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拆遷啊,得你來辦手續。”王亮不得不告訴我事情原委。
原來是之前被橙橙燒的那個小四合院,被我買下來過,後來也沒在意,王亮他們把那邊重蓋了房子,和雨桐他們一直在那邊,近期有開發商看中那邊的地皮,要拆遷蓋高樓了。
據說,之前交給蒼虎處理的那個夜總會也都通通要拆遷呢。
“姐啊,你來吧,正好看看我們,你不出面,這邊事兒辦不成的。”王亮苦苦哀求着,“這可是本錢做生意呢。”
“我沒心思做生意啊。”我本能的迴應,本身就沒心思創業之類的,加上王亮他們只想着幹夜總會歌廳,做那種買賣,想必這兩年,也沒少幹那種賣,淫,的事兒。
等等。
開發商?
我腦子忽然一疼,不會是霍寒煜吧?
想到這個,我連忙問,“開發商是誰?”
“不知道啊,反正小麗爸爸都簽字了,已經要買新房子搬家了,我們和小麗爸爸處的還挺好……”王亮又絮叨了一番。
雖然我不想去,可也只好答應了,誰讓當初這個地方是我的名字買的,他們也處理不好,見見他們也是很好的,既然過去了,也沒什麼可逃避的。
隔天,我想把報亭先關門,婉娘說她也沒什麼事兒,去看着就行,便讓我一個人回去看看,按她的話說,能拿點錢,我們將來也能好過點,萬一祈君還有機會回來,總不能還讓他在這種環境下生活……
也不知道帶着怎樣一種複雜的情緒,我又回到了那座傷城,踏上那土地,總覺得是重生後的感覺,沒有任何念想,好像就沒有什麼力氣,失了魂。
王亮開車去接我的,看到我倚着很不光鮮,頓時有些心疼的意味兒,“姐,你過的不太好嗎?”
“挺好啊,好不在於金錢的。”我微笑着迴應他,坐上車,任由他拉着慢慢往故地走。
“跟看破紅塵一樣,別這樣啊。”王亮小心翼翼的試探我。
我只是笑笑沒說什麼,當我告訴他祈君跟了霍寒煜之後,他整個人都不太好了,“我的小兒子啊!”
“沒關係。”我只是這樣安慰他,也安慰自己。“一切都是命,早知道這塊地還能換點錢,我可能還不想把孩子給他呢。”
“你這麼缺錢怎麼都不跟我們說啊,我們多少也有點。”王亮有些抱怨。
“行了別說了。”我深吸了口涼氣,不想在討論這個話題。
一路上,王亮又絮叨了很多,雨桐生了女兒,叫嘟嘟,因爲是個小胖,很是可愛,大家還都吵着以後要嫁給祈君的,還以爲倆小情人要見面了……
到了那個久別的家,心情也是格外的有些激動,雖然房子都煥然一新,但人都還是原來的人。
張小龍也帶着女朋友回來,都是爲了看我。
好像又是一大家子團聚,夜裡我們喝了很多酒,雨桐是喝的最多的一個,抱着我哭的好大聲……
直到第二天醒來,氣氛纔好轉,沒有那麼多感慨,愛不釋手的抱着雨桐的小女兒,總是能想起祈君,好後悔他的小的時候,我好像抱的太少,總是忙着歌廳,總是想着怎麼賺錢,養家……
下午,孫凱和媳婦回家,張小龍也帶着媳婦回老家,王亮和錢明明去歌廳忙,我和雨桐商量着,抱着雨桐的小女兒去監獄了。
趙文慧坐到我對面時,我很主動的伸手去拉了她的手,“媽。”
我從來沒有這樣主動過,這樣真情過面對她,她也是能感覺到我此刻和曾經的不同。
她好像都快不知道怎麼說話了,含着眼淚,哭的好凶。“怎麼突然,我……”
“人總會長大的,過去的事兒,就讓它過去吧,時間和事件能改變很多曾經認爲是十分肯定的想法,我一點也不恨,等你出來,我們一起生活,好嗎?”
“好,好。”趙文慧哭的泣不成聲,許久纔再開口說話。
她老了很多,不再是那雍容華貴光鮮的貴婦人,手也粗糙很多,滿臉都是細紋,白髮也很多,但依舊很白,肌膚很白,大概是鮮少見陽光的原因。
她告訴我,洪洛宇最近也來看她,知道他不傻,她真的很高興,只是感覺越來越陌生,沒有曾經那麼親密了。
曾經她是洪洛宇的一切,他的保護傘,他單純的愛,沒有任何人可以相提並論,現在好了,倒是有些隔閡了。
我沒有說太多關於洪洛宇的,只希望他們兄妹能好吧,真的沒有心力管任何,問任何。
雨桐抱着女兒在外面等我,她並沒有單獨去見陳家豪,想等我一起。
“我還是不要見他了,你們一家三口去見吧。”到了這份兒上,我有些愧對陳家豪。
“他也想見你的。”雨桐拉着我的手,直接把她女兒送進我懷裡。“他要你當女兒乾媽。”
我勉強點點頭,看到陳家豪時,我倒是有些詫異的,他的笑容,變得好乾淨,至少在我眼裡,那笑容是他臉上從未出現過的乾淨。
“嘟嘟。”陳家豪從我懷裡接過他女兒,獄警本應該不準,但好像看了一眼並沒有去管這種太明顯的身體接觸,雨桐應該是經常來看他。
“老公啊,你倒是說句話。”雨桐見陳家豪一直沒主動和我說話,總是抱女兒,忍不住提醒。
“雨桐,你把嘟嘟抱出去,我和她單獨說句話。”陳家豪將女兒又給了雨桐,雨桐很乖的,抱着女兒直接便出去了。
“對不起啊。”好像我看到每一個人,都要說這句話似得,很慚愧。
“謝謝你。”陳家豪微笑着,潔白的牙齒在窗外照射的陽光下,顯得格外炫白燦爛。
“啊?”我有些茫然,“你一點都不恨我嗎?”
“不啊,某種程度上講,是你給我新的人生,再有七年,我就可以出去了,或許表現好點,還可以更快。”陳家豪本就成熟穩重,走出誤區後,說話更爺們更男人了。
我說不出的感動,亦敵亦友這麼久,最後卻好像成了最好的朋友,想開的力量真是不可估計。
“你看,我女兒,多可愛。”陳家豪笑的好幸福,“這兩年想了很多,很多,雨桐真是好女孩,就是太蠢了,如果她不蠢,或許,我也沒有新的人生。”
“你愛她嗎?”我忍不住問道。
“我不知道,反正不愛你了,早就不愛了,你不要有壓力,雖然不知道愛不愛雨桐,”陳家豪憨笑一聲,“但是我很幸福,我也想將來努力給她幸福,這不僅是一份責任,這種愛和那種愛是不一樣的……”
他好像在用實際行動告訴我,幸福不一定是愛的人給的,有些人過去了,忘卻坦然面對也不會在心動。
“可是如果你不愛雨桐,不是很不公平,都這時候了還說不愛?”我有些較真的問他。
“不不……”陳家豪連忙反駁,很認真的看着我,“我沒說不愛她,只是另一種愛,我知道你擔心她,我也擔心她,擔心這傻女人,等不到我出獄,跟別的男人好了。”
我無奈了,想笑,他還是那麼理智,但也真心替他們高興,不知道怎麼去理解陳家豪對雨桐的愛,怎麼感覺,是昇華呢,不是普通的愛,甚至好相信,他們會白頭到老。
我離開前,陳家豪竟也對我說了那三個字,“對不起。”
這三個字說出口時,陳家豪的臉色很沉,笑容很牽強,彷彿曾經他對我做過的所有的錯,都一一浮現在他臉上似得。
我回頭衝他笑笑,“我不接受。”
“嗯?”陳家豪有些詫異。
“早點出來,我要跟你喝酒,再接受。”我笑了,好久沒有笑的這麼甜,想不到,我這甜甜的笑容,竟是對着他。
“好。”他連忙應和,被帶走前,還忍不住衝我吼了一嗓子,“你當媽有經驗,你教教雨桐啊,嘟嘟晚上老哭,她一生氣就打嘟嘟屁股……”
我真是服了這些當爸爸的,霍寒煜或許比他還緊張吧,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不能想,好不容易心情舒暢了,再想又難受了。
傍晚,吃完飯的時候,王亮和錢明明不再,說是歌廳有點小忙,我也沒有理會,只顧着逗嘟嘟咯吱咯吱笑,看着她笑的甜,看着她蹣跚走路,幾步跌倒的模樣,總也莫名的掉眼淚……
自己都沒辦法察覺。
王亮回來的時候,嘟嘟剛睡着,險些沒給吵醒,有些不高興,臉色很難看,坐在客廳裡,吸着煙。
我趕忙讓雨桐關上房間的門,“怎麼了這是?我可呆不了幾天,婉娘一個人在那邊我不放心,要簽字,快點辦。”
“不能輕易簽了,我聽說了,別人家給的錢比咱們多,面積還沒咱大呢。”王亮有些慪氣,“嗎的,還讓這幫外來的開發商欺負了,要人咱有的是人,不給兩百萬,別他嗎的想拆……”
“別太過分了,幾十萬的都嫌多,買的時候那才幾萬。”我努了努嘴,想勸他別太貪心。“不是說,給一百萬呢嗎?”
“一百萬是我要的。”王亮得意的挑了挑眉梢,“之前纔要給四十萬,現在答應給七十萬,我要一百萬,死活不幹,那就靠着唄,等附近都搬完了,在和他們好好談,我一個地皮流氓出身,怕他們……”
“天吶,哪有你這樣的。”我竟不之不覺的幫地產商說話了,大概是因爲潛意識裡想幫那個同樣做地產的霍寒煜說吧。
“不是我這樣,是錢都讓他們賺飛了,剝削欺壓老百姓。”王亮十分不贊同我的說法,“你自己想想,他們得賺多少錢!”
我一想也是,但潛意識裡,真不想搞出什麼事兒,“差不多行了,七十萬不少了,五十萬給你們,我拿二十萬回去買兩個面積小點的房子,我們那邊房子便宜。”
“爲啥買倆啊?”王亮下意識的追問。
“婉娘一個,我親爹一個,真是上輩子欠了他們的。”我輕笑一聲。
“你什麼時候能爲自己活一次啊?”王亮給了我一個白眼,他們也都是瞭解我身世的人。
“前半生,我是爲自己活的。”我微笑着迴應,“也爲自己活夠了,那一場愛情,還不算爲自己嗎?”
“你不後悔?”
王亮的問題讓我有些沒辦法回答,只想笑笑,不想討論這個,“他們都找媳婦,你也該找了啊?”
“找了,事情過去就給你領回來,不過不能嫌棄長得不好看。”王亮很得意的迴應,似乎提起女朋友,倒是像更男人了似得。
“不好看你也喜歡?”我有些詫異。
“因爲她傻,我喜歡吹牛逼的感覺,她很崇拜的聽我吹,而且什麼都相信,這種感覺太好了,不能找太聰明的,事兒事兒的,什麼都插一腳,男人壓力會很大的,那種感覺你不懂……”話音剛落,王亮好像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不禁又沉默了。
我微微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麼,或許他這個角度也對,曾經我的確給了他不少壓力,而且我並沒有察覺,現在想想,他被我救,心裡應該很掙扎吧,儘管表面上他沒有提過。
孫凱忍不住問道,“你就沒想過和他還有機會?老的都死了,他那麼愛你,你鼓鼓勇氣,沒嘴有將來的。”
“已經沒有勇氣了,心都死了,愛過了,就是過去了。”我微笑着,很認真的回答他,“太累了,自從他爸爸因爲我……”說到這裡,我頓了頓,“在那之後,不知道爲什麼,真的就不想繼續,大概是我把一生的愛,都在前半生透支,太過用力的去愛,也不是好事,真的放下的時候,心裡特別舒坦,爲什麼舒坦呢,就是因爲真的放下了……”
“我可看過報紙,人家還單身呢,也不是你們的錯。”王亮有些不依不饒。
“好了,不要說了,你不是我,你不明白的。”我聳了聳肩膀,裝着困打了個哈欠,“抓緊談那事兒,我呆不了幾天,別搞那些有的沒的,七十萬不少了,人家賺錢,是人家本事,別眼紅,你做歌廳,也沒少賺吧?不知道多少人眼紅你呢。”
“知道了,知道了,姐你就別管了,回頭等着簽字,多呆陣子,明兒咱們去唱歌……”
我也沒有過多爭論,畢竟人家都長大了,都有自己的主心骨,感覺越來越不能撐起什麼,只能聽他們的了似得。
又過了一個星期,周圍很多房屋都被吊車鉤機拆的七零八碎,我們被嚴重警告過很多次,我想出面去簽了,王亮卻總攔着我,一副自己能搞定的樣子,口口聲聲說開發商已經鬆口,馬上就能簽約,但最後,竟把我和雨桐塞進孫凱家裡。
真是夜不能眠,每天都有些擔心,因爲這種事聽的太多。
但好在,錢明明說搞定了,馬上就給錢簽字,我這放心。
可是在簽字拿錢的前一天,我迷迷糊糊的聽到孫凱和他媳婦兒的對話,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兒。
“你別去了,跟你有什麼關係,錢又不分你。”他媳婦很不高興,挺着肚子,在客廳裡數落孫凱。
“哎呀,你這老孃們怎麼他嗎的這麼多事兒,我兄弟事兒能不管嗎?你忘記你當小姐的時候,被人欺負,是誰管你了?”
“問題是,錢跟你有關係嗎?”
聽到這話,我雖然有些心寒,但也能理解,可躺在我身邊的雨桐不高興了,氣惱惱的下牀要出去跟孫凱媳婦幹仗似得。
我起牀去攔,但雨桐已經出了房間的們,站在客廳,孫凱媳婦的面前。“你這個女人,怎麼這麼不會說話?”
“我說的有錯嗎?”孫凱媳婦本就不喜歡雨桐,對雨桐更是火大。
孫凱媳婦是知道雨桐和孫凱曾經有過曖昧,加上忽然來家裡住,一點也不高興,整天繃着臉,但雨桐大咧咧的纔不管那麼多,我幾次要出去住賓館,可孫凱卻怕孩子住賓館不方便,當初祈君住賓館的時候好麻煩,在家裡照顧方便。
倆女人四目對視,勢成水火的。
“行了別吵了。”我惱惱的吼了一聲,雨桐這才消停,孫凱媳婦也挺尊敬我,便也不再開口,側過身去。
“孫凱,什麼事兒啊?非要出去?什麼錢?”我下意識的問孫凱。
“就是房子,現在開發商要強拆,我得叫人過去。”孫凱趕忙又開始穿鞋。
聽到這個,我真是腦子好痛,“我跟你一起去。”
“我也要去。”雨桐瞪着孫凱媳婦,很仗義似得。
感覺情況不妙,開發商應該背景很硬,不然孫凱他們這種在這小城市裡都小有名氣的人,不會去輕易惹的。
錢明明開車拉着我到那一片廢墟中,我們那唯一聳立的二層小房子時,心都顫抖了。
儘管夜已過半,四周漆黑,還有轟隆隆的大型機器工作的聲音。
但,那一塊卻燈火通明的,黑壓壓一片全是人影。
錢明明打電話叫了很多人過來,紛紛穿過廢墟直奔王亮那裡
我跟着跑過去,幾度險些沒跌倒,幸好被孫凱扶着。
跑到那羣人中間,看到王亮正和一個男人,惱怒對質,“你那嘴是放屁嗎?你的嘴是不是吃過屎!”
讓我意外的是,那男人竟是彭學東。
“究竟是誰吃了屎?”彭學東擡手扶了扶他的金絲框眼鏡,很是從容微笑迴應。“我們已經拿到批文,給你們合理的價格,如果再反抗,那就要抱歉了!”
“去你嗎的,勞資還讓你欺負了?我看你們今天敢不敢碰!人活一口氣,樹要一張皮!”王亮惱了,一揮手,三十多個流氓似得人通通都站到他身後,氣勢很強硬。
但彭學東也不甘示弱,二十幾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紛紛上前,各個都一副很精幹的樣子。
天吶,如果是霍寒煜的公司,王亮他們怎麼能查不清楚,只說是外地的一個開發商不熟呢?我的心莫名的跳的很快,這中間有什麼貓膩?
ps:感謝 雲漠親的美酒鼓勵支持戈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