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大殿裡,雖然這次又沒有人能夠成功捕獲到百年妖怪的內丹,但這天依然是振奮人心的一天。
董成嗣得知繼盤絲洞之後,連萬蛇窟也被清繳了近小半數量的妖族,那種激動的心情真是難以言喻。困擾了玄門近百年的難題竟然在一個朝夕之間便得以解決,雖然還有剩下不知凡幾的妖窟,但是這半個月來的成績已經是相比近百年來,有一個質與量的飛躍性進步了。
此時他在看文素一行人的時候,更是有種感恩戴德的心情,正是因爲有了這羣仙門弟子的加入,這纔可以做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曲清染強撐着疲憊的身體,笑得頗爲勉強,花了一整天的時間去覆滅萬蛇窟,抓到的都是小鬼,赤焰蛇妖的影子半點兒沒見着,可把她氣得額角青筋突突直跳。
眼見她神色不妥,文素當即露出一抹倦累的模樣,閉着眼睛伸手捏了捏鼻樑,一副“好累啊,好睏啊”的隱忍神色,誰知這般模樣還沒落進別人眼中,倒是先把荀翊給忽悠到了。
一雙有着淡淡微涼混合着草藥氣息的修長雙手,輕輕握住了她揉捏鼻樑的右手手指,他一手託着她的手腕,一手自然的撩開她的袖口,三指併攏按在了她的寸口脈上。
荀翊這番動作自然引來了不少人的注意,文素動作一愣,偏頭看了看那半張精緻雕琢的側顏,他認真的模樣更有一種難言的魅力,引得文素忍不住呼吸窒了一窒。
而荀翊也絲毫不在意旁的目光,只專心切脈半刻後,放下了她的手腕,一邊從袖中取出一枚丹藥,一邊極其配合說道:“把藥吃了,今日你解陣破陣忙碌了一天,也該停一停了。”
此話一出,文素髮現周圍不少人似乎露出了一種後知後覺的恍然大悟的表情,頓時她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到底這羣人眼睛是有多瞎,才能把她這個開封尋路的大功臣給忘得一乾二淨?!
曲清染也被荀翊鄭而重之的態度給影響到,一瞬間連自己累到發虛的身體也顧不得,抓起文素裹着厚重涼意的雙手後就忍不住皺眉。還以爲自己已經累得要垮,哪成想自己的好閨蜜也是不遑多讓,瞧瞧,連手的溫度都比平時更涼了。
於是兩個姑娘你看我我看你,都瞅着對方難得一見的疲累神色,忽然間心有靈犀得淺淺一笑。
如果能就此了斷了這些事情,累一累又有何妨呢?
有了這麼一出,董成嗣自然也不好繼續長篇大論下去,索性衆弟子們也都忙碌了一天,於是今日的玄門大殿日常一會是散得最早的一次。
約莫是真的累到了,文素服下荀翊的藥後,沾上牀鋪沒多久就沉沉睡去。她少有的做了一場夢,夢裡是她和曲清染抓住了赤焰蛇妖,用他的內丹治好了董燕兒,她們兩急急忙忙去參加了白晶晶的婚禮,雖然錯過了拜堂,卻趕上了喜宴。
等到她兩要去鬧洞房的時候,卻發現應該呆在新房裡的新娘不見了,她兩找遍了杏林堂都沒有發現新娘的身影,直到她們回到玄門,卻見到應該穿着新娘服洞房的白晶晶正穿着她平日裡的白色素衣躺在了血泊中,她的腹部鮮血淋漓,像是被挖走了什麼東西!
“啊——!”
被噩夢中的畫面給驚醒的文素猛的睜開了眼睛,望着頭頂上的素色牀帳,她愣了好半晌的功夫才緩過勁兒來。
閉了閉眼睛,白晶晶渾身是血的模樣再一次清晰的浮現在腦海中,那奄奄一息的模樣實在嚇得她有些心驚肉跳。心口一陣一陣的發涼,文素爲數不多的幾次預感都還算靈驗,偏偏都是好的不靈壞的靈,簡直讓人絕望不已。
實在躺不下去的她坐在了屋子裡的桌前喝水,茶壺裡的熱水早已經涼透,她也懶得去燒,涼涼的液體順着喉嚨滾落進胃裡,文素接連喝了好幾杯才平順下來。
推開窗戶看了看窗外的景色,如今還是寅時,離天際破曉還有一點時間,可是被魘住了的文素這會兒已經壓根兒睡不着了。
索性明月高掛,浪費了也實在可惜,皎潔的月色順着打開的窗戶灑進了裡屋,好似在牀鋪上鋪就了一層薄薄的青霜。文素盤腿坐於牀間,沉心靜氣的開始運轉着心法,似乎無論遇到什麼難題,她打坐一下就能讓腦子清醒許多,這次也不例外。
一想到自己的直覺十有八九都是靈驗在壞消息上,她還是決定去找曲清染分享一下自己的夢魘。正所謂小心無大錯,這麼多年了她都是這麼走下去的,而且她和曲清染也還沒有強大到可以無視這個世界的規則,曲清悠依舊具備着她的女主光環,那麼在處理白晶晶這件事情的問題上,她們就更加要小心再小心。
但願一切都是她想多了纔好……
文素的隔壁就是曲清染的屋子,可是她一出門首先看到的卻是她的對門裡的情況,不能怪她眼神兒太好,實在是對門把門完全大開的架勢着實是肆無忌憚了些,夜不閉戶這種事情,就算在身在崑崙八派,文素也從來沒敢嘗試過。
荀翊的房間裡微微透出點點燭光,走近門前才能聽見些許瓶瓶罐罐拿起又放下的輕微碰撞聲,一股草藥的香氣從屋裡飄出。文素疑惑得靠近門口,伸手在打開的木門上輕敲三聲,迴應她的,是圓圓有些興高采烈的啾啾聲。
顯然圓圓高興的有些過了頭,聽那第三聲明顯像是被掐住喉嚨似的直接破音的聲調,文素就踩到荀翊大概又在“欺負”圓圓了。
幾乎是剛一想到他的名字,屋裡就傳來了荀翊的聲音。
“請進。”
聽到這兩個字,她反而稍稍猶豫了半刻。
畢竟這個世界再怎麼玄幻,那也是正兒八經的古代,一個姑娘家大半夜走進男子的房間裡,別說在這個時代了,就是在她的前世,她也沒有這個勇氣做過這麼彪悍的事情來!
只是略略思考的功夫,屋子裡又傳出了圓圓破音般的啾啾聲,所以荀翊到底在幹嘛?雖然她知道對方不可能虐待圓圓,可還是架不住對萌貨的好奇與擔憂。
文素長腿一邁,直接就進了屋子,進來的時候她也沒忘記把房門開的更大一些。
前人的經驗告訴我們,想要不被誤會的最好辦法,就是光明正大,所以把門打開纔是正確的做法。
原本,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當這三個條件齊聚一堂的時候,總是會發生一些美妙卻又不可言說的劇情,然而這種天雷勾動地火的情節也只適用於小言文裡的男女主罷了。
反正當文素看到荀翊正捉着圓圓一臉嚴肅的用它的丹火在煉藥時候的情景,頓時把幾秒鐘前自己腦補的那些小黃文片段全給拍出了腦海。
怪不得這一路走來,她們這個小隊伍的丹藥從來沒斷過,還以爲是荀翊的存貨夠多,敢情都是人家自己做出來的呀。
一時間,她看得都有些呆愣了,反倒是荀翊在發現她進門來遲遲不說一句話後,擡眸看了她一眼,向來關注她要比別人更多一些的荀翊只是一個眼神兒的功夫就察覺到她微微泛白的臉色,俊眉幾不可見的皺了皺,他問道:“你臉色不太好,怎麼了?”
其實她就算不說,荀翊多少也能猜得出來點頭緒,儘管他不知道具體情況,而且她和曲清染也從來沒在他們的面前透露過什麼,可是他又不瞎。
這兩個姑娘從那天一身狼狽的回來後就好像完全變了個態度的模樣他可是盡收眼底。
和隊伍裡其他幾人不同,她們總是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暫時分散開來,導致了在整個事件過程當中,部分事情有的人知道,有的人不知道。反而只有荀翊,算是唯一一個從頭看到尾的,偏偏他這個“目擊者”對她們的情況也是一知半解,文素在一些事情上並沒有打算告知於他,深怕破壞了現有狀態的荀翊還不好直接開口去問,於是這種霧裡看花一團亂的糟心感就更加明顯了。
“……沒事的,被噩夢魘着了而已。”
聞着沁人心脾的藥香,文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一手託着腦袋,一手隨意的放在桌上,閉着眼睛感受着這股靜謐,原本緊繃的腦神經似乎在這一刻得到了放鬆,幾秒前還生龍活虎得能打死一頭熊,這會兒舒緩下來的身體頓時有種昏昏欲睡的衝動。
那置於桌面的細白手腕上又被三根修長手指給搭了上去,不輕不重的按着,直到感受到那層柔軟皮膚下沉穩有力的脈搏跳動後,才又輕輕拿開。
也就是文素閉着眼睛所以沒有看到,荀翊雖然低眉斂目得在認真爲她切脈,可是他滿眼底,那濃郁到幾乎要溢出的心疼和擔憂,好似要把人溺斃在那層層卷疊的眼波里。
文素感受到那熟悉的微涼指尖離開後,閉着眼睛笑了笑,問道:“放心了?”直到聽見對方肯定地“嗯”了一聲後,這才緩緩睜開眼睛,她覺得在這麼呆下去,估計就能直接睡熟在這屋子裡了。
濃濃的睡意一涌上來,文素不算多精明的腦袋直接就跟進水了一樣,直到她回到屋子裡又躺下的那一刻,她都沒有想起自己夜半出屋的目的是什麼。