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一耕二讀三打鐵, 四五航船磨豆腐,六木七竹八雕花, 九紡十織織布郎……”上行下行三十六, 行行總出狀元郎。
術虎巴阿不負衆望,易容莫笑天竟然騙過蘇蔬,於此他才放心,蘇蔬卻讓他假扮李三,去縣衙門口擊鼓喊冤,然後自己把李三父親之死立案。
襲香對蘇蔬此舉不甚懂,“當家的,爲何不讓李三本人來告狀,卻讓術虎大俠冒名頂替?”
蘇蔬不答卻道:“我給你一分鐘時間考慮,考慮好了,升你爲蘇家副管。”
襲香半喜半憂,她雖爲丫頭命,卻有將軍心,特別是隨侍蘇蔬以後,見蘇蔬巾幗不讓鬚眉,她有心仿效,做個蘇家的管家是她的夙願,但此次實在猜不透蘇蔬之心意,懵然而問:“當家的,何謂一分鐘?”
蘇蔬哦了聲,纔想起這個詞彙對她有些生疏,道:“就是,滴答滴答的數六十下。”
襲香開始滴答滴答的數,數到三十下時,還是沒有弄明白爲何要術虎巴阿假冒李三。
司空軒武知道蘇蔬喜歡襲香,襲香亦是蘇蔬的得力助手,有心幫她,於是繞到蘇蔬背後,看襲香握緊拳頭一舉,做個欲拼殺之態。
襲香茅塞頓開,“當家的,我明白了,是因爲術虎大俠武功高。”
蘇蔬點頭,“只說對一半,剩下一半呢?”
襲香偷偷溜向司空軒武,向他求救。
司空軒武手臂伸開,做個掌劈的架勢。
襲香又醍醐灌頂,“當家的,我明白了,是因爲術虎大俠威猛。”
司空軒武失望的笑了笑。
蘇蔬聳聳肩攤攤手道:“不好意思,暫時不能讓你當蘇家的副管,你也別猜了,謎底不久即會揭曉。”
襲香跑過去偷問司空軒武,蘇蔬沒工夫陪她玩捉迷藏,先詢問術虎巴阿可否見過蘇家的夥計李三,術虎吧點頭,他曾經去過蘇記吃酒,當然見過,只是自己的身形比李三高大,卻與莫笑天接近,不知能否讓甄福成相信。
蘇蔬勸他寬心,“甄福成雖然懂武功,卻不一定能想到我會找人偷樑換柱,只是爲難你,不僅要容貌上像,神態也要像,李三父親被甄福成殺了,兩個人不共戴天之仇,擊鼓喊冤,不能像嘮家常似的。”
術虎巴阿點頭,表示自己明白,這苦大仇深的感覺,他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世,若非術虎蘭山當年在大相國寺偷走他,他怎會與自己的母親面對面卻如相隔兩世,這種切膚之恨,他有。忽而,他把目光轉向司空軒武,見司空軒武對自己的態度轉變頗大,暗想,他是不是已經瞭解自己曾經去過藏書閣偷看司空家的族譜?或者還知道自己去過大相國寺詢問司空老夫人丟失幼子之事?
蘇蔬再把李三的一些狀況告訴給術虎巴阿,他用心一一記下。
有了告狀人,還需一紙訴狀,由此,蘇蔬想到閻斧,既爲押司,平素與各種文書打交道,是個刀筆吏,當然會寫狀子,於是,蘇蔬讓人把閻斧喊到二堂,見面後,聽聞蘇蔬要自己代寫狀子,閻斧面有難色。
“大人,閻某不曾寫過訴狀,是以,請大人轉找他人,陽谷縣知名的訟師很多,操兩可之說、設無窮之詞者不乏其人。”
婉轉拒絕,蘇蔬在陽谷耽擱太久,就想速戰速決,特別是術虎巴阿已經回來,她可以找老巫婆白鳳揚報仇,更加心切,無耐性跟閻斧解釋太多,直接道:“李三,是你指點他去汴梁找人告狀的吧?”
閻斧沒料到蘇蔬突然有此一問,稍微愣了下,隨後剛想辯解,蘇蔬搶先道:“李三是我的夥計,此時就在汴梁我的家裡,我此番汴梁之行,即是爲了他這個案子,你可以不信我,但你應該知道司空軒武的大名,更應該瞭解他的爲人。”
閻斧當然知道司空軒武,司空家族威名赫赫,幾人不知,閻斧甘願做個縮頭烏龜,是眼見甄家和前任知縣狼狽爲奸,殘害百姓,他有些懼怕,不怕自己的安危,還恐家人遭受迫害,他亦知道司空軒武來此巡查官員政績,卻不知司空軒武可有得知李三之事,換句話說,他不知司空軒武能否秉承公道,更不知縣尊大人拋出司空軒武是何意。
蘇蔬見他還有疑惑,指着自己道:“閻押司,這麼多日子,我已經徹底瞭解你的爲人,是以,我告訴你個秘密。”
閻斧驀然看向蘇蔬,不知她的秘密究竟是何。
蘇蔬見二堂內僅有她和閻斧兩個,摘下官帽,垂落一頭青絲,正色道:“我其實,正是司空軒武的夫人。”
“什麼?”閻斧駭然道,“這,這怎麼可能?”
說是不可能,他還是注意到,蘇蔬並無喉結,分明就是女子無疑,另外,他心內早已懷疑,這個知縣樣貌太過俊美,聲音過於輕柔,只以爲男生女相,誰知蘇蔬自己挑破玄機,他驚訝不已,一個女子,司空將軍的夫人,爲何做了陽谷縣的知縣?
蘇蔬道:“閻押司,李三此去汴梁投親,卻被他那嫌貧愛富的親戚拒之門外,被我的管家收留,在我開設的蘇記酒樓做了幫工,他遂把自己被甄家所害之事告訴與我,我才冒天下之大不韙,女扮男裝,做了知縣,來到陽谷,一是爲李三報仇,二是爲懲治甄福成這樣的惡霸。
不知你知道不知道,曾經有個女子,在皇上的大殿救下名震天下的老英雄莫笑天之人,那就是我,不知你瞭解不瞭解,設計殺死奸人朱勔的走狗朱堂之人,那也是我,不知你曉得不曉得,被皇上御賜金匾的蘇記酒樓,那就是我開設,我此次,亦是受皇上派遣前來陽谷,本來不能對任何人透露身份,但我信你的爲人,是以對你坦誠。”
蘇蔬無意吹噓自己,不過是想給閻斧吃顆定心丸,讓他明白自己是怎樣的一個人,與前任知縣大不相同,更讓他知道,此次是朝廷下決心懲治昏官貪官。
閻斧早聽的目瞪口呆,他接下去道:“設計誘捕採花賊陸榮的,莫非也是您?在廣南西路大戰交趾兵的,莫非也是您?”
蘇蔬訝然,忽而呵呵一笑,“傳的這麼快!”
閻斧突然撩袍跪倒,“女英雄在上,受閻某一拜。”
唬的蘇蔬急忙相扶,當初自己作爲知縣大人見閻斧,他都沒有如此大禮。
閻斧眼含熱淚,激動道:“女英雄之名,如今早已傳遍中原,敢與蔡京朱勔童貫之流對抗的,唯有您,我閻斧三生有幸,得以見到您,更蒙您信任,坦誠相待,您說,要我作何,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別說寫狀子,我還敢當堂作證,有關甄福成和前任知縣勾結之事,我十之八九瞭解。”
蘇蔬一聲喝:“好,有你相助,何愁甄福成逍遙法外。”
蘇蔬此時才明白,非是閻斧膽小怕事,而是他對官府對朝廷的失望,才讓他夾着尾巴做人。
蘇蔬曾答應徽宗不露出自己的女子身份,她這樣做,所爲李三案子是其一,她更想打蛇隨棍上,閻斧在陽谷縣衙做事已有幾年,當然瞭解武大郎之事的前前後後,蘇蔬,就想趁機爲武大郎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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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周密的計劃,次日一早,陽谷縣衙門口,咚咚咚,有人擊鼓喊冤,蘇蔬當然知道那是術虎巴阿假扮李三,當下叫人把術虎巴阿帶進大堂,她威風凜凜的升堂問案。
術虎巴阿手舉閻斧代爲書寫的狀子,呈給蘇蔬看,那上面有時間有地點有故事情節的寫着甄福成調戲李三娘子不成,被李三父親阻攔,甄福成惱羞成怒,指使手下之人把李三父親活活打死,又指出李三狀告,卻被前任知縣當堂駁回,又亂棍打出,無奈之下李三才帶着家人背井離鄉,遠走汴梁,如今聽聞新任知縣實乃青天,他才返回陽谷告狀。
“姬捕頭聽命!”蘇蔬喊道。
“小人在。”姬少遊應道。
蘇蔬丟下一支緝捕籤,“速拿甄福成到案。”
姬少遊領命而去。
不多時,便將甄福成抓了回來,大堂上,甄福成不停喊冤,忽然見到“李三”,他當即一愣,只恨自己當時沒有斬草除根,但對狀子上所說,他拒不承認,只說李三是誣陷,不然,就請出第三方證人。
陽谷縣赫赫大名的甄家大公子被縣太爺抓捕審訊,如同驚天一聲雷炸響,百姓奔走相告,把大堂門口堵個嚴嚴實實,正期盼蘇蔬這個青天大老爺把甄福成打入死牢,蘇蔬卻一反常態道:“經審問,證據不足,待本官查明之後再審。”竟然讓人把甄福成當堂釋放。
縣太爺雷聲大雨點小,甄福成千恩萬謝的離開,圍觀的百姓交頭接耳,原來,天下烏鴉一般黑,失望的散去。
蘇蔬告訴‘李三’,“從今日開始,你就住在衙門,協助本官,把此事查過水落石出。”
她故意高聲說話,然後喊過姬少遊,朝旁邊一個衙役努努嘴。
那衙役隨着蘇蔬一聲退堂,和衆衙役離開大堂,卻未回去自己的班房,而是悄悄溜出衙門。
姬少遊,貓一樣的躡手躡腳,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