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被拋棄的小惡魔
“我，又變成一個人了。”
鈴蘭一個人走在郊區的街道上，身體感覺有些飄飄然，她的潛意識裡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可身心疲憊的她卻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思考，只好在這條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傍晚，夕陽在這人煙稀少的地區看起來十分柔和，四周坐落的幾處小小的房屋也都升起了炊煙，農家的生活條件雖然不如城裡，但唯獨飯菜的香味是城市無法比擬的，一直沒吃東西的鈴蘭在聞到這個味道之後，原本就有的疲憊變本加厲，順帶還附上了名爲“飢餓”的DEBUFF。
“我該怎麼辦啊？”
前方望不到盡頭的道路讓鈴蘭產生了一種畏懼和迷茫，她停止了自己漫無目的的前進，找了一個土坡，坐了下來。
雖然同是人煙稀少，但這和艾露所住的地方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艾露所住的地方是城市的開發區，人口尚未大規模遷移過來，可無論是學校，醫院，超市，無論是水、電、天然氣，全都應有盡有，雖然看起來有些荒涼，但也算得上是五臟俱全，畢竟開發這片區域的原因就是想往裡輸送人口，所以生活條件還是很不錯的。
然而郊區卻又是另一幅鏡像了。
這裡的郊區可不是指鄭州市內所謂的“東郊”和“西郊”那種頂着郊區名字卻是正兒八經市區的地方，而是在更加偏向於農村的存在。
這裡的交通不是很便利，生活也沒有那麼便利，最糟糕的是，這裡的治安並不是很好。
這並不是說這裡的居民有很多壞人，而是說因爲出警不方便，缺乏監管措施，許多不法之徒都喜歡往這裡跑，而鈴蘭作爲一個剛剛升上初中的小女孩兒獨自一人在這裡十分的危險。
“我已經，沒有回去的地方了。”
看着天色逐漸變暗，鈴蘭也越發地絕望起來。
“沒有回去的地方”這句話並不單單指的是她找不到回家的路和方法，更是指她已經失去了自己的歸宿。
鈴蘭在市區有一套相當豪華的房子，雖然算不上別墅，可也是那種星級賓館級別的大型豪華公寓了，和艾露那種在便宜的地皮上建造的“假洋房”不同，這套房子下來的價錢至少是艾露那套的3倍以上。
可是，即便住在這麼寬廣而舒適的地方，鈴蘭卻絲毫感受不到任何的溫暖，她也從來沒有覺得那個地方就是她的“家”。
“爲什麼，大家都要拋棄鈴蘭呢？”
雖然已經是春天，可夜晚的冷風吹在鈴蘭單薄的身體上還是讓她不禁將身體蜷縮了起來，然而就算能控制住自己的體溫，心中的那份悲涼卻將鈴蘭所有的希望之火全都凍結了起來。
最開始只是段在的離別。
事業有成的父母總是會到國外工作，只留下一大堆來自世界各地的土特產還有一個用了五年都沒捨得扔的母親送的布娃娃來陪伴鈴蘭。
寂寞，孤單，但都可以忍受，因爲只要在父母不在的這段時間內做一個好孩子，待到她們回來的時候，就會得到父母的誇讚，表揚，還有禮物。
不過，這些在鈴蘭的眼裡都不重要，最讓她在乎的是，只要自己做一個好孩子，她的父母就答應花更多的時間來陪她。雖然這也只是一個根本無法兌現的承諾，可即便是心理作用也好，她也想要跟爸爸媽媽多待一段時間。
可是，即便是這種微小的願望，到最後卻也被徹底地奪取。
當她得知自己的父母所在的航班失去聯繫之後，她就像傻掉了一樣待在自己的房間裡，抱着自己的布娃娃，像一個銅像一樣一動也不動，就好像只要她保持靜止，時間就不會繼續前進，失聯就不會變成死亡，噩耗就不會傳到她的耳朵裡。
可是，這個世界是不會讓唯心主義者得到幸福的，鈴蘭幼稚而愚蠢的做法很快就沒能繼續下去，最終她所得到的就只有包括撫卹金在內的一大堆對於她來說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花的錢。
按照法律上講，鈴蘭應該被自己的親戚收養纔對，可是她的直系血親也就是爺爺奶奶輩的也早已經駕鶴西去，而鈴蘭的其他親戚也都想着霸佔她的財產而對於照顧她的責任卻百般推脫。最後與自己的叔叔達成了“我不要你一分錢，可你別來麻煩我”這樣的協議，鑽了法律的空子之後，便一個人在這個大公寓裡生活了起來。
自那之後，鈴蘭就像是變了一個人，從一個乖巧的小女孩兒，變成了一個無惡不作翻天覆地的小惡魔。
她幹過的壞事數不勝數，從最基礎的惡作劇到搞不好會受到法律制裁的惡性事件全都幹過，變成了遠近聞名讓人頭疼的孩子。
可又因爲她的年級正處於未成年人保護法最強有力的保護範圍內，所以大家也都拿她沒什麼辦法。
沒有人願意來管教她，因爲管教就意味着責任。然而實際上，這也是鈴蘭最想要得到的。
之所以會變得像這樣無法無天，起初完全是因爲一個十分可笑的理由。
既然按照約定那樣做一個好孩子並不能讓父母回到自己的身邊，那乾脆就反其道而行，做一個壞孩子，這樣興許父母就能回來了。
然而很快，失聯人員全部宣判死亡的消息就擊碎了她的幻想。
可即便如此，鈴蘭的作惡之路並沒有終止，到後來，她純粹是想要通過各種惡作劇來引起別人的注意，好讓自己產生並非孤身一人的錯覺。
可這也只是自欺欺人罷了，這個被衆人稱作小惡魔的女孩兒，實際上一直都處於痛苦與孤獨之中，越是想要別人靠近卻越生得一身荊棘，惹得別人連連後退。
“終於找到你了。”
就在飢寒交迫的鈴蘭把頭埋進膝蓋裡絕望地等待時間的流逝時，諾娃的聲音卻在她的耳邊響了起來。
女神之間都有着相互的感應，只要通過一定的媒介就能大致瞭解對方的位置，相對的，女神與代行者之間也有着這樣的紐帶，不過感知對方的前提並不是什麼媒介，而是能夠與自己引發共鳴的強烈的感情。
凜湘不知道林檎被綁架的原因，就是因爲林檎在那個時候心中全都是恐懼，而凜湘這位大姐大從來就不知道恐懼爲何物。
另一方面，方纔諾娃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鈴蘭的原因，則是因爲走在路上的鈴蘭心亂如麻，沒有好好整理自己的情緒，所以心中的感情也並非十分強烈，可是現在，坐在土丘上的鈴蘭已經將自己的心中的那份感傷與寂寞散發得淋漓盡致了。
“諾娃？”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鈴蘭趕忙把頭擡了起來，看見眼前這個白髮的少女，激動與喜悅一下子涌了上來，然而鈴蘭眼神之中的光亮還沒能閃耀超過兩秒鐘，一種強烈的沮喪與悲哀就重新佔據了鈴蘭心靈的高地，只見她收起了激動的神態，用冷漠的語氣質問道：
“你來這裡幹什麼？”
“我纔想要問你！你一個人跑到這裡是想要做什麼？”
聽到鈴蘭的疑問，諾娃有些焦急，語氣之中帶着些許訓斥的感覺，就像是父母訓斥離家出走的孩子一樣。
“我的事情怎樣都好吧？反正我也只是用完就丟的道具罷了。”
鈴蘭十分不滿地把臉蛋兒別了過去，不肯正視諾娃。
“那是……”
諾娃想要解釋，可這句話就是從自己嘴邊說出來的，而且也是鈴蘭聽到的，她還真的不知道該怎樣說才能彌補自己對鈴蘭的傷害。
“哈……”
任憑詭計多端的諾娃想破自己的腦袋也想不出什麼好的法子，於是無奈的她只好嘆了一口氣，然後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裙子，坐到了鈴蘭的邊上。
“唔！”
看到諾娃坐到自己身邊，鈴蘭還十分不樂意地往邊上挪了挪，而諾娃也沒有刻意地拉近距離，只是用沉靜的聲音向鈴蘭問道：
“女神選擇代行者的事情你知道嗎？”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鬧彆扭的鈴蘭故意不去理會諾娃，可天真的她不知道這樣否定諾娃其實也算是一種溝通。
“我們在下凡之前，都會認真地挑選代行者，那是一段對於我們來說猶如白駒過隙的時光，可對於你們而言則是相當漫長的人生。”
說到這裡，意識到自己的話和姐姐的話幾乎一樣的諾娃有些自嘲地笑了出來，她再也沒辦法對自己的姐姐產生任何的怨恨，也難以再對林檎產生妒火，因爲現在在鈴蘭面前，她也變成了自己口中那副愚蠢的樣子。
“在你失去了自己所愛的人，也就是你所謂的被拋棄的時候，我就已經注意到你了。”
接着，諾娃便開始講述她與鈴蘭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