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聞秀見無人應聲。便道:“真想不到各位屈於五位姑娘的雌威之後,連說話的膽量也沒有了。”
再等了一陣,見依然無人答話,杜聞秀留下一名小兵,帶着其餘士兵徑直撤走了。
那名小兵望見杜聞秀轉過山彎,便弄息了火把,坐了下來。又等了約莫半個時辰,才起身走了。
“什麼,根本就沒炸?”衆人回營之後,說出經過。王濟恩吃驚地問道:“該不會是杜聞秀的疑兵之計吧?”
“不是。”尊重道:“後來我們隨便找個地方,掘地三尺,發現真的有火藥。”
王濟恩道:“這就怪了。爲什麼埋了火藥卻又不炸呢?”
尊重道:“我想,他可能是擔心我軍猛烈的反撲。”
“那麼,他埋火藥幹什麼?”王濟恩道:“誰被炸死了我軍不會反撲呢?難道是我嗎?”
“尊賢弟,”萬臨山突然問道:“那條山路兩位軍師能夠上去吧?”見尊重點了點頭,萬臨山又道:“原來是這樣:如果他炸死了溫姑娘和兩位軍師,就不用擔心我軍反撲了。”
王濟恩道:“可是,這樣危險的事情,溫姑娘親自前往倒有一點可能,兩位軍師會親自去嗎?”
萬臨山道:“所以,正如公公所言。這便是杜聞秀自不量力之舉動。”
“嗯。不錯。”王濟恩道:“他這計策單獨看倒還可以。但針對的對象錯誤,的確是自不量力了。”
“看來,今後我們得更加小心纔是。”萬臨山道。
此後數日,在香草坪、丙谷、下對箐等地都發現了大理軍隊曾經埋伏的痕跡。但不知爲何,杜聞秀都沒有實施。
就這樣銜着敵蹤,滯後兩日左右行程,向南追趕。這一日到達滬水。
去年三月,尊重率機動軍進駐簸箕砟的時候,曾經派遣小股偵騎渡過金沙江。現在神刺營到了之後,也全體順利渡過。但隨後的前鋒軍隊就被阻住了。
大軍渡江與少數人渡江完全不同。首先是人數衆多,需要大量船隻。由於押送輜重的神機營等部隊遠在百里之外,前鋒軍隊所造船隻既劣又少,不能滿足需要。其次是作戰的問題。敵軍在旁,隨時要防備敵軍的攻擊。渡江只能一蹴而就。少量地過去,就會成爲敵軍攻擊的目標。故此敖聞喜率軍退回二十里,駐於簸箕砟。
哨兵返回中軍報告情況。溫玉華及雷家四女均不表態,萬臨山只得帶了粟玉都等人飛騎前往。這樣,又耽擱了一日。
萬臨山到了之後,偕同敖聞喜等人,來到金沙江岸邊,召回神刺營部分高手,詢問過江的情況。
言壽風道:“這等小河溝,過就過了,有什麼好說的。”
萬臨山道:“大軍長期不能過江,只一個神刺營在江南,能抵擋杜聞秀的十萬大軍嗎?”
言壽風訕笑道:“當然不行。我老叫化是說,我們神刺營過江的方式。他們借用不了。”
敖聞喜道:“言監軍之言有理。由於神機營遠在後方,我們造的船隻難抵大浪。恐怕要勞煩衆位神刺營兄弟尋找一處江面寬闊,水流平緩的地方。”
“錯了。”言壽風道:“我曾見鄉民過江,在箭上綁一根細繩,瞄準對岸的大樹,射將過去,然後細繩拉粗繩,就是一道繩橋,滑過去就是了。”
“就依言監軍之言。”敖聞喜一邊說一邊從親兵手中拿過一張弓箭,遞給言壽風,“言監軍請射。”
言壽風接弓箭在手,道:“這裡好像沒有繩子?”
敖聞喜不言,微笑着作了個請射的手勢。言壽風張弓搭箭,射出的箭忽忽悠悠落在了江心。
“沒有繩子,根本就射不遠。”言壽風又道:“你直接找根粗繩,我划船過去,同樣可以成事。”
結果衆人還是一齊回到簸箕砟,在軍營中找了幾根粗繩,接在一起。重回江邊,言壽風划船過江,架起了繩橋。
繩橋很長。約有六十丈。兩端高,中間低。兩邊都捆在參天大樹之上。敖聞喜叫過一名親兵,順繩索滑出。前半程向下滑的時候還比較順利,後半程親兵越來越慢,最後乾脆抱住繩索,停住了。
萬臨山親自將親兵救出,到了對岸。嚴肅地對言壽風說道:“我現在命令你,派遣神刺營高手,尋找寬闊的河面。”
“早這樣不就成了。”言壽風依然有話可說,“他們都是掌門幫主之類的宗師,一定要有令箭纔好叫他們做事。”
又是一日過去。
次日,神刺營分頭而出,很快找到了水緩之處。並羣策羣力,架了一根貼着江面的繩橋,讓船隻牽繩而過。但由於船隻較少,當日只過了兩千人。
第三日,加造船隻,多處渡江,渡過了七八千人;第四日,再次加快,前鋒軍隊終於全部渡過了金沙江。
如此這般,中軍之前的二十萬軍隊渡江,總共花費了一十七日。
萬臨山想道:渡江之前,我軍距離杜聞秀就兩日行程。也就是說,杜聞秀十萬軍隊在兩日之內就全部渡過了金沙江。真不知是怎樣做到的。
神機軍隨中軍同時到達之後,並沒有立即過江。他們將二十條大船加以改造,在船面鋪上平板。然後聯成兩串。將十條大船駛向對岸,同時在江面上橫了一條鐵鏈。
當對面的十條大船行駛到鐵鏈的位置之後,他們將每條船隻都繫上粗繩。粗繩的另一端依次聯結在兩岸不同地點的器械之上。
最下游的船隻固定在鐵鏈的位置不動,他們只將上游的船隻劃出,同時兩岸的器械開始釋放繩索。緩慢地,始終保持着牽引的姿態。越在上游的器械放出的繩索越長。從空中鳥瞰,二十條大船就像是往中間傾斜的兩條巨木一樣。
俄傾,每條大船都捱到了鐵鏈,兩岸的器械也將繩索固定。二十條大船連成一線,前有粗繩牽引,後有鐵鏈阻擋,一條過江的平坦大道就成了。
於是,後面六十萬大軍,三日之內就過了金沙江。只是這時,又失去了杜聞秀軍隊的蹤跡。
失去了敵蹤,就意味着敵軍有可能從任何方向發動襲擊,也就增加了防備的難度。
一路有驚無險,最後終於接近了大理。
由於洱海的阻隔,大軍繞道至南端的下關。這樣,在到達大理之前,就必須首先經過太和城。
神刺營報告,杜聞秀軍隊守在城中。
左面是巍巍羣山,右面是茫茫洱海,只一條大道,卻被太和城城牆隔斷。神刺營只好駐紮下來。前鋒到後。敖聞喜率俞常泰、凌向山等將上前挑戰。城樓上杜聞秀卻道:“免戰,我正憑藉城牆的優勢等你進攻。我軍將士誓與太和共存亡,要看你百萬之師攻我太和之時,糧食是否接濟得上。”敖聞喜無法,只得退後十里,宿營下關。
“卻不知怎樣才能攻取太和?”萬臨山衝進雷絕招的營帳問計,雷絕招道:“不能跟你說。不過,溫姑娘可以說。”溫玉華道:“你可以挖地道,派遣神刺營鑽到城內,內外夾攻。或者,乾脆一直挖到大理。”
萬臨山回到自己帥帳。心道,看來真要自己想辦法了。於是,叫親兵促請敖聞喜、王濟恩等人前來商議。
敖聞喜道:“挖地道似乎不行。西面的羣山泉水衆多,他們還修了護城河,地道多半通不過去。”
尊重道:“按照小弟對溫姑娘的瞭解,地道之說肯定是對萬兄的戲言。”
粟玉都道:“其實,攻取太和城本身並不困難,難就難在萬將軍施令,卻要達到軍師的效果。卑職認爲,如果軍師下令,敵軍很快或傷或死或投降,結果倒不一定;可以肯定的是,我軍絕對甚少傷亡。而按照正常的攻城,要想做到這點,又幾乎是不可能的。”
萬臨山道:“多謝各位獻計獻策。依在下所見,敵軍如今按照孫子兵法,選擇堅守,有些類似於通麥之役。絕軍師曾經說過,堅守必須有糧,必須安定。我們可以想辦法瓦解敵人的軍心。火炮轟城之策因爲神機營一直未能煉出精鐵,不能施行;而神刺營高手騷擾之策就可以在這裡採用。此外,我軍還可以在攻城的高架之上射箭,在箭上綁紮火繩,實行火攻。只是這騷擾、火攻兩策能在多長時間內奏效,在下沒有把握。”
敖聞喜道:“卑職有一計,說來與衆位參詳。太和城城牆很長,一直延綿至西山深處。卑職設想,再怎麼長,也總有完結的地方。如果萬將軍派遣神刺營高手到山上城牆中斷之處,先砍伐一條隔火帶,然後點燃東面樹木,讓火自西向東燒向城內,當有立竿見影的功效。此外,西山水系發達,應該有泉水流向太和城中。如果我軍找到這樣的泉水,然後將桐油倒入泉水,將能極大地幫助火勢。”
“敖監軍之計很毒啊。厲害,厲害。”王濟恩感嘆之後,徐徐說道:“灑家認爲,西山看起來很高,其實不然。讓神機營開路,應該可以讓大軍直接插向大理。不過,兩位軍師以往在攻佔別國之時,總是先行征服對方的軍隊,放過太和不打顯然不符合軍師的心意。因此,攻打太和與迂迴進兵只好同時進行。
“大理皇室欲降四川,降意誠懇;杜聞秀則桀驁不馴,對抗我軍。兩者的立場,有根本的不同。太和與大理相距不過二十里,太和的殺伐之聲定能傳至大理。因此,對太和至大理的沿途,我軍不要阻斷,讓大理皇室不斷給杜聞秀施加壓力。這也是瓦解杜聞秀軍心的一個有力的手段。
“總的來說,對太和,就按敖監軍的辦法進攻。同時,萬兄弟還可以派遣大軍埋伏在太和至大理沿途的西山之上,等到杜聞秀軍隊不堪火攻,自太和潰退之時,再行殺出,擊其尾驥,定能大獲全勝。當然了,多數的兵力還是應該埋伏在大理一帶。”
經過兩個時辰的反覆磋商,終於得出了比較完整的方案。萬臨山走到雷又招營帳,照例請示一番。雷又招問道:“城內的百姓怎麼辦?”萬臨山道:“太和是座小城。杜聞秀必然事先將百姓全部疏散,才能將十萬士兵駐進去。由此可以肯定城中沒有百姓。”雷又招道:“好。按照這個方案,我們四姐妹和溫姑娘應該埋伏在大理城外了。”
三月十四日清晨,大火在西山點燃。正巧,這日是西風,風助火勢,很快就燒成一道火牆,向太和城推進。灌注了桐油的泉水,像一條噴着火舌的毒龍,率先衝進太和。
水能滅火,但如今水裡本來就有火,如何還能滅火?片刻之後,城內只見一片赤紅,更無半分雜色。遍地煌煌燁燁,便如電掣紅綃;漫天灼灼輝輝,卻似霞飛降綺。那窩中豬狗貪性命,西撞東奔;這檐內飛禽惜羽毛,高飛遠舉。更有縷縷黑煙,盡因處處赤焰。直燒得城內房屋翻成火屋,桌椅凳變作燈籠。大理軍倉惶失措,太和城混亂不堪。半個時辰之後,杜聞秀率衆逃逸而出。
埋伏在西山的敖聞喜軍隊待杜聞秀十萬大軍經過了七八萬之後,點燃號炮,呼嘯着殺將出來,一下子就斬斷了大理軍隊的尾巴。
墜後這萬餘名大理士兵早就軍心全失,根本不堪一擊。大部分士兵當即投降,少數士兵跳進了洱海。
敖聞喜在吃掉大理軍尾巴之後,留下五千弓箭兵,讓大將俞常泰看守降卒。然後偕同凌向山,率騎兵繼續追擊。
大理城的附近,在聽到前鋒營行動的號炮之後,尊重、王濟恩、紀波明、呂孝直等監軍各自率兵,自三陽峰、雪人峰、應樂峰、龍泉峰、玉局峰一帶分別穿插而出,頃刻間就將大理城團團圍住。等到杜聞秀趕到之時,南門外溫玉華及雷家四女早就等在那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