勢,只聽當的一下。長槊就被震上了半空。根敦雙手虎口因爲握得太緊,亦被震裂。
雷又招銅錘乘勢而進,闖在了根敦的胸口,將根敦打下戰馬。隨即策馬進了關口。丟下八思巴,下了馬卻又以禮相待:“別駕受驚了。請別駕自行走出去。兩日之後,我再行受降。二姐,送客。”
遠處的雷再招等了等,直到八思巴看見了自己,才從四五丈遠的地方一步跨了過來,做了個手勢:“別駕,請。”
成都解危之後,次主力軍人數超過三十萬。此外,還有近兩萬重傷士兵在成都治療。兵力空前強大。這麼多的人聚在一起,不僅灌縣小城被擠得水泄不通,而且縣城以南,帳篷林立,還綿延了數裡之遙。
敵軍投降之後,並不能立即變爲自己的軍隊。尤其是剛剛投降的軍隊,最容易倒戈。
爲防止降軍譁變,以往領兵之人在己方人數比較多的時候,常常將降軍與自己原有的軍隊混合編排。若己方人數較少。通常就會不斷地變換編排方式,讓降軍士兵周圍的人羣始終處於變換之中。其理由是:無法串通,也就無法謀反。
然而,收編降軍,其目的並不單單是收編了事,它還要爲下一階段的戰爭作好準備。故此,實際收編過程,做起來往往有些差異。
當初次主力軍以三萬兵力降服吐蕃十一萬軍隊的時候,正屬於敵多我少,而雷絕招卻只進行了一次編排,然後讓部隊不斷地操練,用匆忙擠佔了降軍聚衆串通的時間。
這一次,己方二十多萬收降大理八萬,而雷絕招反而三天換一次編排,並取消了繁重的訓練,代之以教化。
這是因爲,要真正轉化降軍,必須消除降軍士兵頭腦中對我方的怨恨,還要打消降軍士兵因爲投降而產生的悲觀情緒,鼓舞其士氣。從根本上說,只有教化,才能達到這個目的;編排,只是一時權宜之計。如今時間充裕,還能從況榮河那裡請來衆多專司教化的人士,故此,雷絕招何樂而不爲之?
灌縣的戒嚴是針對士兵的。由於即將在北方進行軍事行動,對於百姓。還實行了“只准南下,不準北上”的辦法,將南方的消息對北方進行封鎖。
六月中旬之後,南下的百姓數量忽然銳減,每日只有三五人,二十七日則一人都沒有。二十八日,雷絕招將主要將領召集起來,還是在那座臨時充作帥府的豪宅。
正房大堂內,掛了一張很大的地圖。雷絕招指點着說道:“吐谷渾自從三月下旬進行難民騷擾之後,因爲我軍消息封鎖得不錯,吐谷渾不知我軍虛實,故此沒有什麼動靜。本月中旬之後,南下至灌縣的百姓數量銳減,昨日更無一人。這說明,吐谷渾逼近了我們,其勢力已經到了綿竹、安縣一帶。爲此,我軍應該採取相應的行動。
“吐谷渾是個小國,人口約九十萬,主要是鮮卑族人,其足跡遍佈崑崙山東段的岷山、祁連山、阿爾金山、可可西里山和念青唐古拉山範圍內的廣大區域,是一個逐水草而居的遊牧國家。
“崑崙山東段這一帶。土地相當貧瘠,食物非常匱乏。任何一個地方的土地,都供養不起定居下來的、生產落後的吐谷渾這樣的國家。他們只好逐水草而居,哪兒水草茂盛就在哪兒安身,哪兒林木蔥蘢就在哪兒打獵。當水源變少變髒、野草變短變少、野獸幾乎絕跡之後,他們只好收拾行裝,重新尋找下一個地方。就這樣,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周而復始,循環不休。
“這樣的國家,百姓們自然免不了跋山涉水,免不了顛沛流離。好不容易建立的家園,往往毀之一旦,着實讓人神傷。而且,他們在每次遷移的時候,還要將老弱病殘棄之荒野……其野蠻、其殘酷,實在令人髮指。因此,我們應推翻吐谷渾國君的統治,解救其百姓,讓張大人的新政,爲他們找到安居樂業的方法,讓他們和四川百姓一樣,過上幸福、安樂的日子。”
雷絕招踱了幾步,續道:“因爲偶爾通商的關係,吐谷渾對於周邊國家的情況有一些瞭解,對於近年來富裕起來的四川,起了貪念。大理杜聞秀進軍四川的邀請,更促使其統治者下了決心。他們以爲四川是一隻待宰的羔羊。他們也要分一杯羹。
“吐谷渾常規軍隊二十萬,佔全國人口的比重較大。再加上常年輾轉遷移和定期清除老弱病殘,百姓體質十分彪悍,能夠投入戰鬥的百姓,又有不下三十萬人。其總兵力,應以五十萬來估計。
“本來,吐谷渾行蹤不定,一直是我們的心腹之患。現在,他們卻來了。他們想來攻打我們,卻又一時找不到很好的辦法。這種情況,對於我軍來說,實在是大好的機會。
“我軍的體質比不上他們,但我軍士兵的紀律性肯定比他們強。我軍的將帥,絕對不會面對想要進攻的敵人而拿不出進攻的辦法。故此雙方對比,勝算握在我軍。
“不過,兵法雲:‘全國爲上,破國次之’,我不想就這樣簡單地將其擊敗。大家看這裡:在柴達木盆地東面的高原之上,有一個冰湖,叫做湟吉卡孟湖。這個湖,縱橫兩三百里,一眼望不到邊。從中心到岸邊,有兩三天的行程。又軍師已經與我約好。她將在冰湖的周圍,融化出一條護城河來,留下幾個缺口,派兵守住。因此,我想最好是將吐谷渾帶到湟吉卡孟冰湖,迫使其舉國投降。
“這樣,問題就來了。我軍到底應該怎樣行動,才能順利地將吐谷渾帶到包圍圈呢?
“答案,我這裡當然有,但是現在我不想說。這是一個涉及實戰的問題。通過對問題的思考,有利於提升每一位將領的謀略。所以。我希望大家下去想一想。同時,也可以驗證我自己的答案到底對不對。後天,六月三十卯時,還是這個地方,我們再議。”雷絕招說完,徑自轉入內室去了。衆將呆立片刻,見確已無事,這才散去。
是日,衆將領各歸本部,按照雷絕招的吩咐,潛心思索。這其中,萬臨山卻是個例外。
衆將之中,本來萬臨山的心思最爲靈活,更應當勤加思索,但萬臨山想到:無論自己怎樣謀劃,都比雷絕招差得太遠,乾脆就不用想了。於是,萬臨山歸來無事,乾脆就練起了武功。
靜夜沉沉,浮光靄靄。怡然心會,入室登臺。猛然間,萬臨山長劍舞到急處,尖銳的金刃破風之聲一下子轉換成嗚嗚的低鳴,就像蜜蜂翅膀發出的聲音一般。這意味着,萬臨山的劍法真正登堂入室了。
收劍之後,萬臨山喜悅之餘,不由想到:不知自己此時的劍法能否與言壽風一戰。
心念至此,忽又想起一事。於是萬臨山喚過親兵,囑咐其趕赴尊重營中,約尊重明晨在營外玉壘關會面。
次日辰時,尊重早早地等在玉壘關。見萬臨山過來,尊重首先客氣,然後詢問萬臨山自加入川軍以來,順心與否。
萬臨山亦客氣了幾句,然後道:“託尊兄洪福。自入川之後,在下雖然談不上順心與否,但能夠置身於傾天而下的洪流之中。亦可謂此生不虛。說起來,反倒是在下無意之中,引來四尊神女,使得尊兄地位下降。在下深以爲憾。”
尊重道:“萬兄說的哪裡話來。我自己是塊什麼料自己清楚。兩位軍師願意統領川軍,乃求之不得的事情。溫姑娘尚且欣喜,何況在下?萬兄引來軍師,實乃最大的功績,在下亦深以爲榮焉。”
“算了,不說這些。”萬臨山道:“你我自開封一別,僅巴東匆匆一會。近日又因軍事繁忙,未能一敘。今日得暇,正好暢談。”
尊重道:“也好,在下也有此意。不過,萬兄今日之邀,必有要事。依我看,萬兄還是先說事情,然後敘舊,如何?”
“嗯,不錯,先談事情。”萬臨山隨意走了兩步,立定了,道:“當初,在巴東商議援救大理杜文秀的時候,曾經有個理由,便是敵軍統帥固定,對掌握其統軍思路有利。是這樣吧?”
“對,是這個理由。”
“前段時間,吐谷渾以難民騷擾我軍。設此計者,絕軍師曾猜想是金旺福。雖然招弟姑娘親眼見他葬身雪崩之中,然而我以爲絕軍師料事如神,金旺福必然未死。”
尊重沉吟道:“嗯,在判斷事物方面,絕軍師當然遠勝招弟姑娘。不過,招弟姑娘武功奇高,眼光犀利,其親眼所見,也應該是錯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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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金旺福的生死問題,萬臨山不作糾纏,只是接着說道:“今吐谷渾逼近我軍,卻又拿不出進攻之策。若金旺福在吐谷渾王朝仍然得勢,必然不應該這樣。我想,可能是因爲出身或者其它什麼原因,金旺福在吐谷渾已然失勢。絕軍師曾經說過,金旺福的計策有些邪氣。如果絕軍師討厭他的邪氣,則很可能令刺客殺之。如果絕軍師自信能充分掌握其邪氣,亦有可能派遣刺客。只不過後者是假刺殺,目的是爲了引起吐谷渾國王的重視。”
“萬兄所言極是。如今吐谷渾已然逼近,刺客應該扮成平民,躲在野外,然後混入吐谷渾百姓之中,待機行事。”略停,尊重又道:“能當此重任者,惟丐幫言壽風爾。萬兄莫非想邀我聯手,攔截言壽風?”
萬臨山道:“唉!吐谷渾女子巫苓燕曾與金旺福交好,後來絕交離去。在吐蕃通麥城外的山谷,跟蹤吐谷渾使者之時,巫姑娘認出使者是金旺福,爲償還其往日情意,自殺身亡。雖然於公於私,金旺福都是在下的仇敵。但巫姑娘臨終之願,在下牢記在心。故邀尊兄,一是請留意言壽風行蹤,二是聽聞尊兄曾與席大猷兩敗俱傷,萬一有事,也好聯手阻止。還望尊兄勿卻是幸。”
尊重道:“對於巫姑娘之歿,在下早有耳聞。巫姑娘爲償還金旺福往日情意,固然屬於初聞,然而卻聞之等於未聞。依在下愚見,巫苓燕償還人情事小,對萬兄失望事大。無望而自殺,爲萬兄而非爲金某人也。
“萬兄入川乃在下所請,且萬兄引來雷家姐妹,爲四川翻天覆地,功莫大焉。在下與席大猷乃是在你死我活情形之下的設計互傷,對言壽風卻不能如此。不過,既然萬兄有邀,在下雖敵不過亦不敢稍有推辭。好在聽溫姑娘評說,萬兄武功已臻化境,你我聯手,雖不一定能勝,想來亦不會慘敗。只是言壽風與金旺福素昧平身,並無仇怨,若行刺定是奉了絕軍師的指派。你我若前去阻止,就有可能壞了絕軍師的大事。切莫因爲救一人而多死無數的士兵和百姓。”
“這倒是始料未及。”萬臨山想了想,道:“還是大局爲重。今日在下之所請取消。”
“能容能忍,大丈夫也。”尊重拍了拍萬臨山的肩膀,然後嘆道:“寤寐相求反側思,有情誰不愛娥眉?白骨已成魂結草,黃花含得雀酬恩。萬兄有這番心意,也就夠了。巫姑娘泉下有知,定然心慰。放寬心,一切都是命中註定的。”
萬臨山垂首道:“多謝尊兄寬語。我知道,其實是我的錯。當初我沒有珍惜,現在後悔,卻已經晚了。”
尊重道:“聽萬兄言語,其實依然悔意多於愛意。設或巫姑娘重生,萬兄定然因爲情意不足,又要裹足不前。真的,這是天意。上天註定要萬兄先遇到雷家姐妹,然後才認識巫姑娘。雷家姐妹,個個光彩奪目,巫姑娘與之比較起來,自然黯淡失色。有句話,有些冒昧,然而在下卻定要勸戒萬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緣法,像雷家姐妹這樣的人物,萬兄還是趁早死心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