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欣,”鄭波叫那哭得死去活來的女人,“別哭了,副縣長來看你們了。”
那女人似乎是終於意識到有人來,慌慌張張的擡起頭,一看到穿着整齊的江宇,整個人立刻無措的站了起來,像是沒有見過世面的人。
“副、副縣長……”說着話,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流,“您可一定要爲我做主,一定要幫我找到殺死我兒子的兇手。”
江宇看她兩隻眼睛哭得紅腫,像是兩顆雞蛋,頓時心中起的惻隱之心:“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找到殺人兇手的。”
說完,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只是在找到殺人兇手之前,我能不能先看看你兒子的屍首?”
屍體已經放進棺材,需要得到家屬的同意才能開棺。
聽到這句話,鄭陽的母親愣住了:“您是要開棺嗎?”
鄭波看了一眼江宇,上前小聲說道:“阿欣,之前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鄭陽現在在派出所,不可能死在這裡,可是你非說這是你兒子,所以……”
阿欣一聽,有些生氣的甩手說道:“村長,你該不會是懷疑我連自己兒子長什麼樣子都不清楚吧?哪個母親會詛咒自己的兒子死了?如果不是……”
她說着,眼淚又垂了下來,整個人看起來可憐極了。
鄭波無奈的看了一眼江宇,又走上前壓低聲音說道:“這個……江副縣長,實在是不好意思,農村人封建迷信,覺得開棺不是一件什麼好事……”
後面的話,鄭波沒有說完,他希望江宇可以理解。
江宇卻說道:“可是如果我們不打開的話,怎麼知道里面躺着的人就是鄭陽。再說了,死了人,事情就不是這樣辦的,直接裝棺材,怎麼查兇手是誰?”
鄭波被訓斥的一句話都說不上來。
這時旁邊有一個人主動解釋道:“江副縣長,不是我們想這麼着急把他裝進去的,是這裡靠水,屍體不易保存,所以儘早下葬爲好。”
“那你告訴我,屍體下葬瞭如何查兇手?”
說到這裡,他神色一凜。
這件事要不是鄭大跑到縣委辦公室告訴他,那是不是除了這個村子裡的人,就再也沒有人知道這裡死過人?
回答的人頓時一愣,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安靜的退了下去。
江宇又轉身對阿欣說:“鄭陽母親,我知道你現在很悲憤,但是,爲了找到殺死你兒子的兇手,我們必須打開棺材,確定裡面的死者是否就是鄭陽。”
阿欣抽泣着說道:“江副縣長,您就是不相信我說的話唄,可是,那天我看的真真的,死的就是我們家的鄭陽,我們家的好孩子,就這麼躺着……他現在在棺材裡安安靜靜的,你讓我這個做母親的,怎麼忍心去打擾他的安寧?”
江宇見她十分篤定,而且一而再再而三的強調,躺在棺材裡面的人就是鄭陽。
忍不住微微皺起眉頭,覺得整件事裡面透着古怪。
爲人父母的,現在聽到自己的兒子,現在就在派出所,毫髮無傷,理應是高興的,可是,鄭陽母親的表現卻很奇怪,她反反覆覆的認爲,這棺材裡面死的人就是鄭陽。
這實在是太不合乎常理了。
“鄭陽母親,你先冷靜下來。”江宇吸了一口氣,考慮到她可能是因爲失去兒子,所以,神情恍惚,根本就聽不進別人說了什麼。
“我剛纔說,你兒子鄭陽現在在派出所,根本就沒有死。”
他鄭重地說這句話,目光灼灼的看着阿欣。
阿欣猛的搖頭:“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親眼看到他……我親眼看到他死的,不可能,鄭陽不可能在派出所,他是個好孩子,他怎麼會進派出所呢?不會的,我們家孩子不會進派出所的。”
江宇不由疑惑的皺起眉頭,看向鄭波。
鄭波連忙壓低聲音解釋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自從鄭陽出事之後,阿欣的精神狀態就不太對,整個人恍恍惚惚的,就像是精神失常。我已經跟她說了好幾次,鄭陽就在派出所,可是她就是不相信。”
說完,鄭波攤開雙手,一副我也沒有辦法的模樣。
江宇說道:“那現在你想個辦法,一定要打開棺材。”
現在科技這麼發達,可以通過指紋,DNA確定一個人的身份,比人的肉眼來得真實可信。
鄭波很爲難,村裡面的風俗是,蓋棺定論,既然已經蓋上了,那就沒有打開來的道理,但是,這是江宇的命令,他只好說道:“那我試試看。”
說完,又招呼身後的兩個人:“你們還是先帶江副縣長去坐坐,喝喝茶,商量穩妥之後,我會馬上派人去通知你們的。”
江宇也覺得,自己在這裡呆下去無濟於事,還不如先去看看事發地點。
於是對那兩人說道:“我就不坐了,你們帶我去事發地點看看吧,對了,把那兩位水利專家也叫來。”
兩人忙答應下來,其中一人,帶着江宇往事發地點而去,另外一個人則去找兩位水利專家。
“江副縣長,您跟我來。”帶路的是一個40多歲的憨厚漢子。
江宇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漢子嘿嘿一笑:“鄭老二。”
他一聽也笑了:“鄭大是你什麼人?”
鄭老二笑着說道:“我哥哥。”
原來如此。
江宇淡淡一笑說道:“你們村裡,現在還有多少口人?”
“三四十口吧。”鄭老二人看着挺憨厚老實的,但是,說起話來賊六。
江宇點點頭說道:“那還是個大村子嘛。”
“以前更多,但是這兩年,因爲魚都死了的緣故,出去的人越來越多,村裡的人反而越來越少。”說到這裡,他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說道,“也就我們這些人,老了,走出去也沒人要,不然的話我也出去打工。”
江宇笑了笑,並未接話。
說話之間,兩人已經到了魚塘。
鄭家村的魚塘頗多,這一塊是匯聚之地。
但是,並非是一個大魚塘,而是好幾個小魚塘,圍坐成爲了一個大魚塘。
魚塘裡面,果真像是鄭波說的那樣,已經沒有魚了。
只有零零星星漂浮的浮萍,顯露出凋零的狀態。
鄭老二看了一眼魚塘,又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說道:“往常這個時節,是大豐收時節,每家每戶,帶着籮筐,水桶,各種各樣的工具,出來抓魚,可是今年,只能抓瞎了。”
江宇無話可說,一年的辛苦,到頭來,只剩下一灘子水,換了誰,誰都會覺得糟心。
他只好轉換話題:“你們是在哪裡發現死者的?”
鄭老二帶着江宇走到一口魚塘前,說道:“就是在這裡,當時鄭陽就躺在這口魚塘裡,上半身趴在草地上,下半身就在魚塘裡面,估計是昨晚喝酒踩空了,掉進魚塘裡,但是……”
他自顧自的咂嘴,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江宇等了半天,才聽到他說:“但是,鄭陽這小子從小就是在我們村裡長大的,哪裡有魚塘,清清楚楚的,就算是走夜路摸黑,也沒有理由會掉進魚塘裡。”
說罷,他衝江宇嘿嘿一笑:“江副縣長,這個……這個也就是我自己瞎琢磨的,您別放在心上。”
江宇笑了一下,他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之前他們都說鄭陽是在草地上被發現的,可是,這個鄭老二卻說,鄭陽當時是躺在這口魚塘裡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我聽其他人說,但是他們發現鄭陽的時候,鄭陽是躺在草地上的。”
“哦。您說這個呀,”鄭老二一下子就回過味來,連忙解釋道,“其實是這樣的,我是第一個發現鄭陽的人,但是,我發現他死了之後,心裡害怕,連忙把他拖到草地上,就、就走了……”
江宇問道:“你害怕什麼?”
難道是害怕警方會懷疑他是兇手?
畢竟,警方在調查兇犯的時候,往往將第一個發現死者的人列爲重點調查對象。
然而,鄭老二的回答卻讓他吃了一驚:“那個,我害怕,害怕自己也被拖下去。”
“害怕自己也被拖下去?”江宇微微蹙眉說道,“那你大可以直接回去叫村子裡的人,完全沒有必要先將死者拖了上來,再離開不是嗎?”
鄭老二的話是自相矛盾的,如果害怕被拖下去,那可以把其他人叫來,一起幫忙把死者的屍體拖上來。
總比自己一個人拖,好得多吧?
鄭老二抓耳撓腮,說不出話。
江宇立刻逼問:“說,是不是你把鄭陽給推下去的?”
鄭老二老實巴交一個老漁民,哪裡接受過這麼嚴厲的質問,嚇得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說道:“好端端的,我爲什麼要殺他?我跟他又沒冤沒仇的,我……”
“那你爲什麼要把他拖上來?”江宇繼續質問。
鄭老二身形微微發抖,低垂着腦袋,嘴脣抿得緊緊的,半晌之後才說道:“不能說,我不能說,我要是說了,我要是說了……”
他一直呢喃着,我要是說了,卻一直不說後半句。
江宇不耐煩:“你要是不說,我就把你送去警局,讓警察來盤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