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可貌相”,這是一句顛撲不破的真理,縱觀本朝,皇帝徽宗,面如脂玉,脣若敷朱,風姿倜儻,如玉樹臨風,只是他空有一副好皮囊,朝政上卻極度昏庸,歷史上大名鼎鼎的奸臣,他這一朝就擁有六個,真是個當之無愧的昏君。
國相蔡京,眉目疏朗身材挺拔,風度儒雅氣質從容,亦不缺美男之標準,也絲毫不妨礙他做事的陰毒狠辣。
另外一位同樣官至宰相的王黼,他身材峻拔,金髮金眼,與常人大異其趣而不同凡響,同樣沒有影響他卑污猥瑣的爲人。
官至樞密使的童貫,身材高大魁偉,皮骨強勁如鐵,雙目炯炯有神,面色黢黑,頤下生着鬍鬚,一眼望去,陽剛之氣十足,正義之氣不乏,卻與他巧媚阿諛、陷害無辜大相徑庭。
而這藍雲闊,身材——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 。面龐——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另外——腰如束素,齒如含貝,嫣然一笑,惑陽城,迷下蔡..... 這本是宋玉在《登徒子好色賦》裡誇讚東家女子的,然用在藍雲闊身上,毫不爲過,放置現代,他當是超級偶像人物,卻是個心胸狹隘,自私自利,爲一己私利甚至是一己私憤,而不擇手段。
不過是爲了報復薛猛,更爲了打擊蘇蔬,竟佔了燕兒的身子,又怕她去蘇蔬那裡告發,知道蘇蔬可不是個省油燈,急忙對燕兒左哄右哄,雖然是違心,也不盡柔情,“燕兒,等着我,我一定會娶你。”
燕兒只是哭,看看掉在牀上,薛猛所送的那支朱釵,更加難過,半個時辰前的人生暢想此時都成了風花雪月的過往,想想卻也是無可奈何,別說處子之身給了藍雲闊,即是那日與他赤身裸體相對過,都不該再對薛猛用情,看看藍雲闊,半信半疑的問:“你真能娶我?”
藍雲闊信誓旦旦,一千個一萬個的保證,“但你此時不能聲張,我必須先娶了蔡文珺,有她這個靠山,你我纔有好日子過。”
燕兒還能說些什麼,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唯有依從。回想當初驢三想侮辱自己,自己爲何能拼死躲過,此番卻讓他輕易得手?究竟是自己優柔,還是因爲心裡對這個人的喜歡?恐怕都有吧。
她偎在藍雲闊懷裡,啜泣道:“你如果騙我,我只有死路一條。”
藍雲闊心道,你生死與我何干,嘴上卻繼續哄騙,讓燕兒回去別苑,他還得去蘇記。
再說蘇蔬,與姬少遊趕到蘇記,並不着急進去,而是立在門口,看太府寺那些人囂張跋扈的樣子,她不禁氣衝牛斗,這哪裡是政府部門收稅,這分明就是開封府捉賊的陣仗,門口堵着好多兵士,屋內客人無有一個,雖然此時天色尚早,也不是沒有過客人會在這個時辰來吃酒的,另則樓上住着幾個遠途之客,太府寺橫徵暴斂也就罷了,還擺着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勢,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姑奶奶我也不能忍。
姬少遊想進去,被她拉住,晃晃頭,示意他不要動,然後就擠在人羣裡看熱鬧,一直看到近晌午,太府寺那些人耐不住,大呼小叫,喝問雷大力、李逵,東主爲何久候不到。
雷大力無法解釋,正爲難,蘇蔬邁步而進,油腔滑調的,“各位官爺好,姍姍來遲,姍姍來遲也。”
她看看那些太府寺之人,兩個像小官,幾個像小吏,問:“誰是帶頭的?”
其中一個過來道:“本官。”
蘇蔬故作茫然而問:“本官是多大的官?”
那人氣的吹鬍子瞪眼,“你這刁民,趕緊交了二百兩,本官公務繁忙,無有時間與你這裡鬥嘴。”
蘇蔬反脣相譏:“本尊也是家務繁忙,更沒時間跟你大眼瞪小眼,但是想要銀子,需師出有名,請出示相關部門的文件,哦,這個詞彙你不一定懂,就是你們是誰派來的?太府寺嗎?把太府寺加重稅賦的相關文書拿出來,條條道道,必須說明爲何要我們交那麼多銀子,然後我拿着你們的文書直接去垂拱殿,問問皇上他老人家,他點頭了嗎?誰容許你們橫徵暴斂,搜刮民脂民膏,一旦引發民怨,誰來負責收拾爛攤子?”
若說這件事,都是藍雲闊向蔡京出的主意,哪裡得到過徽宗的首肯,這官員聽蘇蔬之言,未免害怕,他們更多的時候就是上嘴脣碰下嘴脣,想要多少是多少,更是憑自己這身官服來威嚇百姓,此次雖然有相關告示,但藍雲闊交代過,這蘇記大有來頭,皇上御賜金匾,並且皇上對這個東主非常照顧,是以讓他們小心行事。
“外面牆上張貼着太府寺的告示,你難道沒看見嗎?”他道。
蘇蔬真沒注意,側臉看看姬少遊,見他點頭,確認有此事,這就說明,人家是按章辦事,她靈機一動道:“那好吧,既然是明文規定之事,我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我交。”
那官員竊笑,伸手要銀子。
蘇蔬卻將他推開,“不過,你們得先賠償我的損失。”
“損失?什麼損失?”那官員問。
蘇蔬道:“你們這樣氣勢洶洶,哪個客人敢進來,你們影響我做生意,當然得賠償我。”
那官員突然怒道:“你不要狐假虎威。”他的潛臺詞是,你不就是仗着皇上的御賜金匾。
蘇蔬呵呵一笑,道:“狐假虎威?總得有隻虎來讓你狗仗人勢,總得有條狗來讓你雞犬不寧,總得有隻雞來讓你渾水摸魚,總得有條魚來讓你畫蛇添足,總得有條蛇來讓你龍飛鳳舞,總得有條龍來讓你笨鳥先飛,總得有隻鳥來讓你投鼠忌器,總得有隻鼠來讓你牛刀小試,總得有頭牛……嗷嗷,這都說哪去了?總得有頭牛來讓你吹。”
那官員被她這番稀奇古怪的話弄懵,正無言以對,藍雲闊急匆匆趕來,他過去稟報:“藍主簿,此女刁蠻,拒不交銀子。”
蘇蔬看藍雲闊跑的急,漲紅了臉,調笑道:“怎麼,剛剛與誰大戰三百回合嗎?累得如此。”
她這一說,藍雲闊聯想到和燕兒的牀事,表情尷尬,轉移話題道:“我們奉古大人之命,聚斂軍資,爲國分憂。”
蘇蔬心道,分憂,說的真是冠冕堂皇,道:“好,我可以交,但是,先把你們欠我的還給我,然後我再交。”
藍雲闊不明,“我們,何時欠你銀子?”
蘇蔬指着他們派來的這些人,“你看看,這樣像捉賊似的,哪個客人敢上門,客人不上門,我就沒有銀子賺,歸根結底,都是因爲你們引起,你們想訛詐我認了忍了,但是,只需派一個人過來,找到我,敘述理由,拿出相關文書,咱是納稅大戶,不差錢,你們這樣一鬧,讓我失去多少生意,這損失,你們必須賠償,不然,我就告到皇上的大殿,哦,太師大還是皇上大呢?”
藍雲闊暗自咬牙切齒,知道她用皇上來壓自己,心說,忍了你,我要的是二百兩,你一天才能賺幾兩,賠償你又如何,“好,本官考慮不周,讓你們有所損失,就賠償你,來人,拿五兩銀子來。”
旁邊的小官小吏互相看看,若是賞五兩,他們會爭先恐後,往外拿五兩,他們都非常客氣,彼此謙讓。
藍雲闊等了半天,沒有人遞來銀子,讓他在蘇蔬面前失了顏面,頓時惱怒,指着一個小吏道:“你,趕緊拿五兩過來!”
那小吏滿心不願意,卻也無可奈何,慢慢吞吞從身上摸出五兩銀子,遞給藍雲闊,藍雲闊“咚”的把銀子丟在蘇蔬面前桌子上,很厲害的架勢。
誰知,蘇蔬把銀子推到他面前,“藍主簿,你開玩笑呢,區區五兩,遠遠不夠。”
藍雲闊蹙眉而問,“什麼,五兩,你一日能賺多少?”
蘇蔬見他火,心裡得意,不慌不忙喊姬少遊,“筆墨伺候。”
姬少遊噔噔跑進櫃檯,拿來筆墨,放置蘇蔬面前,蘇蔬不懂正規的握筆姿勢,胡亂拿起,在紙上寫寫畫畫,邊解釋:“做生意,講究個財運,這就是說,不靠譜,說不定哪天就一個客人沒有,說不定哪天就爆棚,我掐指一算,今天是個好日子,差不多就有客人來擺宴,壽誕之慶,金婚之慶,小兒滿月慶典……”
藍雲闊攔住她,不屑道:“哪裡會有那麼多慶典?你不要信口開河。”
蘇蔬聳聳肩、抖抖手,道:“也說不定是兩口子掐架之慶典、死了老爹之慶典、和誰**之慶典、丟了雞鴨鵝之慶典,就是人家放個響屁來慶典,你管得着嗎,總之,這樣算下來,按一桌五十兩,我這酒樓上上下下可能放幾十桌,你說你得欠我多少銀子,五兩,拿去給什麼芙蓉館、千綺院的姑娘,人家都不稀罕。”
“你!”藍雲闊“啪”的拍響桌子,怒斥,“你這是強詞奪理,巧取豪奪!”
啪!蘇蔬拍的比他更響,震得手掌發麻,痛的咬牙挺着,面色不改,也怒道:“有人夥同惡霸奪取我蘇家祖宅,是不是巧取豪奪?有人偷偷摸摸竊取主人價值連城的寶貝心玉,你說,是不是比巧取豪奪更惡劣?我早已得知心玉的下落,正想告上開封府,不不,開封府做不了這個主,索性就告到皇上那裡,皇上他老人家既然能賜我金匾,就是告訴我,扁在如同他聖駕親臨,爾等見了皇上不跪地叩頭,還在這裡拍桌子嚇唬耗子,真真是大逆不道,走走,我們去垂拱殿還是大慶殿的,去找皇上評理。”
她一段慷慨陳詞,外加恫嚇,藍雲闊登時蔫了下來,他打不着狐狸惹身臊,偷雞不成蝕把米,心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騰的起身,喊人,“我們走!”
蘇蔬彷彿看穿他的心思,冷笑,十年之後,你也是手下敗將。
這時茶房老周匆匆而來,他跑的滿頭大汗,蘇蔬看見,訝異:“怎麼,你也是剛剛與誰大戰三百回合嗎?”
老周急道:“當家的,不好了,莫小姐被開封府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