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個夢,很長很長的夢,我差點不想醒過來。”琳娜低聲對尼爾說,她看着少年擔憂的神情,突然覺得自己有點自私。
她夢到了過去的世界,那個發達喧鬧的社會,那裡各種現代化的方便快捷的設備,那種熱鬧繁華的電氣世界讓她流連忘返。
也許就是因此她才遲遲不願醒來,到害的尼爾擔心了。
小姑娘從被窩裡伸出手,想摸摸尼爾的手,卻被少年一把重新塞回被子裡去。
“稍微纔好了一點,別亂動,小心再受寒。”
“我已經好多了,我能感覺的到。”小姑娘吐字清晰的說道。
“中氣十足啊?那先把藥喝了。”
琳娜整張臉立刻皺成一團。
她捏着鼻子一口氣幹掉了藥,把空碗遞給尼爾,突然問道:“我在夢裡隱隱約約聽到你的聲音,你念的都是些什麼?”
少年的臉騰的一下從脖子紅到了耳根,他抱起牀頭櫃上的書說道:“沒什麼,我讀的是孟德斯鳩的《論法的精神》,他說的法制、政治自由和權力分立很有見地,他提倡英國式的君主立憲制……”
說道拿手的政治,少年逐漸從窘迫害羞恢復冷靜,可小琳娜壓根不相信他說的,瞧他那個臉紅樣子就不對,肯定不是讀這麼嚴肅的大部頭書呢。
他那些個日日夜夜,在她牀邊究竟喃喃說的是什麼呢?小姑娘完全走了神,她開始努力思索夢中的聲音,但是仍舊什麼都想不起來,只覺得那是他的聲音很溫柔,很特別……
逐漸的,睡意再度來臨,畢竟是大病初癒,琳娜很快就在尼爾的講述聲中睡着了,少年喘了口氣,放下了提到嗓子眼的心。
他對她說的那些話,那些他的秘密,他的心情,都只適合在她不知曉的時候傾訴而已,等她醒來,他還是那個尼爾,那個圖書館裡博學而冷靜的少年……
“看!我們的誰來了!哦,上帝啊,是普魯士的野丫頭琳娜!”黑森公主故意坐在座位上叫道,“上帝終於還是留了你個禍害在人間,哦,這太令人遺憾了。”
琳娜這次倒是沒惱,她從尼爾口中得知,醫治好她的是大英帝國的御醫,因此,她第一次重新審視了黑森公主,得出的結論是:這傢伙不過是個嘴巴很欠抽的嬌慣公主罷了,倒也不是什麼真正壞心腸的人。
於是她靦腆的走上前,朝黑森公主行了個屈膝禮,眯着眼睛甜蜜蜜的喊道:“黑森姐姐!幾個星期不見,我好想你啊!”說着張開手臂就朝黑森公主撲過去。
黑森公主瞬間寒毛直豎!她猛的從椅子上跳起身,朝後挪動了一米多,叫喚着:“莫非你還沒好?被魔鬼附身了!”
琳娜這才哈哈大笑起來,黑森公主明白自己又被她耍了,叉着腰惱火的罵道:“你個不知道感恩圖報的傢伙!”
“這次真是謝謝你。”琳娜收起笑容,一本正經的說道,弄的黑森公主也有些便扭。
公主殿下擰着眉毛說道:“不用謝我,我可不是爲了你。”說完還得意的撇了眼尼爾。
尼爾挑挑眉毛沒說話,倒是琳娜看到了公主殿下的暗示,心中開始疑惑,莫非尼爾爲了請動英國御醫,許下了什麼東西不成,得找機會好好問問他。
尼爾搬了把椅子,在最遠離窗子的位置給琳娜安排了個座位,小姑娘大病初癒,需要格外注意保暖。
此時的琳娜的確比原來虛弱了很多,她身穿着身緞面裙子,領口的扣子一直到扣到脖子,前胸打着一排褶子垂掛下來,襯着她蒼白瘦小的臉有些嬌柔。
可小姑娘的性格絕對是不較弱的,她一坐下就翻出她的俄語課本,皮拉啪啦唸了一大段,隨後故意擡起頭對尼爾說:“後來幾天我在牀上一直補課,沒落下大家多少吧?”
說完,瞥了眼鼓着腮幫子氣的像只青蛙的黑森公主,心中暗樂:嘿嘿,讓你們成天打橋牌呢!
圖書館俄語課堂上的硝煙瞬間四起,琳娜和黑森公主又恢復了你來我往絕不示弱的老關係,不過此時兩人彼此之間的感覺都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少男少女,原本就沒有什麼真正的敵意,同學關係總是融洽了纔好啊……
白女皇休息室內,此時正是戰事濃烈,琳娜坐在白女皇對面,她的左側是西金大元帥新娶的夫人,西金大元帥的原配去年過世了,新娶的這個夫人倒是個年輕的美人,她長着頭長長的蜜色金髮,眉眼和她的性格同樣溫潤;右邊則是A公爵夫人,白女皇的常年牌搭子;房間裡還剩下的人就是‘冰上投機者’威廉,他正坐在他的老位子:女皇身後,幫忙遞水看牌。
“我出一對梅花Q。”白女皇摔出兩張牌。
琳娜撇撇西金夫人,那個女人想都沒想直接出了一對方塊K,小姑娘心中嘆了口氣,第一次跟白女皇打牌,西金大元帥沒囑咐過她嗎?
這邊的A公爵夫人立刻甩出一對紅桃A,壓過了西金夫人,取得了下把的出牌權。
琳娜看到她趁白女皇低頭看牌桌的時間,朝威廉使了個顏色,小姑娘明白,那是詢問威廉白女皇要什麼牌,可今日的威廉不知怎麼了,他就像是沒看到A公爵夫人似的,照樣湊到白女皇耳邊和她說笑,逗得白女皇笑出了聲。
A公爵夫人遲遲不發牌,白女皇終於不耐煩的催促道:“快發牌啊!我今天運氣真差。”
A公爵夫人猶豫了下,扔出一張黑桃三,白女皇卻皺起眉,揮了揮手錶示她不要。
輪到西金夫人了,她面帶微笑的壓了張方片J,琳娜看看A公爵夫人,心中嘆了口氣,她用一張方片A拿下了發牌權,接着扔下一對黑桃五。
白女皇臉上露出了喜悅,A公爵夫人鬆了口氣,立刻表示自己不要,白女皇甩出一對紅桃十,笑着對琳娜說:“你們別是讓我牌啊!打牌可要公平。”
A公爵夫人連忙回答:“哪能呢女皇陛下,有時候牌面小卻贏面大,這是常有的事啊。”一句話說的白女皇笑臉如花。
一場牌局結束了,白女皇也乏了,他扶着威廉的手先離開了房間。
A公爵夫人臉上笑容頓失,她氣惱的一把攪亂了牌桌上的撲克,罵道:“什麼東西!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他以爲他配在誰面前得意?下流胚子!”
琳娜沒有接茬,她行了個禮退出了白女皇休息室,身後傳來A伯爵夫人更爲惡毒的咒罵聲。
這短短几個星期,白女皇身邊的人事似乎發生了什麼變化,紅人威廉紅的發了紫,甚至連女皇牌搭子A公爵夫人的面子都不買了,可真是奇怪啊。
正巧新來的這個貌似單純的西金大元帥夫人,打起牌很沒有眼色,讓A公爵夫人極爲難做,也因此她纔會格外火大。
要知道白女皇雖然嘴上說着不要讓牌,打牌要公平,其實若是她真輸了牌,壞心情甚至會延伸到明天白天的廷會上,這可是宮裡的廷臣公開的秘密。
於是,由於不配合的牌友加入,和威廉紅人的袖手旁觀,與白女皇打牌的差事越發需要小心謹慎,琳娜暗自嘆息,少說多聽,這個宮廷似乎隨時都在發生着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