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山雨欲來風滿樓

二十三 山雨欲來風滿樓

第二天剛上班一會,全市長就打來了電話,叫任雨澤到他辦公室去一下。

任雨澤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很快就到了全市長的辦公室。

兩人見面,也沒做什麼過多的寒暄,全市長就說:“雨澤同志,張老闆徵用地的事,你該怎麼幹還怎麼幹。市委冀書記那邊,不用你擔心,由我來處理,該交底的時候,我會向冀書記交底。”

毫無疑問的,這件事情全市長已經自己認真的思考過了,任雨澤也不能有什麼自己的看法,現在的任雨澤是副手,副手的職責就是無條件的服從和配合,在市長圈定的範圍內去完成好任務。

他點頭表示自己理解了。

全市長還說:“你們已取得階段的勝利。有人受不了剌激了,跳出來了,有所行動了。不管這些人的動機是什麼,至少證明了一點,你們的假象迷惑了這些人,達到了預期效果,如果,再來點狠的,魯老闆就有可能動搖。”

任雨澤見全市長如此堅定,也甚感欣慰,他連連的點頭,說:“行,我知道了,市長還有什麼指示嗎。”

全市長要任雨澤還要密切注意魏秘書。他基本同意任雨澤的看法,這個人有點不對路,按理他不應該那麼急着跳出來,事情纔剛開始,或者說,還沒開始,他就迫不及待了。他的消息是從那來的?有可能是從魯老闆那來的。

任雨澤其實這一兩天也一直在深思這麼一個現象,爲什麼這麼多職能部門都說服不了魯老闆呢?那魯老闆真的一點面子也不給政府?會不會是他們都得到某種暗示,知難而退?這暗示,難道僅僅是魏秘書的狐假虎威?

任雨澤感到了一種無形壓力,這種壓力來源於魏秘書身後那個朦朦朧朧的冀良青,到底他在這件事情中是一個什麼身份,一個什麼態度,這纔是任雨澤最爲擔憂的。

當天,任雨澤就召集他手下一行人開了一個佈置會。聽取各方彙報後,他特別強調,這場官司一定要打,且要勝訴。

任雨澤說:“這是市政府出面收回土地使用權的第一場官司,要速戰速決。”

他要求兩位律師要互相配合,上庭前,要做好充分準備,不僅要收集好有說服力的證據,更要預測到對方可能要提出什麼樣的狡辯證詞,給予反駁,有理有據無可挑剔。

他要求他那幾位手下,要積極主動協助律師做好一切上庭準備,只要律師提出的要求,需要哪些資料、數據,都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收齊,不準提困難,更不準強調客觀,要無條件完成。

他還定了一條紀律,在坐各位,要嚴守保密制度,不能向任何人泄露這次會議內容,一旦發現泄密者,將嚴肅處理。

其實,任雨澤很清楚,現在的保密意識有多淡薄,這邊要求保密,一轉身,那邊就泄密了,而且,越強調保密,泄密得就越快,這應該是中國特色中一個最爲獨有的特色。

但這次,任雨澤卻正是要藉助這個特色了,任雨澤要的就是有人去泄密,有人去通風報信,他要引起與魯老闆有相關的人注意,要那些人向他手下一行人打探會議內容。

任雨澤要讓那些人知道,“強硬手段”已拉開序幕,按全市長的話說,自己正在“再來點狠的”。

那麼接下來呢,任雨澤要做的就是靜觀事態發展。任雨澤預計,明天,最遲後天,魏秘書還會打電話給他,是的,一定還會來電話的,因爲,自己沒有把他的話當回事,而且,還那麼狠狠地來了一下,他會急得蹦蹦跳,不再藏着掖着表明自己的態度。

那時候,任雨澤就要逼迫他原形畢露,看出他到底是市委冀書記的傳聲筒,還是魯老闆的說客?

任雨澤開始慢慢的認定,這事和冀良青書記關係應該不大,這是他今天才有的一個想法,市委冀書記和魯老闆會有什麼瓜葛?魯老闆什麼實力?即使市委冀良青書記是貪官,那魯老闆也沒那收買的實力,魯老闆只能收買像魏秘書這樣的人。

退一萬步說,如果,冀良青真與魯老闆有某種默契,冀良青不應該這麼急着要魏秘書表明他的態度,這有點小看了冀良青的城府和手段了,冀良青是一個官場多年的老手,他還是新屏市獨一無二的一把手,這個身份也決定了他可以穩坐釣魚臺,靜觀自己來表演,等誤會的議論紛紛揚揚了,再重拳出擊,把自己的計劃和想法一擊而斃,這才更附和冀良青的身份。

想通這一點,任雨澤彷彿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任雨澤的心情現在特別好,排除掉了冀良青參與魯老闆事件的顧慮,這對任雨澤下一步的工作極爲重要,任雨澤可以無所顧忌的展示自己的能力和計劃,讓魯老闆乖乖的把土地交出來,想到這,任雨澤放鬆了許多,繼而,他又有了一種想與別人分享勝利喜悅的渴望。

當然,在新屏市裡,任雨澤的朋友並不多,而能讓他想起的,又可以分享的人就更是少之又少,首先他想到了王稼祥,再後來他又想到了鳳夢涵,不錯,應該和她分享一下,她也一直爲這件事情在操心,自己最近幾天對她也好像有點過於的冷落了。

任雨澤一下又發現了自己的一個弱點,自己是不是有點重色輕友呢,爲什麼會想到鳳夢涵而不是王稼祥或者其他的什麼人呢?

也許在自己的潛意識裡自己非常渴望和鳳夢涵交往,從另一個方面來說,鳳夢涵應該也願意和自己交往,並且她也在主動的和自己交往,也許他們的交往將會迅速達到某種深度,只是因爲自己的原因,還不能和她交往過深,但矛盾的心,卻經常難以平靜。

任雨澤就想到了那個晚上她給自己打電話,讓自己陪她去酒吧的事情,自己拒絕了,她說話的語氣,她每一句蹩屈的話兒,都讓任雨澤心在下沉。

任雨澤有點沮喪起來,自己怎麼是這樣的一個人呢?得隴望楚,想入非非,但又膽小如鼠?

任雨澤很快的就讓自己陷入了自責中,從今天看到鳳夢涵那幽怨的表情中,任雨澤也明白,鳳夢涵很生自己的氣,可能以後都不會主動給他電話了,更不會處心積慮地編那些低劣的,一聽就知她在騙自己,但自己又願意受騙上當的假話。

畢竟人家是個女孩,人家有矜持和自尊,自己那樣對待她,她一定很難受。

任雨澤想打電話給鳳夢涵,好幾次,已經按下了鳳夢涵的手機號碼,又猶豫了。這時候,手機突然響起來。 任雨澤隨意的看了一下號碼,天啊,是鳳夢涵打來的,任雨澤拿手機的手就不知道爲什麼的有些顫抖。

任雨澤餵了幾聲,不見回答,才知道對方掛了,他忙撥過去。

鳳夢涵很冷的說:“我以爲你不會打過來呢!”

任雨澤又問了一個相當沒有水平的話:“你有事嗎?”

鳳夢涵真的有點不高興,說:“沒事就不能打電話給嗎?”

任雨澤習慣性地說:“我很忙。”

鳳夢涵似乎是冷笑了一聲,說:“你不覺得假嗎?你能不能換一句話?相信你的話,不會讓我覺得自己太弱智。”

任雨澤聽到她那邊亂哄哄的嘈雜聲,像是迪高的喧譁,問:“你在哪?”

鳳夢涵說:“還能在哪,新屏市還有什麼可以讓人放鬆的地方嗎?”

任雨澤說:“你在酒吧。和誰在一起?”

鳳夢涵聽出了任雨澤話中的一股酸味,於是心情就好了一點,反問一句:“你說呢?我會和誰在一起?我當然是一個人。”

任雨澤像是鬆了口氣,遲疑了一下,還是剋制住自己,說:“別喝多了。”

鳳夢涵大聲說:“你放心,喝醉了也不會打電話給你。”她說完,便掛了電話。

任雨澤此刻的心情很複雜,就在剛纔,他還想見鳳夢涵,想要和她一起分享快樂,現在,已一點衝動也沒有,因爲他還是無法放下一些顧慮和職責,任雨澤想,自己是不是心太硬?是不是心太狠?準確的說,任雨澤完全明白鳳夢涵打電話給自己的用意,她嘴裡不說,心裡是想他去的,任雨澤又何嘗不想去呢?他想和她在一起,和她在一起會讓任雨澤有一種年輕,快樂的心境。

任雨澤一個人悶坐了許久,任雨澤想,鳳夢涵現在是一個人,現在應該她的心情也不好,這就會把自己喝醉。酒吧那種地方,什麼樣的人都有,一個女人喝醉了什麼事都可能發生,他記起了過去在洋河縣的時候,那次仲菲依也是這樣差點在酒吧出事。

任雨澤對自己說,不管怎麼樣,自己是不能傷鳳夢涵的心,因爲她很無辜,自己也不能讓她因爲自己而出事。

他爲自己找到了一個很合適的藉口。

所以他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打電話給鳳夢涵,說:“你在哪間酒吧?我過去接你。”

鳳夢涵在電話中舌頭有些僵硬,說:“我不要你來接。”

任雨澤說:“我一定要接。”

鳳夢涵問:“你是我什麼人?我還沒喝夠。我不要接你?我還不想走。”

任雨澤聽到了她的語無倫次,大聲叫:“我什麼也不是,但我能再讓你喝了。”

鳳夢涵在笑,笑得古怪,說:“喝了,喝得飽飽的。”她似乎有些神智不清,任雨澤想她已經醉得差不多了。

任雨澤在掛斷了電話之後,隨手抓起了自己專車的備用鑰匙,下了樓,上了自己的車,一點都沒有耽誤的出去了,他大概是知道鳳夢涵會在那個酒吧,因爲任雨澤常聽她說過那個地方。

這是一個大型酒吧,停車場也很大,任雨澤車還沒有停穩,就看到了鳳夢涵,她正在酒吧門口張望,看見任雨澤的車了,她一點都沒有驚訝,走過來,向他招手,一臉壞笑,自己開了車門,很輕盈的就上了車,任雨澤還專門的側過身來,聞了一下,奶奶的,他竟嗅不到鳳夢涵身上有一點點酒味。

任雨澤問:“你來酒吧幹什麼,你好像沒有喝酒?”

鳳夢涵嘻嘻的笑着說:“我來這裡喝可樂啊,難道不行?”

任雨澤氣得差點暈過去,他知道自己是讓鳳夢涵給涮了,任雨澤說:“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鳳夢涵還是一臉壞笑,說:“不嚇你,你會來見我嗎?”

搖搖頭,任雨澤的車駛出停車場,離開酒吧。

鳳夢涵眼中閃動着一抹靚麗的光彩,她問:“我們去哪?”

任雨澤悶着頭開車,沒有轉過臉的說:“還能去哪?送你回去。”

她有點撒嬌地說:“我現在還不想回去。”

任雨澤心兒跳了跳,說:“你應該回去。我很忙。”

鳳夢涵不滿地說:“你很虛僞?”

任雨澤看了看倒後鏡,問:“這話怎麼講?”

鳳夢涵說:“你難道不想和我在一起嗎?你不要說,你不想和我在一起。我看得出來。那天,去張總那裡考察土地的時候,你在我後面幹什麼?你一直在後面看我,看哪裡?你自己知道。看得什麼壞想法都有了,自己都反應起來了,你別以爲我不知道。”

任雨澤一下就滿臉漲紅,很狼狽不堪,好在是晚上,駕駛室裡也比較黯淡一點,不然的話,任雨澤會讓鳳夢涵活活羞死的。

鳳夢涵看了眼尷尬中的任雨澤,繼續說:“你是不是有點怕我?因爲我一點不袊持,一點不掩飾,太主動,太直接。這種事總是男人先主動。女人太主動,男人就會有各種各樣的想法。你是不是認爲我是一個很隨便的女人,見了男人就想要的女人?你是不是怕我糾纏你,怕我別有用心,怕我想從你這得到什麼好處。你是不是認爲,你是個副市長,我遇到你這棵大樹了,就想抱着不放?”

鳳夢涵這連珠炮似的問話把任雨澤完全打懵了,他什麼都不敢回答,他看到了鳳夢涵的**,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真的會放棄所有的原則和剋制,他在努力的和自己抗爭着,不敢讓自己滑的太遠,那樣會迷失自己的。

鳳夢涵還在繼續的說着什麼,但任雨澤已經聽不太清了,他的思維飛到了遙遠的地方,飛到了洋河縣,飛到了臨泉市,又飛到了省城.........。

鳳夢涵也不說話了,她癡癡的看着任雨澤,她感到沮喪起來,這個男人像夢一樣的飄渺,自己怎麼也抓不住他,有時候,他又像冰一樣的徹寒,讓自己心灰意冷。

任雨澤把鳳夢涵送回了家,他寧願讓鳳夢涵誤會他,說他心狠,說他無情,他也不希望自己帶給鳳夢涵長久的痛苦,是的,只要跨越了那個界限,今後的鳳夢涵就一定會痛苦的,因爲自己實在是無法給她想要的幸福和永遠的依偎。

這個夜晚任雨澤睡的不好,翻來覆去的做了很多夢,夢也是亂七八糟的,一會是雲婷之,一會是妻子江可蕊,一會是夏若晴,但奇怪的是,任雨澤的夢裡卻始終沒有出現鳳夢涵,這讓第二天起來的任雨澤很是納悶,爲什麼會這樣呢?

但任雨澤沒有太多的時間和精力來思考那個虛無縹緲的夢境了,他要展開自己的攻勢,他準備主動出擊,再一次狠狠地剌激魯老闆,也包括魯老闆身邊的人。

任雨澤既然已經想明白了市委冀良青書記不可能與魯老闆有什麼瓜葛,所有的一切,都是冀良青的秘書利用他的特殊身份,假傳聖旨,像他打電話給自己那樣,讓那些職能部門隱約感到某種壓力,知難而退。所以任雨澤也要利用這點,他就給張老闆打了一個電話:“你好啊,張總。”。

張老闆馬上就聽出了他的聲音,說:“任市長你好!一聽就聽出你的聲音了。這兩天怎麼沒見你過來?”

任雨澤說:“你是大老闆,事多,能不驚動你,就不驚動你了。”

張老闆哈哈一笑,問:“那麼今天任市長有什麼吩咐?”

任雨澤說:“我想了想,覺得你是不是和冀書記約個時間,見見面。這麼大件事,應該向他彙報彙報。應該尊重尊重他,跟他說一說。”

張老闆連連答應,說:“應該的,應該的。我這就給他打電話約他。”

任雨澤估計,這魏秘書不可能不知道張老闆約見市委書記,他會做何反應?

他一定會緊張的,自己不僅不聽他的暗示,反而變本加厲,還通過張老闆約見冀良青書記,明着說是向冀良青書記彙報,暗地裡是想探明冀書記的態度。這是什麼意思?擺明我任雨澤不相信他,懷疑他的暗示只是個人行爲而非冀書記意見。那麼他魏秘書還沉得住氣嗎?

任雨澤嘿嘿的一笑,自己要的就是魏秘書沉不住氣,就要他從幕後走上前臺。

此時,任雨澤已認識到,自己的對手不是魯老闆,更不是冀良青書記,而是這個魏秘書。

在任雨澤和張老闆通話後不久,魏秘書的電話就如任雨澤想象的一樣,打了過來,魏秘書在電話裡顯得很親近,親近得讓任雨澤自己也高興了起來。

魏秘書說:“任市長,剛纔,我們幾個秘書還在議論呢,說任市長過去也做過秘書,大家都想跟你學兩招呢,只是不知他任市長肯不肯賜教。”

任雨澤謙遜的說:“我可是從基層爬上來的,哪有什麼料水,哪敢在你們這些專科學院派面前班門弄斧。”

魏秘書說:“任市長客氣了啊,中午有時間嗎?請你吃餐飯,也算是拜師宴吧!”

換在平時,魏秘書絕不會請誰吃飯,而任雨澤呢,也會理由多多的推掉這種非工作性的飯局。但今天,魏秘書既然請了,任雨澤也就一定要去,他知道,自己的計劃有了成效,終於,魏秘書跳出來了。

任雨澤說笑着說:“既然魏秘書要請,我也就不客氣了。”

魏秘書連說:“多謝賞臉”。

放下了電話,任雨澤搖頭感慨,這魏秘書年紀輕輕才三十歲,如果走正道,應該是在官場混的一塊好料,自己當初還沒有他這樣的條件,自己那時候跟的還是雲婷之市長,相比起他現在跟的是市委書記來說,魏秘書的前途本來應該更爲光明的。但毫無疑問的說,他現在是貪小失大。

到了吃飯的時候,任雨澤也沒有叫車,自己走了一會,就到了他們約定的那個地方,這是一家日本料理店,這日本料理規模不大,也就是三個門面的樣子,倒是門口掛着的燈籠頗具特色,裡面的裝修擺設也很日本味。

任雨澤進去的時候,魏秘書已經在裡面了,他一見任雨澤,就趕忙的迎接了過來,把任雨澤讓進了一個單間,進了單間要脫鞋,要跪在小餐桌前。

任雨澤笑着說:“這也太日本了。我們中國人跪着怎麼吃得飽!”

魏秘書笑笑,無話找話說:“從市政府那邊過來,不堵車吧?”

任雨澤說:“不堵,還順暢,不過我是走路過來的。”

魏秘書隨口說:“有時候,下班時間會堵得很厲害。”

任雨澤“哈哈”笑,說:“你這是在批評我,市政建設沒搞好?”

魏秘書尷尬地笑,說:“那裡,那裡。任市長什麼時候都想着工作,難得,難得!”

說着話,有人推開了單間的門,任雨澤擡頭看,進來的是堆着一臉笑的魯老闆,他看着任雨澤倒是有點尷尬的,但任雨澤很自然的笑笑,因爲他一點也不意外,相反地,任雨澤心中還希望魯老闆出現,這就證明了魏秘書與魯老闆有某種瓜葛,證明了事情和市委冀良青書記一點關係也沒有,也證明了自己的推斷是準確的。

魏秘書說:“你們應該認識的?”

任雨澤一笑,說:“認識。我們打過交道。”

魯老闆也笑,只是笑的很不自然,他伸過手來和任雨澤握手。

兩人也嘴裡嘟囔了幾句寒暄的話。魏秘書也不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說:“任市長可能也猜出了我們今的用意了。”

任雨澤還是一臉的笑,說:“知道。魯老闆一出現,不知道也不行了。”

魏秘書指着魯老闆說:“你不知道我和他的關係吧?”

任雨澤老實地搖搖頭。

魏秘書說:“我應該叫他叔父。我們是世交,以前住一條巷。我和他兒子一起長大,我有吃的分他一半,他有吃的分我一半,好得兩人同穿一條褲。”

任雨澤說:“這樣啊,我有點理解了,不過我們還是先點吃的吧,肚子餓着呢。”

魏秘書深深的看了任雨澤一眼,說:“行,我們先吃飯,今天說好,我請客,免得任市長心裡硌擰。”

任雨澤真有些佩服魏秘書,他把自己琢磨的很透,擔心是魯老闆請客自己不會吃。

一位穿着日本和服的小姐推門進來,行了一個日本女人禮,說了一句“你好”的日本話,然後問:“先生,有什麼也要幫忙的?”

魏秘書對魯老闆說:“你出去點吧。就按我剛纔的意思點。”

魯老闆就和那服務員小姐出去了。魏秘書看着們關上門之後,纔開始談實際問題了,他說:“我知道,任市長是個好官,真想作事的好官,以前不說,到了市政府這段時間,處理了幾個事情都很不錯啊,不過,有時候,好官也要裝糊塗,不然,得罪了什麼人,自己也不知道。”

任雨澤不以爲然的笑着說:“有這麼嚴重嗎?”

魏秘書說:“那就見人見智了,在你之前,有那麼多人都在這辦徵地的事,都半途而廢。這其中,難道沒有原因嗎?”

任雨澤不露聲氣地說:“我想過這件事情,但到現在也想不明白。所以,就不想了,還是按照我的思路幹下去。什麼也不去想。想得太多,什麼事也辦不成。”

魏秘書心裡很不舒服,說:“我知道,你和他們不同,你是全市長的人,全市長一定支持你,一定撐你的腰,但是,全市長只是二把手。”

任雨澤笑了,他到底又把冀良青書記搬出來了,他說:“其實。這些都是領導的事,我們做手下的不必考慮那麼多,領導之間有領導之間的溝通。”

任雨澤要看魏秘書再怎麼表演,所以他依然在裝糊塗,像是什麼都不懂一樣。

魏秘書說:“按政策規定,你能打贏這場官司。但是,你能打這場官司嗎?還沒等開庭,有人就能改變你和全市長的決定。”

“是嗎?是誰會這樣做。”任雨澤略顯的吃驚的問。

魏秘書笑笑說:“我不說,你也清楚能改變你和全市長決定的人是誰!領導嘛,總是不急着表態,他不想過早地干涉你們市政府這邊的工作,他還要靜觀事態發展,事態發展到一定的程度,好和壞、利和敝都顯現出來了,他就會表明自己的態度。”

任雨澤有點不大相信的搖搖頭,說:“魏秘書啊,你這話我就聽不懂了,應該不會吧,這完全沒有什麼理由啊。”

魏秘書實在是搞不明白這任雨澤到底算是愚笨還是在裝b,他無可奈何的說:“反對的理由是什麼?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我們要全方位考慮投資者的利用,大投資者也是投資者,小投資者也是投資者,我們不能只維護大投資者利用,損害了小投資者利用。這個理由夠充分吧?夠堂而皇之吧?”

任雨澤擺着一副畢恭畢敬的神情聆聽,內心在尋找魏秘書話裡的破綻,他準備還擊了,但還擊必須要擊中要害,要一擊必殺,一時之間任雨澤還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破綻。

這時候,魯老闆回來了,靜靜地坐在一邊,他也看出了任雨澤他們兩人正在較勁。

魏秘書誤會了沉默中的任雨澤了,他簡單的以爲任雨澤已經被他鎮住了,是啊,在新屏市裡,誰又能不怕冀良青呢?就算對此有點懷疑,但誰會拿自己的政治生命和前途來做這個冒險呢?

他感覺時機成熟了,向魯老闆使了一個眼色,然後說:“我上上洗手間。”

魏秘書離開後,一直靜坐的魯老闆活躍起來,給任雨澤斟茶,說:“我這人好交朋友,像任市長這樣的朋友,我是交定了,多個朋友多條路。生意人有什麼本事?什麼本事都沒有,就是朋友多,錢便是朋友幫忙賺的。”

任雨澤笑笑說:“我這個朋友你不能交。因爲不但不能幫你賺錢,還會害你少賺很多錢,甚至於連老本都賠了。”

魯老闆說:“不會,不會。一看就知道,任市長是義氣人。”他邊說邊從隨身帶的皮包裡拿出一個四四方方的紙包,放在桌面上,然後,推到任雨澤面前。

任雨澤知道紙包裡是什麼,這樣的情況他一年總是會遇上那麼好多次的,他很平靜的問:“多少?”

魯老闆暗自一喜,說:“十萬。”

任雨澤搖着頭,帶着一種嘲諷說:“其實,你不必這樣。如果,冀良青書記幫你,你不必在我這化這筆冤枉錢。”

魯老闆心一沉,說:“任市長是不是嫌少,我可以再加。”

任雨澤說:“這是魏秘書的主意吧?你認爲我會收嗎?你們這麼做,恰恰暴露了你們心虛,如果,冀良青書記支持你,你們勝券在握,根本就不用這麼迫不及待,你們完全可以坐享其成,等我們忙得焦頭爛額,冀書記再出馬,正因爲得不到冀書記的支持,你們才迫不及待地跳出來,採用各種卑劣手段企圖拒絕打這場官司。也正因爲你們迫不可待,採用各種卑劣手段,又充分證明了你們的心虛和底氣不足。”

一下子,魯老闆驚的張口結舌了,他看着任雨澤,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麼。

任雨澤依然笑着,說:“你不要抱任何幻想,不要奢望魏秘書能幫你,他幫不了你。至少,這次他幫不了你。這場官司,我們是打定了。這場官司,我們一定也能打贏。”

魯老闆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說:“可是你爲什麼要這樣做?”

“我們要維護政府尊嚴,我們不能讓那些不配合政府,甚至與政府作對的投資者隨心所欲。對這種投資者,我們將會用強硬的手段給予狠狠還擊。這樣說你明白了沒有?”

魯老闆不說話了,他看出了任雨澤的強硬,這正是自己所瞭解的任雨澤一貫的作風,他不會低頭,不會妥協的。

魏秘書回來了。他以爲魯老闆已把一切都辦妥了,但進門見那方方正正的紙包還擺在桌上,見魯老闆與任雨澤臉上的神色不像他想像的那樣,他就知道事情不妙了,雙腿一軟,忙抓住門框。

任雨澤站起來,一言不發,甚至看也不看魏秘書,就從他身邊走了出去。

走出了這間飯店,任雨澤臉上僞裝出來的冷凝和凌厲都散去了,他有了一絲笑意,他很清楚,自己已經贏得了這場戰役的勝利,不管是魏秘書,還是魯老闆,現在一定完全相信了自己的決心,自己打消了他們所有的幻想,剩下的事情就是他們自己考慮了,他們要保證自己已經到手的那些利益,他們就只能按自己的要求來回應.......。

事情和任雨澤料想的一樣,再過幾天之後,張老闆和魯老闆談定了轉讓土地使用權的價錢,也簽定了合同,張老闆便擇了吉日吉時,舉行隆重的開工典禮,張老闆刻意要把這開工典禮辦得排場,一則藉機感謝各位領導和嘉賓多年來的關心和愛護,幫助和支持。一則也向爲自己臉上添添光,各界同仁面前展示自己在這地方上的威望和實力。

於是,張老闆請來了本地最有名的廣告公司爲他組織策劃這個開工典禮,剎那間,典禮臺搭起來了,綵球放上天了,彩旗飄揚了,特邀的領導嘉賓便在鑼鼓喧天熱烈氣氛中紛至沓來。典禮上,全市長致賀詞、冀良青書記發表熱情洋溢的講話,一連幾天,電臺電視臺、報紙政府大肆渲染,熱鬧非凡。

任雨澤卻沒參加這個典禮,雖然,張老闆發來了邀請函,還鄭重其事地親自打電話邀請,但是,都被他婉言謝絕了。

任雨澤在電話裡說:“我不是不想去。我真是想去的。但就這麼巧,有個會要我開,也是那一天,通知已經發下去了。”

張老闆說:“你不參加,這典禮就沒多大意思了。”

任雨澤說:“你這話嚴重了,我這種人,乾乾活可以,這種大場面還是領導參加吧。”

張老闆想了想說:“我知道,你是辦實事的人,你不湊這熱鬧,但我只給三個人打電話,市委冀書記、全市長,還有一個就是你,這點面子你都不給?”

任雨澤堅持說:“你這就爲難我了。我這邊的會期是不能改的,一改會期,下面要重發通知,要重新準備,增加了下面的工作量,下面就有意見了。你張老闆的面子我怎麼能不給呢?只要你需要我的時候,不管什麼時候,你一個電話,我就到,只要能做到的,一定還盡心盡力去做。”

張老闆感慨地說:“你這種人不多啊!”

任雨澤笑着說:“你這話不能說,你表揚了我,否定了大多數,別人聽到了,可對你不利。”

張老闆“哈哈”大笑,說:“任市長水平就是高,就是高。”

放了電話,任雨澤心裡卻犯嘀咕,他問自己,這麼拒絕張老闆是不是太不近人情?這麼拒絕了張老闆,他對自己會不會有什麼看法?他會不會想,市委冀書記、全市長都給面子參加了典禮,他們都不怕影響,你任雨澤算什麼東西,在這裡扮那份清高?

任雨澤就是這麼個人,有些事不想做,但又怕人有這麼那樣的誤會。有些事做了,而且成功了,又擔心會有這樣那樣的風言風語,自己不能去是肯定的,自己解決了很多人都沒有解決的問題,這已經是犯大忌了。

假如自己還不知進退,還想到那種場合風光一下,那實在是沒有自知之明的行爲了,現在的風光應該留給冀良青,留給全市長,這樣才能讓許多想要對自己發難的人有所顧忌。就比如冀良青的秘書,他肯定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如果作爲一個無權無勢的人,那麼他也就胸口上捶一拳,算了。

但魏秘書不是一個無權無勢的人,固然,從表面的權利結構來看,他是沒有什麼權利的在手,但一個秘書,特別是市委書記的秘書,這就是一個無冕之王,因爲他摸透了書記的性格,他知道應該在什麼時候說什麼話,也知道書記忌諱什麼,擔憂什麼,迴避什麼,所以他只要夠聰明,他總是會找到機會來完成自己的想法。

而現在的魏秘書,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讓任雨澤受到打擊,讓他明白一個道理,做官不要太認真,否則後果很嚴重.........。

同樣的,任雨澤也知道會是這樣一個結果,所以他也在小心的防範着,他吃過秘書的虧,當初那個許秋祥的秘書小馬就曾今讓自己鑽進了圈套,他還在後來給自己和江可蕊埋下了禍根,造成了今天這樣一個讓自己沮喪,憂愁的狀況。

而且任雨澤本身也是秘書出身,他知道一個秘書的威力,也明白一個秘書所有的套路,更清楚魏秘書一定會對自己展開反擊的。

但這依然不能阻擋任雨澤的行動,想做事,肯定就要得罪人,如果一個領導因爲怕得罪人而放棄了自己的原則和工作,這樣的領導又有什麼價值和意義呢?

任雨澤不會那樣做,就算再次中槍,他還是會按自己的理念去奮鬥。

當然了,作爲魏秘書來說,他也不可能輕易的,草率的對任雨澤發起報復,不管怎麼說說,任雨澤也是一個副市長,這完全不同於一般的基層領導,對這點,魏秘書是有清醒的認識的,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目前的任雨澤還具有着對自己實實在在的一些反擊手段,這也是任雨澤之所以並不妥協的一個根本原因。

魏秘書假如明目張膽的對任雨澤展開報復,只要從冀良青那個角度發出一丁點對任雨澤不利的消息,任雨澤就一定會把魏秘書勾結魯老闆假傳聖旨的這些行爲揭露出來,那麼留給魏秘書的路恐怕就很難走了。

他就必須直接和任雨澤來對攻,但毫無疑問的,任雨澤不是他一個回合就能摁翻在地的人,但魏秘書自己呢?很可能只需要任雨澤的一個回合,他就要永遠的離開這個權利場。

所以,魏秘書需要等待,就算有了對付任雨澤的合適的機會,他也需要先撇清自己,讓任雨澤看不出自己動過手腳,對於這點,魏秘書是一點都不會糊塗的。

可是這樣的機會並不是說來就來,因爲沒過幾天,新屏市的兩會就拉開了序幕,這樣的盛會是每一個新屏市的官員都異常重視,不敢稍有怠慢的,冀良青也是一樣,他開始忙碌了起來,而魏秘書也只好先放下心裡的仇恨,緊緊的跟隨冀良青的節奏忙活起來。

兩會召開前,新屏市市委開了一次常委會,專題研究兩會的事項,冀良青着重強調了各級幹部要講黨性、顧大局,領導幹部要帶頭堅持原則,自覺維護市委的絕對領導,保持社會的安定團結。

“領導們必須講政治,代表們、委員們要講紀律”,這是冀良青給兩會提的基本要求,鑑於每次都不可或缺的市政協,市人大的提案,冀良青也是未雨綢繆,提前安排組織部部長和市委副書記尉遲鬆分別參加政協,和市人大這邊的會議和討論,正確引導委員討論,堅持輿論導向。

一切都很穩定,也很和諧,今天一早大會如期召開,全市長作大會報告,下午就分組討論,任雨澤作爲政府領導參加第三組的討論,委員們發言很正常,沒有什麼起事的苗頭,這讓任雨澤也安心不少。

第二天是人大開大會,政協繼續分組討論,按規定,任雨澤回到人大參加大會,他坐在主席臺,心裡一直也很關心政協這邊的動向,私下給政協的工作人員聯繫瞭解,也沒什麼異動,沒有領導在場能保持討論不走調,說明政協委員們還是講政治守紀律的。

這一坐就是一天,任雨澤幾乎把自己該想的事情都想了,把自己該回憶的過去也回憶了一個遍,總算是熬到了下午,晚上任雨澤就在大會上吃了飯,開會沒什麼具體任務,除了坐的溝子難受,心理上倒是很清閒,晚上許多部門、縣,區的一把手們約打牌、唱歌、娛樂,任雨澤都搖頭拒絕了。

這個時刻,他是不能和下面的代表走的太近的,白天沒有問題,大家在一起開開會,吃吃飯都可以,但會後就要注意了,走的太近,走的太勤會給人留下一下話柄,因爲再過幾天,任雨澤也要作爲一個候選人蔘加副市長的正規選舉,他要適當的表現的平淡一些。

晚上任雨澤是哪都不去,就在家裡好好的睡覺,看書,期間任雨澤也接到了好幾個電話,他都藉口自己有點感冒,全部推掉了。

這樣也有好處,至少讓任雨澤在會議的幾天裡好好的睡了幾個踏實覺。

但過了幾天,在一次代表會上,一個縣上人大委員提出了一個看似平平常常的問題,卻爲任雨澤惹出了以後很多的麻煩。

這個代表他要求市裡相關的部門,儘快的把已經拖了一年之久的扶持畜禽養殖場,以獎代補的資金下發到他們縣上,這是去年省財政廳對新建或者改建的規模養殖場、養殖小區給予獎補的一筆資金,它規定達到建設規定標準並通過驗收的養牛、養豬、養禽、養兔場分別獎勵。

提出這個問題的是一個山區縣的代表,他說他們縣上爲了配合市裡拿到這筆幾千萬的資金,已經做了很多工作,很多養殖場因爲有這筆錢在心裡墊底,都是提前擴大了養殖規模,增補了養殖數量,但是說的好好的事情,一直到現在市裡也沒有把錢劃撥下去,讓所有的養殖戶苦不堪言,超支的資金也歸還不上,經常都有養殖戶到縣上去鬧事。

這個情況任雨澤過去在臨泉市和洋河縣也遇到過,省上爲充分發揮財政資金引領畜牧業發展作用,連續多年從財政資金中拿出一部分資金對發展規模養殖給予以獎代補,這不僅調動了養殖戶建設規模養殖場和養殖小區的積極性,促進了畜禽養殖方式轉變,而且加快了標準化養殖技術推廣,提升了科學養殖水平,提高了畜產品質量,增加了養殖效益。

但文件是文件,這個錢你地方上還要到省裡去爭取和索要的,一個省用錢的地方太多太多了,你不抓緊去要,很有可能這個資金就用到了別處,就算以後給你,那也可能拖上很久,說不定你豬圈都垮了,那個錢還在文件上沒有下撥呢。

任雨澤有點奇怪了,爲什麼新屏市不抓緊一點,這種錢是上面免費的支持,你不要,它永遠不會自己跑下來。

這個代表在提出了這個問題之後,有一個人是最爲難受的,那就是常務副市長莊峰。

爲什麼他會難受呢?

實際上這個錢一直是莊副市長在主抓的,他和任雨澤一樣,也知道這個錢應該早要,但問題是現在他要不回來,在大半年前,莊副市長跑過幾次省財政廳的,負責這項資金劃撥的就是過去洋河縣的仲菲依,現在的財政廳資金劃撥處的處長,本來起初事情還沒有鬧僵,仲菲依也準備給新屏市把這筆款子劃撥下去。

問題是這個莊峰在跑了幾次財政廳都沒有及時的拿到錢之後,他心裡就不舒服了,老子一個副廳的領導,每次還要來求你一個小小的處長,求也就罷了,你不能老讓我來回白跑啊,當然了,這莊副市長也不是無依靠的,好歹混了這麼多年,在省財政廳還是有點關係,他和省廳的好幾個處長還有一個副廳長都有點交情。

所以他一不舒服,就在一次剛剛走出仲菲依辦公室後老氣橫秋的和同來的幾個人罵了幾句,說是不是這個女處長想吃好處啊,捎帶着他還說了幾句難聽的話。

沒想到這話讓仲菲依處裡一個小年輕女孩給聽到了,她就把這話原封不動的轉送給了仲菲依,這下仲菲依就不幹了,她自問自己一切都是按程序在運作,沒有準備卡你新屏市的意思,你一個副市長也老大不小的,還如此爲老不尊背後亂罵人,那我還就要卡一卡呢。

仲菲依這一生氣新屏市就慘了,幾千萬的資金,眼看的到,手摸不上,下面縣上領導更是急的抓胯襠,他們提前做了宣傳,也早就按戶做了登記和預算的,這些養殖戶也早早的行動起來了,但事情一拖,就拖到了現在,你說今天人家代表一提這問題,莊副市長能不難受嗎?

這代表一說,其他代表也都是跟風而上,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他們當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只是都把矛頭指向了現在的政府工作作風邋遢,辦事效率不高上。

全市長和冀良青也在會上聽着,下面代表們連諷刺帶挖苦的話就讓這兩位臉上掛不住了,這不是騷他們的臉皮嗎?

他們兩人對這件事也只是大概的知道一點情況,但爲什麼一直要不來這筆資金,他們還真的沒有詳細的問過。

現在兩人一見下面吵吵鬧鬧的,冀良青低着頭問全市長:“這怎麼一會事情啊?”

全市長只能大概的說:“這件事情一直是莊副市長負責,好像他和省廳發生了一點誤會吧,所以錢就卡住了。”

冀良青鼻子哼了一聲,說:“這人,好好的要錢就是了,和人家鬧什麼。”

全市長就支吾了兩句,大概是說等開完會自己好好的問下情況。

冀良青卻想了想說:“這樣,一會開完會你到我辦公室來,我們把這件事情商量一下,總這樣拖着也不是辦法,何況這個錢不要白不要,省上給指標了,最後讓我們自己糟蹋了,那才叫可惜。”

全市長也就點頭同意了,說:“行,開完會我過去。”

兩人都看了一眼莊副市長,繼續參加會議,聽取代表們的發言。

會後,全市長首先是叫來了去年和莊副市長一起到省城財政廳跑過資金的財政局局長,他要問清事情的過程,免得一會和冀良青書記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說不清楚。

財政局局長姓黃,有人把他叫成黃世仁,黃世仁這個名字是一部很古老的電影裡的一個反面角色,但說句良心話,這個黃局長到還沒有能達到黃世仁那種欺男霸女的地步,他唯一的缺點就是在所有經手的資金和費用上稍微的雁過拔毛一下,不過就這稍微的一拔,也夠你一般人吃上三五十年的了。

他留着一個大背頭,帶着一副黑邊眼鏡,看起來總是笑笑的,話也說的很是圓滑,猶如是羚羊掛角,讓你無跡可尋。

但今天就不一樣了,當全市長問起這件事情的時候,黃局長就照盤托出了:“市長,這件事啊,我本來是一直沒有說,今天組織上既然詢問了,我也實話實說,省廳資金劃撥處主要是對莊副市長有點意見,所以要想拿到這筆資金,恐怕要改善一下和省廳的關係啊。”

全市長就有點不耐煩的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啊,莊副市長是因爲什麼和人家鬧翻的。”

黃局長就一五一十的吧當初莊副市長怎麼怎麼在外面說人家鍾處長,後來人家怎麼知道了,所以就卡住那資金不放,再後來莊副市長就找到了省廳的副廳長,但人家一聽是鍾處長那裡的事情,都推三阻四的不給幫忙,最後就形成了目前的這種情況。

要說啊,財政局這個黃局長對莊副市長是有意見的,有一年本來這個黃局長是可以有機會提升爲副市長的,但身爲常委的莊副市長卻在上面來摸底調查的關鍵時候說了些不中聽的話,讓這件事情就泡湯了。

黃局長心裡自然是不會舒服的,但礙於莊副市長在新屏市的勢力龐大,而新來的這個全市長又顯得有點畏畏縮縮,並不爭強鬥狠,所以黃局長也從來沒有發表過半句怨言。

但今天顯然情況有點特殊了,人大代表讓冀良青和全市長都臉上無光,他們一定要對這件事情重視起來,這個時候自己再不點他莊峰一炮,那又更待何時呢?

全市長聽了黃局長的話,半天都沒說什麼,全市長就心想,這事情有點麻煩了,莊副市長太自以爲是,省財政廳怎麼能隨便得罪,人家是個小處長,這一點不錯,但下面的市縣卻要經常去求人家辦事啊,人家又不求你,鬧成這個樣子,怎麼緩和呢?

黃局長這次是要讓莊副市長好好的出個醜,他就說:“市長,這件事情要想緩和啊,除非一個辦法?”

全市長問:“什麼辦法?”

“這件事情換人操作,莊副市長是肯定不合適來辦這件事情的。”黃局長很認真的說。

他心裡卻在幸災樂禍的想:只要這件事情換掉了莊副市長,再讓別人辦成 ,呵呵,你莊峰的老臉我看往那放。

全市長眉頭緊鎖,有點難以抉擇的說:“問題是這個項目過去都是人家莊峰同志一手經辦的,聽說當初立項,跑審批,最後省上確定,發文等等這一系列的事情都是他辦的,現在到最後得好處領錢了,把人家撇下,不大好啊。”

黃局長暗自好笑,這時候換掉他才能讓他難受呢。

局長也就很沉重的說:“市長啊,你說的都是實情,但讓他操作啊,這個錢我們是永遠要不回來的。”

“黃局,你們有沒有試過其他的方式?”

黃局長心裡當然知道全市長說的親熱方式是什麼意思,就點頭說:“試過的,但沒有用,現在人家仲處長是和新屏市卯上勁了,一點好處都不收,連請人家出來吃飯人家都不出來,每次還客客氣氣的,弄得我們根本沒辦法。”

全市長點點頭,剛要在問點什麼情況,電話就想了,一看是冀良青書記的電話,全市長很快的接通:“書記,嗯,好,我這收拾了一下,馬上就過去,嗯,好。”

放下了電話,全市長對財政局的黃局長說:“書記找我有點事情,這事改天在說吧。”

說完站起來,準備離開了。

黃局長也趕忙站起來,陪着全市長一起出了辦公室,但他心想,冀良青找全市長,肯定也是爲這事,這下好了,夠莊峰難受一段時間了,呵呵呵。

全市長帶着秘書就到了市委冀良青的辦公室,進去之後,全市長看到在辦公室裡還有市委副書記尉遲鬆也在,幾個人招呼了一聲,冀良青的秘書小魏就給沒人都到上了茶水,準備離開。

冀良青卻說話了:“魏秘書,你也不用出去了,我們三人開個碰頭會商議一下問題,你做記錄。”

全市長沒有想到冀良青對養殖資金如此重視,還正兒八經的要開個小會,多虧剛纔自己把前前後後的事情都做了一個瞭解,不然現在自己還真有點說不清楚。

同時,全市長心中對莊副市長也是有點怨恨起來,這個老莊啊,什麼事情都獨斷專行,能不給自己彙報,他就儘量的不彙報,好像在新屏市政府他莊峰纔是一把手一樣。

心裡埋怨是埋怨,不過全市長對莊峰也一時沒有什麼太好的方式來約束,說起工齡,黨齡莊峰比他資格老,更重要的是,新屏市這些年走馬燈一樣的更換市長,讓莊峰不斷的在政府積累人氣,在很多幹部中已經形成了一種根深蒂固的觀念,那就是市長在新屏市總是短期的,但莊峰在新屏市卻實永遠的。

這樣一來,無形中讓許多人更願意歸聚在莊峰的旗下。

但全市長心中也知道,造成這樣一個局面冀良青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爲什麼每一任的市長都幹不長久,其中關鍵點就是冀良青太過強勢,讓前幾任的市長都半路鎩羽而歸。

自己還算好,來了之後藏鋒斂氣,示弱蔽強,這才能和冀良青和平共處下來,但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的,長此以往下去,自己也就成了一個傀儡市長了。

冀良青看了一眼低頭沉思默想的全市長,眼中就閃過一絲不快,也不知道上面領導是怎麼想的,給自己配來了這樣一個副手,先不說他能力如何,單單就看看他連莊峰都鎮不住,也很讓人失望啊。

冀良青就說:“今天請你們兩位過來啊,主要是想談談剛纔那個代表說起的養殖資金問題,我覺得這哥問題我們應該重視起來,過去政府很多事情我不願意插手太多,怕影響到政府的統一部署和計劃,但今天這事,我不插手看來是不行的。”

冀良青的話說的很溫和,可是全市長還是臉紅了一下,不過全市長的心裡是不服氣的,我軟弱一點你說我能力不夠,要是我強硬一些,恐怕你又難受了。

副書記尉遲鬆暗自笑笑,對這新屏市的一盤棋,他比任何人都看的明白,他了解每一個新屏市領導的性格,當然,任雨澤的除外,因爲到現在爲止,尉遲鬆還沒有真正的和任雨澤接觸過,他們只是在每次開會的時候點點頭,笑一笑,至於更深的瞭解,那不是笑一笑就可以獲得的。

這些年來,尉遲鬆心裡也不是很暢快的,在新屏市裡,他相比起冀良青和莊峰來說,也低調的太多了,這不是他的本意,哪個領導不想叱吒風雲,威風八面呢?

但他自身的條件限制了他的理想,因爲他沒有冀良青的權勢,也沒有莊峰的根基,所以他只能低調,對全市長,他倒是有點同情的,每次看到他,尉遲鬆就想到了自己,似乎他們同病相憐。

他知道全市長一時不好回答冀良青的這個問題,他就說話了:“剛纔那個代表的問題是應該解決,我們應該先找到資金沒有到位的根源,這是不是應該把當事人莊副市長叫來問問?”

冀良青沒有回答,他這次就不想讓莊副市長參與進來,他感覺這件事情沒有辦好,肯定和莊副市長大有關係的,讓他來研究,那還不是說了白說。

全市長這個時候接上了話:“事情我也瞭解過,恐怕不叫莊副市長過來更好一點。”

冀良青點下頭,說:“那你把情況說說,我們一起分析,商量一下。”

全市長點點頭,剛要在問點什麼情況,電話就想了,一看是冀良青書記的電話,全市長很快的接通:“書記,嗯,好,我這收拾了一下,馬上就過去,嗯,好。”

放下了電話,全市長對財政局的黃局長說:“書記找我有點事情,這事改天在說吧。”

說完站起來,準備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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