈哈哈——”小判大笑了起來。
我以爲我的瞎蒙正確了,可是小判突然把臉一板,一指我說道:“你錯了,絕對錯了,你表姐屁股上肯定有東西,你卻說沒有,還說小時常常摸她的小屁股,肯定是說謊。”
我說錯了?一下子我慌了,訥訥地問:“那你說,她屁股上有什麼?”
“疤!”小判吐出一個字。
“什麼疤?”我也暗暗驚詫,難道麗麗姐屁股上真有疤嗎?
“那是一道傷疤,是她剛出生時,被護士不小心用剪刀劃破了,於是就留下了一道疤。”小判振振有詞。
此時胡麗麗再也無法忍受了,大聲責備起來:“小判,你真會胡編亂造,我又沒有跟你說過這話,更沒有讓你看到過我的屁股,你怎麼當着我的面說假話,瞎編我屁股上有道疤,還是什麼出生時被護士阿姨的剪刀不小心劃破,你這是要鬧哪樣,不想幫忙果斷拒絕,何必要這麼損我?”
小判被揭穿了瞎話,又哈哈笑起來。
我靠,原來是這個小怪物捏造出來的,搞得好像他很瞭解麗麗姐屁股似的。雖然我也不會嫉恨麗麗姐真的在他面前亮出她白嫩的屁屁來,任憑他這雙色眯眯的紅眼睛飽覽一番,不過我是擔心他真的看到過麗麗姐身上的一切,那我就輸掉了,求他幫忙的可能性減半。
好在胡麗麗及時站出來闢謠。小判這才壞笑着說:“開個玩笑嘛,你這個屁股寶貴得很,我一直想看可你死活不肯,真讓人慾罷不能啊。”
“別那麼多廢話了,今天是來請你幫忙的,你還是言歸正傳吧。”胡麗麗催道。
“我不也是爲了正事嗎?”小判也顯得嚴肅起來。“你帶人來找我,說什麼請我幫忙,可剛纔我明明聽得他自己喊,他叫黎小睦,是被誤帶到這裡的,他想回陽間去。我早就納悶了,有什麼人會被誤帶到這裡?是誰把他誤帶來的?這裡不是別的地方,就算被誤帶了來,那也回不去了,是誰給他啓發讓他想到找我幫忙?”
“所以你懷疑他不是被誤帶來,而是小黑小白按正常秩序把他帶來的吧?”胡麗麗問。
“對,我懷疑他到了這裡,沒有被看嚴,自己溜了出來,跑到我這裡求情,那不是異想天開嗎?我怎麼會隨便放一個死人回陽間?”
我連忙聲明道:“我還沒有死呀。”
“嘿嘿,來的亡魂都這麼說的,因爲他們往往感覺不到自己是死了,還以爲是被誤抓來的。你說你沒有死,那爲什麼身子都沒有,只有一個透明輪廓?”小判嚴肅地指出,“這就是你的靈魂,你的身子留在陽間,你是真死了。”
“他的確沒有死。”胡麗麗替我解釋。“我知道他的身體在哪裡,如果你答應放人,我可以把他帶回去,讓他還陽活過來。”
“這怎麼可能?”小判瞪起紅紅的眼睛,樣子十分可怖,“我怎麼可以隨便放一條死魂,他的名字都登在簿上了,那就是沒法改變了。”
胡麗麗拍了一下巴掌:“哎呀,你別躲在這個鬼洞裡說話行不行,就不能出來嗎?”
小判似乎清醒了,連忙說好好,然後就從洞內邁着矮步出來了。
我原以爲小判會是個小鮮肉帥哥,沒想到他不僅醜陋不堪,也已經衰相畢現,是個老頭子了。
可這個衰老頭卻一臉色眯眯,從狗洞子裡跑出來後就跑近胡麗麗,伸手狼爪出其不意地在胡麗麗屁股上擰了一把,然後放肆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