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軒武一夜未眠,看着懷裡酣睡的蘇蔬,笑就一直掛在他嘴角,忽而給蘇蔬蓋蓋被子,轉瞬又怕她熱,忍不住去吻,又怕驚醒她,能把自己喜歡的女人摟在懷裡,這是一個男人最大的幸福。
窗櫺上一聲鳥叫,蘇蔬伸展一下四肢,懶懶的,嘟囔一句:“阿黎,水。”
司空軒武正在熬粥,聽見她叫,忙倒杯茶水端至牀邊。
蘇蔬迷迷瞪瞪的拿過一飲而盡,待把空茶杯遞還時,忽然發現接茶杯的手好大,猛地擡頭去看,竟是司空軒武,纔想起昨晚之事,羞得用被子矇住腦袋,趴在牀上不語。
司空軒武見狀,忙把茶杯放在小几上,過來把嘴巴貼在被子上輕聲喚着:“娘子早安!”
蘇蔬呼哧掀開被子,撲在他懷裡,甜甜的罵了句:“壞蛋。”
司空軒武幸福的笑着,故意戲謔的反問:“我壞嗎?”
“壞,就壞。”蘇蔬摟着他的脖子,忽然發現他脖子上全是汗水,那是他適才熬粥時被竈火烤的,她卻調笑道:“昨晚,累壞了吧,看看現在都是汗。”
司空軒武道:“我身體壯如牛,不信,再試試。”說着把蘇蔬壓在牀上,拿過被子矇住兩個人。
蘇蔬哈哈笑着,兩個人在牀上瘋鬧、翻滾……
洞房昨夜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
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
早膳後,蘇蔬洗漱整齊,在院子裡溜達,驀地想起這首詩,情緒驟然低落,不覺神思出位,呆呆的望着面前的花草。
司空軒武從屋內走出,過來抱緊她,“怎麼了?好像不開心。”
蘇蔬揚起小臉問道:“我們,真的成親了?”
司空軒武低頭吻了她道:“當然,我們是拜過天地的,你想反悔已經來不及。”
蘇蔬忽閃着大眼,一臉茫然道:“我爲何沒有感覺?”
司空軒武內心歉疚,沒有大紅的喜服,沒有大紅的花轎,沒有衆多賓朋的祝賀,沒有父母高堂的見證,沒有洞房花燭的浪漫,只是月下叩拜,婚禮過於簡單,簡單到讓蘇蔬無法深刻,他道:“抱歉,全天下最美的女子,竟然是這樣潦草就讓我給娶了。”
蘇蔬見他給自己賠禮道歉,忙道:“我喜歡這樣,婚禮又不是表演給別人看的,可是,我們既然成親了,我該怎麼辦?”她一時還沒融入司空軒武夫人這個絕色,無所適從的感覺。
司空軒武明白她的意思,道:“此後,夫唱婦隨,我走到哪裡你跟到哪裡,因爲皇上交給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等忙完公務,我們就回汴梁。”
“不要!”蘇蔬脫口道。
司空軒武看她一副驚慌,瞭解她心裡所想,道:“別怕蘇蔬,你不想住在將軍府,我們就住在別苑,你是我司空軒武的夫人,沒人敢慢待你。”
蘇蔬首先怕面對莫蘭,其次怕面對老夫人,莫蘭,是司空軒武明媒正娶,自己見了她,該怎樣面對?老夫人好像壓根不喜歡自己,現在卻是婆母,更不知如何應付。
提起汴梁,她忽然想起昨日見面是想告訴司空軒武有關藍雲闊的事,急忙道出。
“藍雲闊,他爲何來了廣西?”司空軒武頗覺吃驚,他的想法同蘇蔬一樣,做個卑微的京官,都沒人願意來這蠻荒之地,除非是被貶謫。
蘇蔬道:“藍雲闊工於心計、唯利是圖,沒有相當大誘惑,他纔不會來這裡。”
說起誘惑,司空軒武首先想到是蘇蔬,只怕藍雲闊賊心不死,對蘇蔬不利,當然,這樣的擔憂他不能告訴蘇蔬,一怕蘇蔬認爲他心胸狹隘,二怕引起蘇蔬的恐慌。子曰: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當下決定遠離藍雲闊,因爲他畢竟曾經是蘇蔬的家人,一旦發生衝突,怕蘇蔬夾在中間爲難。
“蘇蔬,我要往廣南東路巡查,你畢竟在雄風寨客居很久,回去跟儂志高等人辭別一下,然後往驛館找我,我們離開邕州。”
這麼快就走?蘇蔬看着滿園的花草,頗有不捨,更多是,她不捨兩個人這樣神仙眷屬的日子,嘟着嘴道:“這麼美的地方你借來騙我成親,沒看夠就走。”
見她不高興,司空軒武急忙哄:“你喜歡我就買下,以後還可以來住。”
蘇蔬道:“以後,以後你說過要回汴梁,我那一大家子人都在對我翹首企盼,我也該回去了。”
司空軒武不想她失望,道:“那我們,就住夠再走。”
蘇蔬轉怒爲喜,“你還給我煮飯吃。”
司空軒武故意冷臉,“賢妻賢妻,沒聽說賢夫,大男人上得沙場,女人才出得廳堂入得廚房。”
蘇蔬恍然大悟,“好啊好啊,我們去市集買菜,回來我就做給你吃。”
爲博美人一笑,周幽王能烽火戲諸侯,司空軒武雖爲英雄,卻也是凡夫俗子,見蘇蔬高興,也顧不得藍雲闊肘腋之患,點頭同意,說走就走,他二人出了宅子,過了小橋,司空軒武口哨聲起,寶馬一聲嘶鳴即到,他扶蘇蔬上馬,自己又一躍而上,兩個人,同乘一騎,策馬飛奔在田野間,蘇蔬高興的咯咯嬌笑:“這是不是叫比翼一起飛。”
來至市上,雞鴨魚肉菜蔬果品,樣樣買了些,司空軒武忽然發現蘇蔬髮髻空落,無有一樣首飾,自己僅從汴梁給她捎來那對翠玉鐲子,新婚之人,未免寒酸,就想給蘇蔬一個驚喜,遂讓她自己往前面去看熱鬧等他,那裡聚集着一羣人,不知作何,大家嘻嘻哈哈的笑着,猜想是個快活之事。
蘇蔬正有此意,喊司空軒武快點過來,她就拔步而去。
行至那羣人近前,只聽裡面歡叫聲不止,她看不見,急的推開一個又一個圍觀者,好不容易擠到裡面,然她一進去,卻想急着逃,因爲裡面是個玩蛇人,身上正盤着一條大蟒蛇,玩蛇人手中一把笛子,他吹奏之後,那蟒蛇便隨着他左搖右擺,做出各種姿勢,非常乖巧。
蛇是蘇蔬最怕之物,更別說這樣龐大的蟒蛇,她登時腦袋轟鳴,手腳冰涼,渾身不自在,轉身就走。
誰知,玩蛇人並不瞭解這一情況,但凡圍觀者,皆是不怕蛇並對他這一技藝折服之人,看衆多粗陋男子中忽然擠進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子,他未知是見色起意還是存心顯擺,不用笛子,口哨聲起,那蟒蛇嗖的射出,直奔蘇蔬。
蘇蔬眼見蟒蛇撲向自己,登時嚇傻,躲都不知躲,啊的一聲慘叫,差點昏厥。
就見一人飛起一腳,啪的踢飛蟒蛇,然後大喊一聲:“來人,把玩蛇人給我抓起來!”
接着過來安慰蘇蔬,“你怎麼樣?”
蘇蔬傻了半天,終於哇的哭了出來,剛想撲進那人懷裡,發現不是司空軒武,竟然是藍雲闊,管不了是誰,當即捂着自己心口嗚嗚哭道:“嚇死我了。”
藍雲闊護花心切,更想在蘇蔬面前逞能,面對衆人高喊道:“本官現在發佈新律例,此後誰敢沿街玩蛇,即投入牢獄。”
百姓看他身着官府,已經認出眼前人即是父母官,皆紛紛避讓。
那玩蛇人口中喊冤不止,“大人,玩蛇是我賴以生存的技藝,您不讓我玩蛇,我一家老小豈不餓死。”
藍雲闊怒道:“窮山惡水之地,愚頑無知之民,此後,非但不準玩蛇,若是有食蛇、鼠、貓狗等等,均獲罪入獄。”
蘇蔬覺得他這一法令卻是有益無害,但口吻難免有鄙視當地百姓之意,民風民俗由來已久,縱使是陋習,亦非一時一刻能改掉,需諄諄教導、循循善誘纔好,這樣看似釜底抽薪,只怕緊急剎車,會弄個人仰馬翻。
她想勸解一番,藍雲闊卻過來挽着她的手道:“蘇蔬,我們去茶樓小坐片刻。”
蘇蔬抽回自己的手,“藍大人,請你放尊重些,小女子我現在可是有夫之婦了。”
藍雲闊把她上下打量一番,裝扮上沒有改變,道:“誰是夫?笑話。”
“我。”他話音剛落,司空軒武拔步而來,這個“我”字說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過來摟住蘇蔬,蘇蔬索性就靠在他懷裡,一副氣死人的架勢。
藍雲闊動動嘴角,心裡惱怒,不想這麼快就與司空軒武狹路相逢,他譏誚道:“這不是司空將軍嗎,下官見過將軍,不過,將軍的夫人好像是淮陰莫氏。”
哪壺不開提哪壺,蘇蔬登時冷下臉,究竟莫蘭還是司空軒武明媒正娶,天下人皆知,而自己卻如同被司空軒武金屋藏嬌的外室。
司空軒武並不慌亂,朗聲道:“你錯了,本侯的夫人非是淮陰莫氏,而是汴梁李氏,名叫青鸞,而莫蘭,和青州知府家的小姐江福兒,並那些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五夫人直到十二夫人,何其多也,你爲何單單想起一個莫氏?”
藍雲闊討了個沒趣,依然冷嘲熱諷,“司空將軍豔福不淺,網羅天下美色,下官自嘆不如。”
司空軒武哈哈一笑,高傲道:“你當然不如,天下美色衆多,蘇蔬僅有一個,卻是我司空軒武的夫人,昨日拜的天地,入的洞房,名正言順,名副其實。”他說着,更加摟緊蘇蔬。
蘇蔬心裡哇哇的驚呼,沒料到一向慎言的司空軒武,此時卻舌燦蓮花,使了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駁得藍雲闊面紅耳赤。
藍雲闊心道,今日不是出行的黃道吉日,就忍了你,想告辭走。
“等等!”司空軒武喊道,“藍大人,據聞你是新晉邕州知府,身爲地方父母官,本侯奉皇上之命,來此巡查官員政績並民生,皇上口諭,見本侯如同聖上親臨,你,還不跪拜。”
藍雲闊恨的牙根癢癢,嘴上卻也不敢廢話,別說官大一級壓死人,徽宗對司空軒武都避讓三分,自己的老泰山蔡京眼下又被司空軒武彈劾,弄了個告病修養一年的下場,他更不敢當面衝撞,遲疑一會兒,無奈,唯有當街而跪,對司空軒武大禮參拜。
百姓本就是看個熱鬧,然在他眼裡,卻是不盡的嘲諷之意,他顏面盡失,暗暗道,我們走着瞧。
見藍雲闊離開,蘇蔬高興的一蹦而起,竄到司空軒武的身上,抱住他的脖子哈哈大笑:“相公,威武!”
司空軒武看着藍雲闊的背影,卻淡淡道:“若非他想傷害你,我何必咄咄逼人,記住,你是司空軒武的夫人,誰敢傷害你,即便是……”他想說,即便是天王老子也不好用。
他拿出一支朱釵插在蘇蔬髮髻,抱着她上了馬,兩個人轉回家裡,過他們甜美的小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