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節

日子不緊不慢的過着,阿金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45牀之後,科室裡陸續有病人離去,她能逐漸感到自己的感情正在變淡,直到消逝。

那晚,阿金跟着老師上夜班,最後一次巡完房後,她們坐在護士站整理病歷記錄。

突然,電梯的門開了,從來到腫瘤科以後,很少有深夜急診的病人。

阿金急忙跑到門口去開門,來人是一小男孩,他躺在擔架上,旁邊一男一女,看年齡應該是他的父母,她們很着急,擔架上有很多血,阿金和老師把他們安排進病房,急忙叫來了主任,副主任,護士長和值班醫生。

小男孩是白血病導致的急性出血,經過一系列緊急搶救,血是止住了,主任開了個醫囑,讓加強輸血和抗感染治療,小男孩住進了加護病房,病牀邊擺滿了各種生命監測儀器,阿金和老師守了他一晚上。

第二天,小男孩醒了,身體卻還是很虛弱。阿金這個時候才知道,他叫李華,先天性白血病,從1歲開始就不間斷的治療。

15年來,家裡爲了能延續他的生命,拿出了所有的積蓄,賺的每一分錢都花在了這裡。他的父母之所以如此執着,只是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多活一天,畢竟他還那麼小,人生纔剛剛開始。

“這麼巧,又是一個比我小三歲的弟弟。”

阿金自言自語。

她很感慨生命的無常,本該在學校裡活蹦亂跳,享受陽光的男孩,現在卻被病魔折磨成這般樣子,不得不與醫院爲伴。

從那之後,阿金每次巡視病房都會在李華的牀前多停留一會,他的生命體徵逐漸好轉,已經可以開口說話了。

他很喜歡阿金,總是叫她姐姐。

她們總在一起聊天,李華說他很喜歡溜冰,心情好的時候可以在冰上跳舞,阿金嚷着讓他教自己,其實她只是想讓他多點自信,能感受到自己和正常人沒什麼不同。

轉眼間大半個月過去了,李華已經可以在室外活動了,因爲科室的病人越來越多,牀位不夠,他每天只能在走廊打針,接受一些治療。而他媽媽每次都會搬個躺椅,拿個毛毯給他蓋着,李華自己拿着手機,戴着耳機聽歌。

阿金坐在護士站,看着這一切,穿着牛仔褲,白色運動鞋,黑色T恤的李華,非常陽光帥氣,跟正常的孩子沒有任何區別,如果不是這個病,現在的他在校園裡怎麼說也該是顆“校草。”

阿金開始喜歡這個男孩,她希望在他身上能出現奇蹟。

李華的隔壁住着一位很慈祥的老首長,他也是因爲發現了腫瘤而入院治療,最近一直在等待檢查結果。

首長對阿金非常好,每次她去做治療,首長都會拿出各種吃的遞給阿金,不要還不行,因爲他會拿出軍令命令阿金吃掉。他經常開玩笑說,

“我只有一個兒子,阿金給我當女兒吧。”

而阿金每次都會說:

“首長別拿小丫頭開玩笑了,我就是個農村姑娘,你不怕別人笑話啊。”

“農村姑娘怎麼了,像我們家阿金,又淳樸,又善良,又可愛。”

首長每次都能搬出一大堆詞語形容阿金的好,還會時不時的用他那雙有力的大手摸摸阿金的頭。

阿金是喜歡他的,這個和藹可親的老人,他知道阿金平時很節儉,經常讓他的勤務兵給阿金送一些好吃的,前幾天還給了她一個大果籃,這讓阿金很過意不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的照顧首長,讓他在醫院的這段時間,能開開心心的度過。

至於收女兒這件事情,首長說了很多次,每次都笑呵呵的,阿金一直以爲他開玩笑。

直到有一天早晨,阿金剛上班,來了一大羣人來看望首長,他們一行人都穿着統一的軍裝,她進去打針的時候,他們都整齊有次序的站在首長的牀前。

面對這麼多人,阿金有些不好意思,顯得有些拘束。打完針準備出去的時候,首長一把拉住了她,然後意味深長的對所有人說,

“這個小姑娘叫阿金,是我最小的小女兒,她纔剛來這裡實習,平時過的比較艱苦,你們都要好好幫助她,等會走的時候把你們的聯繫方式都留給她。”

牀邊站的所有人都不住的點頭,靠近首長的一個男士,長的很高大,英氣逼人,他上前一步,俯下身對首長說,

“爸,什麼時候我有這麼可愛的妹妹,你怎麼不通知一聲啊,還一個人藏着掖着。”

說完爽朗的笑了。

首長沒理他,轉過頭對阿金說:

“丫頭,以後有什麼困難就找我,我不行了還有他們,我們都是你的家人,別自己一個人硬撐。”

阿金麻木了好久的心,終於扛不住,首長見狀,眼眶也紅了。

他拉着阿金,阿金一把抱住他,趴在他懷裡哭了很久···

所有的人都站在旁邊看着,時間在那一刻靜止了。

阿金最近心情很好,不只是因爲首長那天的慈愛,而是因爲她覺得自己很幸運,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到了自己,異地他鄉,有這樣一位老人關心着自己,把她當他的家人,她還有什麼理由不去努力呢?

自從有了首長和李華,阿金每天上班都很開心,很多時候,牽掛着別人和被人牽掛都是一種幸福。

首長的檢查結果出來了,腫瘤是良性的,阿金第一時間跑去告訴了他,大家都很欣慰;

而李華最近的情況很不好,他的病情又嚴重了,醫院召集了業內的專家開會研究,結果是要儘快做骨髓移植,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李華的父母聽到這個消息很焦急,他們家已經沒有什麼錢了,手術費用需要20多萬,這不是隨便就能拿出來,更何況他們這十幾年來一直奔波於各大醫院,就算有積蓄,也已經坐吃山空,而醫院也沒辦法給他減免,只能在藥品和日常花費上給予一些幫助。

李華的父母商量了一個晚上,決定賣掉家裡的房子,再找親戚借一些,當然,人窮沒親戚,他們早些年已經借過了,這次,只有硬着頭皮再試一次了。

後來還剩一些空缺,大家組織了募捐,基本上算是湊夠了。

李華的手術定在一個月之後進行,科室要給他搭建一間無菌病房,術前準備和觀察期就在無菌病房裡面進行。

等一切準備好以後,阿金她們在腫瘤科的實習時間到了,因爲人手不夠,除了兩名正式護士之外,還需要三個副手。護士長無奈之下,便向護理部提出申請,把阿金她們留了下來,直到骨髓移植手術順利完成,病人轉入普通病房,她們就可以去下個科室。

這個消息對阿金來說,無疑是好的,她很想陪着李華,看着他慢慢康復。

而且她更加捨不得首長,如果離開這裡,她很難想象自己的心情會是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